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变心

法界道场,悟虚与张翠露、程松、赵秋鹤,各自端坐于白莲大法化出显出来的莲台之上,合掌诵持“阿弥陀佛”不止。但见,道道金光至无尽虚空而来,照耀在残破的九叶青莲灯上。佛香起,佛光生,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三人的神识之体,渐渐从灯芯飞出,状若金色精灵,徐徐飞向那金光之中。

悟虚心中一沉,这是阿弥陀佛要接引他们去西天极乐?!悟虚急忙停了诵持,心中默诵“阿弥陀佛,他们三人尘缘未了。阿弥陀佛,暂且接引他们往生。”但似乎为时晚矣,悟虚依稀看见,他们三人的神识之体,在那金光中,也露出一丝惊慌神情,却似乎身不由己地越飞越远,越来越小。

便在此时,一枝杨柳飞入金光之中,洒下三滴露珠,落在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的神识之体上。他们三人,顿时似乎有了真实的形体,越变越大,从金光中飘然而下,待站在大雄宝殿,悟虚等人面前之时,已经是以往有血有肉的真人。

“悟虚大师!”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劫后重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三位道友!”悟虚一边笑应着,一边注视着那枝杨柳。

却见那枝杨柳,悠悠飞向左侧墙壁。那原先一片空白的墙壁,渐渐显出一副壁画。由浅至深,由远至近,无边碧浪扑面而来,观音菩萨端坐于莲台,仿佛从无尽远处刹那飞来。那枝杨柳飞入墙壁中,出现在观音菩萨的手中。

观音菩萨也显灵了!她似乎正注视着悟虚,面容无比慈悲,手臂戴着一串佛珠,正是那碧海珠。

悟虚,悲喜交加,当即合掌跪拜在地,口诵菩萨妙号不止。片刻之后,直到莫名感应到观音菩萨已经离去,悟虚方才抬头,带着张翠露、毕澜澜六人默然起身。

“啊,悟虚大师。”张翠露忽然低声惊叫道。

右侧原本也是一片空白的墙壁上,也出现了一副壁画,正是当日曾经出现在悟虚曼陀罗法界中的那副孤独园众比丘乞食已,敷座而坐,恭请世尊说法的画面。

左右两侧墙壁显出的壁画,正是当初自己夺舍莫恩后,诚心诵持《心经》、《金刚经》时候,所出现的情形。悟虚心中有所悟,再朝正前方看去,更加默然不语。

那原本空空如也的佛台上,此刻也多了世尊三世佛像,从左至右,分别是: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佛,婆娑世界教主释迦牟尼佛,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佛台的后面,则是观音菩萨普渡慈航的塑像。

佛像又显!自己先前寂灭法界,继后虽欲将法界转化为道场,与诸位道友于道场同修共参,但始终是秉持“无尊像,自观照”之原则,但今夜闻美子说亲栾大师之论,复有所悟,诵持恭请阿弥陀佛,不但阿弥陀佛显灵,观音菩萨也显灵,乃至世尊三世佛像尽显,则佛像又显矣。

悟虚即合掌说道,“诸佛诸菩萨,譬若贤长父母,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我等修行,但能信愿礼敬,一声佛号,便有无边护持。但究竟根本,还在自观自照,自净其心,得无上妙觉。”

张翠露、程松、赵秋鹤,还有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等人,随即合掌而诵,遂随悟虚,朝着佛像恭敬上香参拜。之后,众人绕行至殿后,又在观音菩萨座下,恭敬上香参拜。只见观音菩萨手臂上的碧海珠,忽然飞了出来,落在悟虚手腕上。这碧海珠,乃是悟虚被逐出花莲妙法宗之时,妙音长老所赠,悟虚在第一次参拜普陀岛之时,被观音菩萨收去,如今算是物归原主。悟虚稍加感应,自觉碧海珠较之从前,似乎又多了不少妙用,但此刻也不好急着参详,只好朝着观音菩萨又拜了拜。待回到殿前,又见那九叶青莲灯,静静地漂浮在世尊三世佛像之前,已然完好如初,灯芯透过灯罩放射出万千金光。

