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在眼前
四周的景象,飞速在眼前掠过,速度之快,一切都有点虚幻起来。冷冷的夜风,似刮骨钢刀,时时都在提醒着悟虚这残酷险恶的真实。他被陆妙影打入了一道月光,一身灵力被封,在陆妙影的灵气挟裹下,如一个稻草人,朝着东方疾飞。
如此飞了上千里,方才停在了一座孤零零的无人小岛上。陆妙影,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悟虚,淡淡地说道,“你们佛门修士,大多不修身。本宫若是再带着你这般疾飞一炷香,你的身躯便要被破裂,到时候,魔气侵入,你就麻烦了。”
庐山云海上,不同于人世间,灵气相对来说,比较充沛。悟虚被陆妙影封了灵力和神识,便是修习过金刚不坏藏法门,身体比较强壮结实,高速飞行时,与那空中浓密的灵气摩擦,也是经受不住的。
陆妙影说这番言语时,一边还漫不经心地一扬手,引下月华一道,将小岛隐去。她言语,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威胁,又似乎带着一丝关切或者说指点,端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子。
悟虚只是不说话,微微昂着头,好似在学那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烈士。
张若月,站在悟虚身边,一待陆妙影说完,嗔怪地说道,“师尊,你不是答应过徒儿不难为悟虚大师的么?”
陆妙影瞪了张若月一眼,“此人和李秉澄、梁晓如的死有关,若不是你因为当初东海他曾助你修炼凝月口,出面替他求情,为师方才在双雁岛便已经杀了他了,还用等到现在?”
悟虚冷笑道,“欲杀之罪,何患无辞?”当日,杨颖蓉带着一帮魔修,围攻李秉澄、梁晓如二人,想要夺取那片星云竹,结果却被那吕叶青半路杀出;当时,八思巴正在暗中尾随观察吕叶青是否是莲花生大士转世化身,便借着梵音木鱼出世之机,引来两道佛光,顺势灭杀了李秉澄、梁晓如,又震晕了吕叶青,带着其飞到人世间。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陆妙影,一声冷哼,悟虚心神如遭重锤,耳鸣目眩,站立不稳,一屁股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然后一时间,竟然起不来了。
张若月,想要上前,将悟虚扶起,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只能在那里,跺着脚,眼睁睁看着。
“星云竹,你的法界可还有?”陆妙影的声音又响起,她唇角微微带笑,声音直接烙印在悟虚识海之中。
“原来是为了星云竹。还以为,仙子真的是关心李秉澄、梁晓如之死呢!“悟虚不由反唇讥讽。他预料到陆妙影会问到星云竹,但没有想到陆妙影如此直接。
“你以为我是虚言恫吓?“陆妙影,一拂袖,地面上出现一只木几,上面摆放着三个玲珑玉杯,玉杯中已是注满了清水,想必是早已备好的。
张若月,隔着那无形的屏障,虽然听不到陆妙影和悟虚在说什么,但看到这一幕,却不由松了口气。她认得这玉杯,乃是陆妙影招待贵客时候所用。那玉杯中的清水,其实不是清水,而是天外天的一种仙茶,叫作清元茗。
“你可知李秉澄、梁晓如二人的来历?“陆妙影,微微低头,似乎在嗅着那三杯清水中的香味,淡淡问道。她知道悟虚答不上来,或者本来就没准备让悟虚回答,一抬手,木几上两个玉杯,分别飞向了悟虚和被隔在一边的张若月。
那玉杯中清水,在月光下,渐渐升腾为淡绿色的雾气,雾气中,一片几乎是透明的似花又似叶的东西,缓缓浮现。月华如水,这一小片东西,渐渐下沉。最后,玉杯中装满了碧绿色的茶水,上面漂浮着一片晶莹的茶叶,散发出悟虚从未闻过的香味。不用呼吸,悟虚的神识便觉得无比的舒坦。
“你可知道,我天外天掩月宗?“陆妙影还是一副好整似暇的样子,尤其是茶香飘起之后,话语间更是带着一丝慵懒。
李秉澄、梁晓如,二人是何来历?顶多是类似人世间的官二代、富二代罢了,还能怎的?你掩月宗,据说在天外天,独树一帜,又能怎的?要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还用得着和我小小人世间真人修士客气么?
