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来龙去脉

兰旭一下子呆住了，如被惊雷打中，呆若木鸡。

那小沙弥一路小跑跑开了，想来是去叫人的，只剩下兰旭一个木然躺回床上，心中混乱无比。

菩提院！

他心头惊疑不定，但不知怎么，却另有一番错愕之意，从深心之中泛起。

“为什么菩提院的人会救我？”

兰旭百思不得其解。

一炷香之后。

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同时有几个脚步向这间禅房走来，有人似低声向那个小沙弥问些什么，那个小沙弥显然年纪不大，天真活泼，笑声不断地回答着。

不知怎么，听着那些问答，兰旭竟一时出了神，不去想现在自身处境，也不想往日仇怨，此时此刻，他突然竟无端端羡慕起了这个平凡的小沙弥了。似他这般天真活泼的样子，或许还不知人世也有苦楚仇恨吧？

脚步声戛然而止，就在门外，有人对小沙弥道：“你就不用进去了，不如你现在就去后院通报给慧空师叔，就说兰檀越已经醒来了。”

小沙弥笑道：“也好，不过空心师兄，你可是说好了要教我修习梵音澔韵了，这可不能反悔。”

门外那人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快去罢，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

那小沙弥显然是十分高兴，呵呵一笑，蹦蹦跳跳去了。木门开处，吱呀声中，仿道有人在门外停顿了一下，深深呼吸，然后，走了进来。

看清来者，兰旭恍如隔世，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正是一年前在“九重黑电”试炼之时遇到的菩提院高手——空心。

一身月白僧袍，右肩上绣着一个褐色的“卍”字，白净脸庞，空心看去的模样，仿道丝毫都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张冷峻默然的面容变成了和煦的微笑。

只见他缓缓向兰旭躺着的木床走来，待走到床铺跟前，眼光与兰旭视线相望，两个人，竟都没有了话语。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异样，片刻之后，空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双手合十向兰旭行礼道：“兰檀越，可还记得小僧？”

兰旭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空心，就好像又回到了在“九重黑电”试炼与南宫欣雪、黄婷婷和轩辕小小一起冒险的日子，也让兰旭想起了在雷坛和兰鸣先祖苦心修炼的日子，这一切好似就在昨日，历历在目，可是却又虚无缥缈，似乎发生过，又似乎从未出现过。

空心看着忽然感概万千的兰旭，并未打扰，仅仅只是微笑的注视着他，良久，当兰旭慌神过来之时，看着依旧面带和煦微笑的空心，兰旭显得颇为尴尬，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接着颌首致歉，说道：“记得，记得。”

空心面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一声佛号，过了一会轻声道：“兰檀越可曾记得此物。”

语罢，空心缓缓从袖口取出一串佛珠，这串佛珠之上布满着一层灰尘，但空心和兰旭都不会认为，此不洁之物会有辱佛门，因为二人都知晓此物奥秘，只是兰旭依旧还未参透其中。

“这是...”

缓缓从空心手中接过佛珠，兰旭并未注意到佛珠之上的尘土早已淡薄了一层，只是痴痴地看着手中佛珠，脑海中想起了那一天，在“九重黑电”试炼最后一关，空心在自主退出之前，和自己说道的话语。

“善与恶，全内心一瞬之间。正与邪，魔与道，不在表面，而在内心。而当檀越不惑了，那么这佛珠上的尘埃自然会落。”

目光转视，兰旭带着一丝疑惑看向空心，而空心似是明白兰旭想问什么，微笑着摇了摇头，兰旭见状，心中了然，将手中佛珠小心放在枕边，轻叹一声。

空心亦是点了点头，向身旁几步，接着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向兰旭，道：“兰檀越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兰旭不用他问，其实早就暗中查看过自己身体，胸口被重创至骨折的肋骨已经完全被接好，此刻用厚厚绷带绑住，显然是帮助固定着，至于肩上身上那许多皮外伤，也一一都被包扎完好，伤口中虽然不时传来痛楚，但隐隐有清凉之意传来，显然伤口上敷了极好的伤药，才有这等疗效。