“阿弥陀佛!”张翠露、程松、赵秋鹤、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等人,见状齐声诵叹。却见九叶青莲灯,光华大作,流转之间,将他们复又摄入其中。六人初始面露惊疑,但随即又欣喜不已,佛号不止,手中结印不止,体型不变,却庄严威势渐增,在金光中飞来飞去,忽隐忽现。

悟虚知晓他们定然是有所机缘,不便打扰,悄然出了大殿。再举目四望,方得见整个天源寺焕然一新。琉璃作瓦,玉石铺路,所有殿舍乃至出走廊,乃至正门,皆以香木制成,色呈深紫,香淡而远。不仅如此,天源寺的面积或者说格局也大了不少。山门天王殿至大雄宝殿中间的空地上,古朴厚重的石塔经幢,矗立在奇花异草之间;大雄宝殿两侧的东西配殿,也各自多出两三间来,其后又多出一间法堂,大堂内有香案、圆形高台,高台后面有一玉石屏风,屏风上有狮子吼。

悟虚手扣着碧海珠,徐步绕行一周,不得不赞叹佛法无边。又出了天源寺,但见原先的寂然法界,不再是昔日虚无寂然一片,蒙蒙灰白雾气之间,隐约可见青山绿水。悟虚,放下碧海珠,将戴在手上的寂灭佛珠扣在手中,默然而立,许久之后,幽幽长叹一声,佛恩深重难受持,我自观照长寂寂。

待出了法界道场,便听得张若月如释重负地说道,“三天三夜,你终于出来了。”悟虚遂谢道,“多谢若月仙子护法。”一边环顾四周,依旧还是幽暗深邃的海面,正欲开口,忽然感觉天地灵气一种动荡,似乎是高阶修士,在遥远处激战不已。

“这三天三夜间,如此灵气动荡,已经不下十余起。“张若月望着西方,在一旁淡然说道。

难道是应天府和东海妖族全面开战了?悟虚心中暗道。却听得张若月又说道,“我仔细探查,似乎这灵力动荡之源,大多集中在河南、山东等地。东南江浙一带,却是安静得很。“

“若月仙子,意欲何往?“悟虚问道。

”浩然峰和罗刹峰,想借机搜集所谓的浩然正气和无边鬼气,不惜引动天下大战,却是毫无可看之处。师尊命我随大师你下庐山,助大师悄悄炼化那九叶青莲灯,师摄回属下的神识之体。依若月看来,大师还是至东海,舟山、桃花等地,专心此事为好。“张若月,似乎早已想好,款款谈道,”何况现在庐山之上,也是风起云涌,纷扰不休。真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大阵开启,上了天外天再说!?”

悟虚笑而不语,对着张如月一拂袖,张翠露、程松、赵秋鹤、毕澜澜、何小花、江定春六人皆从道场而出,站在悟虚身后,向着张若月拱手道,“我等参见若月仙子,谢过仙子护法之恩。“

张若月,轻笑道,”客气客气。”然后妙目一扫,将张翠露等人一一打量,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悟虚,“这不可能!悟虚大师,你是如何做到的?这新救出来的三位属下,似乎也是灵体之身。难道你耗尽法界本源不成?“

悟虚以自身法界本源为张翠露、程松、赵秋鹤三人,重塑灵身之后,本源受损,修为大减,悟虚和张若月心知肚明。也正是因此,张若月才没强求去东海龙宫。在东瀛扶桑,长崎岛也不找那翠香居孟泽的麻烦,到了奈良也是连夜离去,不去招惹神道宫、碧云书院、海天禅寺,便是前几夜那场海战,张若月随悟虚一道,并没现身出手,也莫不有此原因。