悟虚伸手接过玉杯,望着杯中碧绿一片上面那白晶晶亮灿灿的“仙茶“,嗅了嗅,忽然笑道,”他二人,无非是仙二代。仙子的掩月宗,无非是天外天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小僧,不过是区区人世间一野狐禅。真的是,生有何欢,死亦何哀!“
陆妙影,笑了,很自然,很婉转,那神情还似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其目光不温不火,却已经将这世间的一切看穿。”那李秉澄、梁晓如,虽然资质平平,但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他们的家族号称是仙人之后。我掩月宗虽然确是天外天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但是你一介人世间修士,又岂会真的知晓,本宗与其他宗门地不同?“
“也罢,说了你也不明白的。“陆妙影笑着笑着,忽然神情一凝,沉声说道,”看在我徒儿的份上,本宫给你指一条生路:交出星云竹,归顺于本宗。“
“痴心妄想!“悟虚心中冷笑,面上也笑着,暗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陆妙影,毕竟是天外天掩月宗的真灵大修士,自己如今灵力和神识被其封住,藏在曼陀罗法界中的那些星云竹,甚至海音螺的秘密,会不会被其探查到?这是一个问题。悟虚无法回答。
“莫要以为修得那曼陀罗法界,你便可以在本宫面前充强梁!”陆妙影慢慢地说着,一根葱白手指也慢慢地朝着悟虚的额头点去。
一旁的张若月,眼睁睁看着陆妙影的那根手指,缭绕着淡淡白色月华,
不由焦急地大声叫嚷起来。因为她,认出这是师尊向楚山、赵月那里学来的一门的掩月宗失传已久的绝学,千秋月指。一指月出,千秋岁引,乃是一门锁神搜视的功法。
悟虚一身灵力被封,跌坐在那里,避无可避。但见,陆妙影这一指,犹如自千里之外飘摇而来,指尖上白色月光纷飞,瞬间充斥了己双目。
悟虚不由暗叫一声不好,这似乎是神识方面的攻击,随即闭上双目,关闭了眼识。但那道白光,犹如千军万马,蒙古铁骑,风驰电掣,摧枯拉朽一般,霸道地杀进了悟虚的识海。悟虚本已禁锢在识海的神识之体,顷刻被一片冰冷的光华冲击洗刷,整个识海也似乎完全被淹没被霸占。
“无眼耳鼻色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悟虚神识之体,默诵着心经中如是章句。但却不管用。堂堂真灵大修,施展出来的宗门绝学,岂是悟虚随口几句经文念诵可以打发的。无穷无尽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悟虚的识海,照射得纤毫毕现。
不仅如此,悟虚还有了一种时空颠倒之感,仿佛时光在这皎洁的白光下,飞速倒流。这可如何是好?!悟虚心中焦急,却似乎无能无力,好像一个妙龄女子,正被一个蒙面人,按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剥去,被撕去,快要露出最为隐秘的部位。
自己和玄机子、刘伯温,暗中筹建玄影门!
在雪域高原萨迦寺,和多吉一道,手持星云竹,修习“星陨“、”云散”..
这些事情,无不化作一幅幅画面,一闪而过。神识之体,似乎被陆妙影挟持着,顺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
忽然,前方七彩光华闪现。悟虚神识之体,如梦初醒,环顾识海。无数的七彩光团飞舞,看似纷繁,但却自有轨迹,自成体系。陆妙影点进来的这些白色月光,顿时显得暗淡无光,渐渐被吸纳。
戒!戒!戒!..
悟虚猛然一惊,原来那莲花生大使的伏藏!当陆妙影千秋月指,搜溯到自己在哲蚌寺受到莲花生大士留下的戒之伏藏灌顶之时,触发了伏藏印记,逼退了陆妙影这一招神识攻击。
“莲花生大士!“陆妙影,从悟虚额头缓缓收回指头,一脸的凝重。天外天中,有几名大修士的修为,据说已经是真灵大圆满,只差一线,便可真正飞升,而莲花生大士,便是公认的其中之一;天外天上,莲花生大士失踪的消息,封锁极严,但陆妙影却是恰好知晓的。想不到,悟虚识海,居然藏有莲花生大士的印记!
但,陆妙影随即又笑了起来,望着跌坐在那里,双目紧闭的悟虚,好似在欣赏一件名贵的艺术品,又好似猎人在打量已经进了陷阱的猎物。她看得津津有味,笑得格外真实。
”九叶青莲灯?玄影门?暗杀黑市?星云竹.。。有意思!”陆妙影,仰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拂袖,悟虚顿时晕了过去。站在一旁干瞪眼的张若月,忽然感到屏障和束缚消失,蓄势已久的身体,随即飘飞过来,扶着悟虚,急问道,“师尊师尊,他怎么样了?”