但，这不过是肉身之伤，对于修真者来说，只要不是挫骨扬灰之劫，恢复痊愈，不过时间问题。

可是眼下，兰旭发现，自己全身居然没有一丝灵力，灵源早已不知所踪，不论是魔印还是神马天尊的纹饰，皆是消匿，可以说现在的兰旭，与凡人无异。

空心见兰旭有些迷惘的看着双手，脸上的笑容换做一丝惆怅，说道：“兰檀越，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把断骨接好，其他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你内腑受了重创，非得细细调理方能完好，也亏得救你出诛魔台的三位侠士，辅以上好的丹药，再不断给你输入灵力续命，否则纵是修行深厚之人，在那样重伤之下，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救我出诛魔台的三位侠士？”

闻言，兰旭先是眉头一皱，旋即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个雨夜，雷电交错间似是有些熟悉的人声，不禁让兰旭喃喃自语道：“会是阚麟那小子么？”

在兰旭思量之余，空心并未停止自己的话语，说道：“至于兰檀越的灵源，小僧暂时无法，唯有等慧能方丈亲自与兰檀越一面，方能知有无善法。”

空心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了眼有些失落的兰旭，心觉自己刚才失语，说到兰旭痛隐之处，须知灵源乃是修真者的命脉所在，倘若失了灵源，此生再无修真之望，当下空心岔语道：“阿弥陀佛，刚才我那个小师弟也与兰檀越说了吧！此处便是菩提院，你在这里除了我们院中少数几个人，天下无人知晓，所以很是安全。你只管在这里好生养伤就是......”

兰旭突然打断了空心的话，直视他的双眼，道：“你们为何要救我？”

空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说道：“因为......”

见空心欲言又止，兰旭眉头一皱，说道：“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你们这般举动万一被修真界其他门派知晓，那会是什么局面？”

空心淡淡一笑，似乎对兰旭所说之道了然于胸，点头道：“我自然知道。”

空心所言让兰旭十分费解，旋即兰旭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违来救我？”

空心向兰旭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目光中却富有深意。

兰旭皱眉道：“你看什么？”

空心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所为一定是天下之大不违之事，而非顺应天意之事？”

兰旭一怔，不解道：“什么意思？”

空心悠然道：“这一点，怕是兰檀越比小僧清楚，那诛魔台，需要天目域四院首座的金令在手，外加一位金丹期的高手，方才能破除枷锁，这是一个无法妥协的条件，而兰檀越如今安卧床榻之上，与小僧交谈，倘若不是顺应了天意，那么如此苛刻的条件，小僧实难想出，会有何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做到，这难道不是天目域的民心所向么。”

“这......”空心的话语掷地有声，兰旭一时语塞，但空心并未就此打住，而是接着说道：“现在的神刀阁想要在修真界谋得一席之地，如今在诸葛雨阳这位急先锋的带领下，个个皆非寻常人。当晚与神刀阁诸位高手一战，要缠住诸葛雨阳且短时间内不可暴露我门武学，这等功力，我自问还做不到的，想必你也应该猜出是哪位出手，兰檀越，顺应天意的民心，可不是天目域仅有的。”

兰旭被空心这句话忽然吸引住，盯着他，注视良久，空心坦然而对，微笑不改。许久，兰旭忽然闭上了眼睛，不再看空心，因为兰旭已然知晓，那一晚，必然是那乖张的慧空大师带领的菩提院精锐之师。

空心点了点头，似是洞悉了兰旭所想，说道：“你重伤未愈，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兰旭闭着眼睛，忽然道：“我什么时候能走？”

空心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兰旭深深吸气，道：“为什么？”

空心低声颂了一句佛号，道：“你也不必着急，等过几日你伤势大好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兰旭睁开眼睛，皱眉道：“谁？”

空心回道：“自然是菩提院的方丈——慧能禅师。”

兰旭一时怔住了，他自知慧能禅师那是一位怎样的顶尖强者，作为菩提院当代的领头人，虽然近些年来鲜有露面，但并不妨碍慧能禅师的大名在修真界传颂，可是兰旭心中的疑惑更是加深了，自己与这位慧能禅师可以说是素未谋面，一丝交集都没有，为什么这位慧能禅师要冒着如此之大的危险，来救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呢？

疑惑的看向一旁的空心，似是早就料想到兰旭会问些什么，空心微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自己是不会说的。

片刻之后，兰旭看空心那张脸庞始终是避而不答，料知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长出了一口气，埋头躺下。

远处钟声悠扬，又一次幽幽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