谁曾想,悟虚竟然又一口气救出三人来!而且,丝毫不显疲态。张若月怎能不惊讶万分。

悟虚笑道,”若月仙子,切莫误会。小僧转法界为道场,与六位道友同修共参,并无上下尊卑之分。”遂也转身,对张翠露等人如是说道。

张翠露等人,连声恭辞,悟虚复又郑重言说,要六人改口称自己为道友。

“罢了罢了,大师也好,道友也罢,无非是名相。悟虚道友,我且问你,那九叶青莲灯是否已经被你炼化?“张若月见悟虚他们七人,在那里你推我让,好一阵无趣,忍不住插话问道。

悟虚,朝着张若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那九叶青莲灯,已经被炼化,却不是被小僧,而是被他们六位。”

“什么!?“张若月,再次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佛门重宝九叶青莲灯,自己的师尊陆妙影,都无法炼化,这才把希望寄托在悟虚身这个佛门真人法界修士的身上,又煞费苦心地逼其立下誓约,安排自己与其一同下山。悟虚此刻,却说,被其身后六名修为不过凡尘三四层的小小佛门修士所炼化!?

在悟虚的示意之下,张翠露等人低诵了声阿弥陀佛,各自双手结印,那九叶青莲灯便出现在他们头顶,放射出缕缕金光,将他们六人映衬得无比庄严。而随着他们手印变幻,那金光之中,便有青光白光黄光赤光分现,又有诸佛诸菩萨浮现,又诸天龙修罗护法。一时之间,妙不可言。

莫说张若月目瞪口呆,便是悟虚也是称颂不已。那些手印,悟虚曾经照着灯罩上的印记修习过,但悟虚此刻隐隐感觉,这些手印,便是自己如今施展开来,也恐怕难以御使九叶青莲灯分毫。这是阿弥陀佛以无边愿力,为焚灭肉身神识归于灯芯的张翠露六人,特意炼化的九叶青莲灯,万千法印唯有六人施展,方可令佛灯产生感应。

”这是为何?“张若月神识传音急问道,”师尊那里,我们怎么回禀?“悟虚不慌不忙,将此事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张若月,又是呆了呆,喃喃道,”竟有此事?!阿弥陀佛果真显灵?!“悟虚答道,”确有此事。若月仙子,到时候上了庐山,令师一看便知,小僧并无虚言。“

张若月注视了张翠露等人及其头上的九叶青莲灯片刻,又看了悟虚几眼,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何不让本宫看看这炼化过后的九叶青莲灯有何威力?“

”启禀悟虚大师,若月仙子,我等如今刚刚重塑灵身,刚刚与此九叶青莲灯建立感应,恐怕难以如仙子所愿。”张翠露在金光中若隐若现,声音清亮无比,却带着一丝为难之意。

”原来如此,”张若月沉吟道,”先前在海上曾闻蓬莱仙宗,在东海一隐秘之处。莫若先到那里,你们六人吸纳灵气,增长一些修为。”

悟虚眼前一亮,连声道,“好主意,若月仙子好主意。“张翠露六人,重塑灵身之后,境界虽在,修为却跌落到凡尘三层左右。悟虚正愁他们六人灵身惹人窥觊却又不能自保,没想到张若月为了试探他们六人是否真的炼化了九叶青莲灯,提出到蓬莱仙宗去。蓬莱仙宗,能够被选作山门,自然灵气充沛;而且此宗,为已经身在庐山浩然峰的玄鬼真人当年暗中创建,孤悬于海,行起事来,也甚是隐秘。

..

东瀛扶桑,长岛口岸,这几日,站满了巡逻的士兵,气氛肃然,不同以往。许多苦力在拿着钢叉的妖修的督促下,正吆喝着,小跑着,将一箱箱货物从大大小小、旗帜各异的船上,抬了下来,然后又往一艘高大无比战船上运去。

那战船船头高耸入云的桅杆上,一条长长的龙旗,迎风飘飞,活灵活现,金光一片。甲板上,错落有致地站着东海妖族的军士,有人有妖,个个皆有修为。那船上正中的舱楼上,两道真人妖修的气息,充斥在空中,笼罩在整个口岸,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两道气息,霸道异常。但没有人知道,这两道气息的主人,此刻正坐在船上舱楼喝着闷酒。不过若是悟虚、张若月在此,便会哑然而笑。因为这两人,正是前几夜,与郭敏、刘伯温交手的敖狂及其同伴。