陆妙影,站起身,看着一脸关切的张若月,不由又冷哼一声,一甩袖,转过身去,半响,方才答道,“放心,他死不了。”
..。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人世间的俗话,想不到在庐山之上还是适用得很。”苏吉,从老掌柜佟玄留给自己的须弥戒中取出两颗蛟龙内丹,不着痕迹地交给两个气势汹汹的巡岛使后,终于踏上了宝信岛,站在了街道上,心中暗自感慨片刻,方才又不急不忙地迈出脚步。
因为要在宝信岛上开珠宝店,苏吉首先便是留心观察着这里的商业氛围和商业环境。他一边走着,一边不由暗暗喜欢上了这里。
宝信岛,就是宝信岛。到处都是做生意做买卖的,而且童叟无欺,而且安安静静。苏吉,一路走来,还没有碰到碰瓷的,兜售的,强买强卖的,连叫卖声也没有。东西放在那里,标明了价格;是好是坏,价值几何,这些都写得清清楚楚。没有浮夸喧嚣,也没有狂轰乱炸式的广告推销,一桩生意一桩买卖,都是实打实,秉承着最初的交换原则;你若是要选购,或者是谈价钱,那么,自然会有人,把你请进去,安安静静地,和颜悦色地,奉上茶水,然后才一对一,优雅至极地洽谈。自然,更没有什么所谓的PS邪术,什么所谓的营销话术。
到了一处高大奢华的酒楼,苏吉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这酒楼的招牌,“宝信酒楼”。他微一沉吟,便走了进去。并不是苏吉喜欢高大上,但初来乍到,大的酒楼,总是可以帮你免去一些潜在的事端,毕竟,能够在宝信岛上开设“宝信酒楼”的,自然是十分有背景,前来消费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自己在这里或许可以得到许多在小店不可能有的消息。
所以,苏吉并没有选择雅间包厢,而是在大厅最为热闹的地方,寻了一处桌位坐了下来。但没过多久,苏吉便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张翠露等人。
苏吉看到,张翠露、毕澜澜、程松、何小花、江定春,一行只得五人,衣衫带血,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默默无语地坐在了角落里一张圆桌旁。不是嫌弃这五人麻烦,反倒是苏吉觉得,自己如今这般境况和模样,似乎有点不便或者无颜相见。他转过身去,弯下腰,埋头于酒桌。
张翠露等人,点的饭菜很是简单,不一会儿便齐齐起身离席,朝着后院客房走去。微微犹豫了片刻,苏吉走到柜台处,问明了张翠露等人的房间号,遂订下了隔壁的一间客房,他想知道一直在莲法峰修行的张翠露等人,为何也来到了宝信岛,要知道莲法峰在西,宝信岛在东,已经是云海深处,相距近万里。而且向来同声共气、携手进退的九人,却不见何其峰、吴剑、杨晨、田秋等。
隔壁,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声,张翠露等人似乎在运功打坐。苏吉靠着墙,站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走回到了屋子中间的圆桌前,斟好茶,然后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本书卷。过了一会儿,苏吉合上书卷,来到床榻上坐好,五心朝天,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暗淡起来。
自从修炼了那玄影九变,苏吉的修为在短短时间,居然从凡尘三四层一跃而至凡尘六层。而且在今日,苏吉冥冥中感觉,不自不觉中,似乎又有突破。好像自己,可以从肉身中走出来,可以飞,可以看,可以听,可以嗅,还可以思考,甚至还可以隔空摄物,驱动法器。
凝魂出窍!这是玄影九变,小成的征兆。苏吉一阵狂喜,他明白定然是自己昨夜在枫林溪边,吸取了那几名两败俱伤的修士的魂魄的缘故。玄影九变,本来就是以鬼道心法为基础,糅合东海龙族妖修一些法门而创立的。他,一团模糊的黑色身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又给人一种非常老成和阴森的感觉。
抬头朝着窗外望去,虽然如今天空的云层渗入了许多魔气,一副风雨欲来的灰色景象,但苏吉还是觉得太过明亮,太过刺眼。果然是如法诀中所说的一般,初次凝魂出窍,切忌阳刚之物。他心念一动,将所有窗户全都关上,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遁入黑暗之中。
张翠露、毕澜澜、程松、何小花、江定春等人,纷纷睁开眼睛,停止了运功。隔壁的那股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出自人世间玄影门的五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隔壁有人在修炼玄影九变!