”他奶奶的,狗屁蓬莱仙宗,再不识相,老子马上带人灭了他们!”舱楼中一声怒吼,紧接着一面龟甲状的令牌,被甩了出来。

这蓬莱仙宗的玄龟令化作的一道乌光,径直朝着大海飞去;却不料飞至半空,顿了顿,然后又徐徐倒飞回舱楼中。

“算了,连胜老弟,上次商船被毁之事,原也怨不得你我。那应天府,和那小明王联手,竟然在辽东半岛就地秘密修建战船,千里夜袭,竟然是为了击沉我方的商船。“敖狂,细细地啜吸着杯中美酒,阴柔的声音却在空中飘起。

那被称做连胜的真人妖修,狠狠地说道,”应天府这帮儒修,实在虚伪可恨,居然给战船军士装备的是囚魔峰传下来的飞天魔爪!”

“那些战船,本就隶属于小明王化魔军。区区飞天魔爪,有何大惊小怪。“敖狂,饮尽杯中酒,朝着桌上那面厚重质朴的玄龟令看了一眼,又说道,”这蓬莱仙宗,是玄龟真君在人世间的宗门。龙王早有令谕,给予其应有的方便。他的门人,又拿出了这玄龟令,我看他们那三船货物还是免了征收吧。”

这连胜,似乎对龙王推崇至极,听到敖狂如此说,便也渐渐熄灭了怒气,传了命令,又将那玄龟令,以灵力送出去。甲板上,那罗帆举手接住令牌,恭声谢过,随即退下船去。

却说罗帆,屏气凝神地回到归蓬号上,又与拓里捷等五人商议起来。

前几夜东海龙族十余艘商船被击沉,可是大事,可谓震动东瀛扶桑。要知道,那十余艘商船,可是东海妖族精心打造的商船,。经由阵法禁制加持,一艘船足可容纳承载百万斤货物,十余艘,便是千余万斤货物。这千余万斤货物,占了东瀛扶桑与大陆之间一个月商贸交易的十分之九。没有这些货物,龙王三太子在大陆的军事和仁政,便一个月之内无法正常运转。

自然,罗帆等人,不是商议的这个。他们是在担忧应天府的战船既然能够出现在海面一次,那么便有可能出现第二次;既然能够攻击东海妖族严密护送的商船,那么便可以攻击到他们蓬莱仙宗的船只。是以,他们在犹豫,从四处征收货物的东海妖族手下保住船队货物之后,是否立刻贩运至大陆。但六人之中,又有另外一种意见,那便是,既然如此,那么大陆,接下来这一个月,定然货物缺乏,若是己方货物能够赶着贩运过去,那么就大赚特赚了。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罗帆,断然说道。

”罗师兄,你们人类,不是有句俗话,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东海妖族在东瀛扶桑重新征集物资,最迟最迟,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要是犹豫过去,半个月后我们再出发,那可就损失大了!”拓里捷,鼓着鱼泡眼,冷哼不已。

“那万一遇到应天府的战船怎么办?“与罗帆持相同意见的两名修士,摇头问道。

”说来说去,又是这一句!”拓里捷,喘着气,起身走来走去,表情很是痛苦,似乎眼前有金山银山,却是不能拿走半分。

”罗师兄,担忧得确实有道理。但罗师兄莫忘了,宗门有令,命我等赶紧将训练好的一干弟子,运往大陆,混入那些儒生之中,趁着战乱,好凝炼浩然正气。这可是头等大事啊!“一名修士,抚着嘴边短须,眯着双眼。

拓里捷拍掌笑道,”对对!郝师兄说得极是。罗师兄,这可是最最要紧之事。”

另一名黄发乌眼的妖修,也点头道,“应天府和东海妖族,还有那武昌府的汉军,如今,好不容易在中原一带打了起来,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半个月,说不定,都打完了。”

“诸位道友,何事如此发愁?“悟虚、张若月,缓缓从空中出现。

那蓬莱仙宗六名修士,先是猛地一惊,待看清之后,不由大喜,纷纷向悟虚和张若月行礼。那拓里捷,更是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两位前辈,可是要回转大陆去?”他话还没说完,其余五人,包括那罗帆,全都眼冒金光,好似眼前的悟虚和张若月是活菩萨、金元宝一般。

悟虚和张若月相视而笑,方才他们的吵闹,两人早已听了好一会儿,岂会不明白此话用意。张若月整了整嗓音,老气横秋地说道,“你们也是修行之人,怎么做了几天买卖,这心思就变了,便掉进了钱眼里去了。眼下海上不宁,应天府和东海妖族正在交战,你们此刻想要出海,难道不怕误了卿卿性命?!“

悟虚见这六人面露犹豫之色,挥手笑道,“莫说你们,便是我二人也不敢此刻随意渡海,这才寻到你们,想要去贵宗盘桓数日。“

那罗帆,怵然动容,上前拱手问道,”不知道两位前辈,听到什么风声了?”

悟虚和张若月,只笑而不语。待他们六人互相以目传意一番后,悟虚方才叹了口气,“尔等既然要钱不要命,宋某也毋庸再言。“说罢,便要与张若月拂袖而去。罗帆、拓里捷等人,急忙连声赔罪。

..。

自古以来,海外蓬莱,便被称作仙岛。有诗云,海外有仙山,虚无缥缈间,说的就是这蓬莱仙岛。但蓬莱仙岛,便在普陀岛、东极岛附近,而这蓬莱仙宗却坐落在东瀛扶桑附近海域的一处岛屿上。此处海域,终年云雾弥漫,水流变幻不定,暗礁密布,灵力紊乱,罕有人至。若是修士,远处经过,若不刻意为之,神识也难以察觉。确实是十分隐秘。

悟虚和张若月,随着罗帆、拓里捷等人,飞至岛屿上空,便有一名真人修士,带着数名属下,飞来迎接。那真人修士,自称青蓬真人,姓徐名青,乃是蓬莱仙宗的传功长老。这青蓬真人徐青,与悟虚和张若月在云端,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打开护岛大阵,带着二人朝下飞去。

经过那护岛大阵之时,张若月忽然对悟虚暗中传音到道,“浩然正气。“悟虚会意,急忙运转那临时学来的儒门功法,与张若月齐齐释放出道道浩然之气。只见那护岛大阵上空,一丝乳白之光一闪而过,徐青颔首而笑。

悟虚暗自摇头,飞过大阵,便听到朗朗读书声,再往下细看,山峦叠嶂,亭台楼阁,在道道雾气间,农田果园,星罗棋布,竟然是一处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待到了岛上迎客大厅。

那徐青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实不相瞒,两位还没下庐山之前,宗主便有传讯,提及两位,并命我等多加留意,好生接应。却不想,罗帆等人招待不周,倒令两位直至今日,方才莅临本宗。说起来,还望两位道友莫怪。”

悟虚轻轻一挥手,”青蓬真人客气了。我等自下山以来,便在东南盘桓。却见四处妖气冲天,唯有海外隐隐有浩然之气,便一路东行。行遍东瀛扶桑,方知蓬莱仙宗,才是正处。姗姗来迟,还请见谅。”

徐青和悟虚的话,各有模糊隐晦之处。但两人各自说完之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高人说话,便是如此。

笑过之后,那徐青又问起了悟虚二人东瀛扶桑之行。悟虚和张若月自然依旧三言两语地含糊了过去。徐青也不细问,复又问起庐山上之事。悟虚和张若月,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是说到囚魔峰开启,魔修突然举行求魔大典,九叶青莲灯出世,张若月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便是到了例行的招待晚宴,也是不时说起一两个细致情节,佛光魔气,魂飞魄散,竟都成了席间笑谈,杯中醇酒。