程松,便要从座上起,却见张翠露眼神示意,微微摇头。
这一路上魔气肆虐,人心不古,凶险异常,到了宝信岛,已经遭遇了大大小小十余场战斗,实在是不宜节外生枝。更何况,五人早已脱离了玄影门,又何必去管这些闲事呢?若是隔壁之人,偷偷修炼玄影九变,那么日后自然难逃罗刹峰黑龙使的追责;若不是偷偷修炼,那自己五人,更是不能去贸然打探。
五人在一起多年,同声共气,许多时候,无需言语。一番眼神交流,五人面色严肃起来,房间内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若不是偷偷修炼,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前些时候的那些血案,的确是玄影门的人所为;而且很可能是那位如今身在罗刹峰的黑龙使大人,不甘寂寞,秘密重新组建的。因为,玄影九变,不是随随便便便可以修习的。张翠露等人还记得,当年在人世间定海城,自己等九人,因为完成了一项任务,受到门主杨玄青的破格嘉奖,亲自出手为他们打通了三阴灵脉后,方才传授了玄影九变前两层功法,命九人修习。也就是说,欲要修习这玄影九变,须得先由鬼道真人修士,出手为你打通三阴灵脉。
一旦察觉隔壁之人有可能是黑龙使如今新组建的玄影门之人,张翠露五人便有了立刻动身离去的打算。这一路上,他们持着莲法峰万佛令,以魔器出世,奉命出巡的名义,几乎是笔直从西向东,虽然避免了一些麻烦,但似乎也增加了一些麻烦,不时会碰到一些邪魔外道的窥觑、滋扰,甚至明目张胆的截杀。但事已至此,便是想藏起万佛令,悄然而行,也不可能了。
苏吉看着他们退了房间,走出酒楼,竟然是朝着岛外走去,也回到肉身,跟在后面。
自从那一夜浩然岛,自己酒醉不省人事,倒在陶然阁外面,被佟玄老掌柜发现,命人将自己扶进房内,一觉醒来,苏吉发现自己的储物袋不见了,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趁着自己烂醉如泥,偷了去。自己与悟虚大师的传讯玉符,与刘伯温的的传讯玉符,还有与张翠露等九人的传讯玉符,全都放在储物袋中。苏吉后来,找过很多次,高价悬赏过,甚至在修炼了玄影九变之后,偷偷抓了几名陶然阁一带的所谓神偷,酷刑逼问,但始终是一无所获。
他远远地跟在后面,想上前去打个招呼,但身体内似乎有个声音在阻止他:他们是佛门修士,你现在修炼了玄影九变,迟早是鬼道中人,而且迟早是玄影门的人。玄影门的事情,苏吉当然知道。张翠露等人,便是因此而被清静峰给抓去的。
苏吉犹豫着,彷徨着,脚步凌乱,白皙的面容,带着些许惆怅,很像一个文艺青年。
突然,他双眉一颦,眼中射出一缕精光。不但是自己,还有几人从张翠露等人出了酒楼之后,便一直跟着他们。总共有八人,默不作声,却又有点肆无忌惮,因为哪怕前面便是宝信岛的边缘区域,空旷无人,他们还大摇大摆,不遮不掩地跟了上去。
待到了岛边,再往前,便要出了宝信岛护岛大阵之时,张翠露、毕澜澜、程松、何小花、江定春五人,停了下来。
那八个人,也随即停了下来。
苏吉,在后面,也停了下来。
张翠露,转过身来,没有看那八个人。这八个人,修为平平,不难应付,估计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厉害角色是在宝信岛外等着自己五人,又或者说是在他们的身后。她把目光,投向了苏吉。
苏吉见张翠露望向了自己,不躲不闪,也把目光投向了她。但可惜,张翠露的眼神,冷峻而已犀利,还带着一丝丝不屑。这种眼神,苏吉很熟悉,之前和张翠露他们一起,遇到邪魔外道,偷鸡摸狗的修士,张翠露便是这样的表情。
张翠露,望着苏吉,越看心里越是沉重。此人,明明只在一里开外,自己可以看见他身边绿树枝叶的脉络,甚至可以看清楚他脚下有两只蚂蚁在爬行,但却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和面容!他的所在之处,只有一团黑影,在阳光下,似乎正朝着后方飘飞,越来越远,又似乎正朝着四周蠕动,越来越淡。这种感觉,张翠露以前曾远远地在玄影门门主杨玄青的身上感受到过。
程松等人,似乎也有类似的感应,全都默不作声地,朝着苏吉望去。
那夹在中间的八个人,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漠视,又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一改方才的面目和气息,同时朝着张翠露等人飞去。他们终于撕下了伪装,空中顿时鬼气凛然。
鬼修!