临到最后,徐青不由抚掌笑问,”痛快痛快!庐山之上,如此风采!但不知,那佛门奇宝九叶青莲灯,最后却是落入了谁知手中?“他这一问,席间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望向张若月和悟虚。

张若月扬手笑道,”最后,那九叶青莲灯,放大光明,在一片光明之中,消失不见。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却是众说纷纭,未有定论。“

夜宴罢,悟虚和张若月,随那罗帆和拓里捷飞至一处云雾缭绕的温润别院。

悟虚兴奋地上前一推门,果然,迎面便看见桃花柳绿之下,巍巍假山前,一池温泉,如玉生烟。

“铁剑前辈,此乃本宗数一数二的别院,玉美人。院中温泉,色如碧玉,温如美人,是有此名。“那罗帆、拓里捷,在后面,面对着转身的悟虚,束手含笑。

悟虚亦笑道,”如此真的是多谢两位道友了。“说罢,也不去看张若月,带着醉意般,直接飞落在温泉中。

张若月待罗帆、拓里捷走后,走到温泉池边,愠怒道,”悟虚大师,抢先泡在温泉内,让本宫只能站在池外么?”

悟虚,从温暖的泉水中伸出双手,“小僧合衣泡温泉,若月仙子还要苛责?“

张若月,绕着池边走,一边走,一边冷笑道,”我知你不喜我方才之言,但此次师尊命我随你下山,为的便是那九叶青莲灯。”

温泉之上热雾腾腾,两人的面容乃至身影都变得朦胧起来,只是却不能阻挡一切有心无心的声音。

仰躺的悟虚听罢张若月之言,没有回话,坐了起来。片刻之后,张翠露等人从悟虚身后浮现,纷纷飘飞入温泉之中。

张若月,停下脚步,凝目而视。

“若是小僧猜得没错,蓬莱仙宗多半靠近东海龙宫的星海秘境。”悟虚的声音,缥缥缈缈,随着袅袅水汽,消散于空。

“星海秘境!?”张若月,忽然想起悟虚先前对自己讲述的东海龙宫往事,急忙飞身而入。却见,悟虚,还有张翠露等人,一个个在温泉中,或躺或卧,双目紧闭,神态安详。

张若月,大怒,几乎要哭了,强忍着泪珠,一字一顿地说道,“悟虚大师,你竟然使出如此腌臜手段?”

悟虚,似笑非笑,“若月仙子,误会了。小僧佛门中人,最多游戏风尘,又岂会有什么腌臜手段。“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佛门弟子如何,我不管。但你入温泉后,我便不入,一直在池边。你难道看不出来,放才不过是道虚影么?”张若月忽然出现在悟虚头顶上空,冷冷地说道。原来,她方才飞入温泉的,不过是一道虚影。

“阿弥陀佛,若月仙子,为何总是如此心疑?”悟虚坐在温泉中,想了想,问道,“方才是若月仙子的虚影?”

张若月冷哼一声,“吾本明月,光照万千,虚虚实实,影无穷而神为一,是谓形散神不散。”

温泉中,悟虚哈哈大笑,许久之后,方才慵懒答道,“好一个形散神不散。若月仙子,原来是散文大家啊。”

张若月看着泡在温泉中的悟虚,不屑地说道,“你们佛门,处处说心。本宫看你,却是,形骸放浪,心神不羁。可谓,形散神也散,形散心也散。”

悟虚又是一阵大笑,“下笔千万言,形散神不散。我自长观照,形散神亦散。形散舒肢骸,神散游八方。总在不经处,挥洒作文章。”

他说到“形散舒肢骸”,躯体四肢,便在汩汩温泉中消失不见。

他说到“神散游八方”,神识气息,便在茫茫雾气中消失不见。

连带着,张翠露等人也消失不见。

正所谓

佛恩深重难受持,宝灯无缘莫贪痴

形散神散心不散,悉观世间法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