苏吉,缩了缩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还是那熟悉的曼陀罗诸天剑!
韦驮天的张翠露,日宫天子的程松,帝释天的毕澜澜,多闻天王的何小花,广目天王的江定春,手持白骨剑,剑泛白光,密不透风。
但在苏吉看来,少了四把白骨剑的曼陀罗诸天剑阵,似乎处处是破绽。
张翠露五人,化作的韦驮天、日宫天子、帝释天等人法相,面色无比严肃;这九名鬼修,太过狡诈。先是,不加遮掩地跟踪,让自己五人察觉,却又伪装得极好,令自己等人误以为,除了那最后一人之外,其余八人修为平平;待到交手,这前面的八人方才各自显露出不弱于自己己方任何一人的修为,而且,那最后面,最为看不透的人,还站在那里,以逸待劳,寻找着己方的破绽。
苏吉,越看越心惊,前面这八名鬼修,各个修为都不在自己之下,所施展的也是正宗的鬼道功法,只怕是罗刹峰派来的高手。罗刹峰,鬼修,为何,要对张翠露等人痛下杀手呢?苏吉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此刻在他脑海盘旋的念头更急迫!要不要上前相助张翠露等人?
苏吉,没想多久,因为前方的打斗,已经快要分出生死胜负。自己再不出手,不出三招,张翠露的韦驮天便要消散,丧身于两面鬼幡之下,化作永世不得超生的厉鬼。他将玄影九变法诀施展开来,化作一道鬼影,朝着前方疾飞而去。
正将张翠****得连连后退的两名鬼修,喋喋直笑,“这位师兄,到现在才来抢功劳,是不是太自爱自大了一点?”一边笑说着,一边将手中如屏风大小的鬼幡催动得噗噗直响。
张翠露五人绝望了,他们看到那之前一动不动的最后一名鬼修,忽然跃起,变出八道鬼影,轻如烟,薄似雾,闪电般,飞了过来。玄影九变!想不到自己等人都低估了!酒楼隔壁那人,居然将玄影九变修到了第八层!但令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八道鬼影,飞至中途之时,却直接钻进了那八名鬼修的体内!然后,又飞了出来,连成一片,在空中组成一张巨大的鬼脸。
苏吉,也愣住了。他飞到半途之时,一道寂冷的白色剑光,冲天而起,将那八名鬼修剿杀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而张翠露等人,正吃惊地望着自己。他们一言不发,好似望着一个无比危险和诡异的怪物一般。苏吉,散去了玄影九变鬼道功法的气息,但张翠露等人的眼神,神情,还是那样的冷峻和惊恐。
那张鬼脸,静静地看着张翠露、毕澜澜、程松、何小花、江定春五人。张翠露等人,忽然明白了这张鬼脸的意思,后退数步,然后齐齐转身,飞出了宝信岛·。
苏吉,望着张翠露等人的背影,怅然若失:他们已然将曼陀罗诸天剑阵,修炼到如此地步。蓄势待发,突然联手一击,竟然不亚于悟虚大师出手。而自己却被他们当作了这八名鬼修的同党后援。自己施展玄影九变,前去相助,他们以为自己要向他们出手。到最后,他们还算顾念旧情,但那种警戒、冷漠、惊恐的神情,却是比白骨剑还伤人,还刺骨,还冰冷..。
苏吉,转过身,佝偻着身躯,顺着来时路,蹒跚而行。岁月不绕身,过往已云烟。苏吉,忽然抬头望着前方宝信岛繁华市景,喃喃自语道,“还珠楼?很好很好。老掌柜给珠宝店取的这个名字极好。还珠还珠,还至当初。”
苏吉走后没多久,那张他看不见的鬼脸,渐渐在空中消散。
玄机子,站在苏吉先前的地方,轻轻摩挲着手中滚烫的玄珠令,沉吟片刻,也是大发感慨,“还珠还珠,还至当初。还珠还珠,何必当初。”
正所谓
月下妙影一指间,多少往事在眼前。
纵然相望不相识,莫道故人心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