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尨敀的朋友
无风、无月、无声。
这是一个出奇安静的夜晚,静得可以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心跳。
很多人喜欢安静,因为安静能够给人带来平静的心态、放松的心情,恰如此时的这东院小院之中的这一份静谧。
不过这一份安静,只怕大部分喜好安静的人士无福消受,只因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兰旭伫立在原地,依旧十分警惕的看着噙着一脸人畜无害笑容的尨敀,以及他面前悬浮着的神秘储物袋。
经历过这两年来诸多千奇百怪的世间百态后,兰旭越发的明白,看待一件事情,并不能只看表象,很多事情其中的寓意,不但需要反复揣摩,还要一些机缘巧合,方能知晓其中真正缘由。
比如此刻尨敀那看似无害的笑容之下,也许充满了邪性和无常,至少兰旭在看来,尨敀并没他所说的那一份所谓的善意。
犹记得上一次尨敀在酒馆之内邀请兰旭看好戏的结果,兰旭至今难忘,天照院的弟子们恐怕更加难忘,从孞御风在万兽谷含香镇见到尨敀时,那怒不可遏的反应,就可见一斑。
甚至对于修真界而言,天照院事件都不是一件提及会愉悦的话题,更不用说,此刻,兰旭面对着的是活生生的天照院事件始作俑者。
因此,尨敀这一次又一番“诚挚”来访,不得不让兰旭心中提防,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兰旭虽然没有外出历练过,经历那些天目域学徒们口中的那般人间种种熏陶,但他至少懂得很多人情世故,自然也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特别是面对像尨敀这样完全与善男信女挂不上边的人物。
此刻,尨敀十分悠闲的看着兰旭,手中羽扇慢条斯理的摇着,等待着兰旭的答复,说来可笑,也不知怎的,兰旭看待尨敀的表情越是厌恶,尨敀就越是得意,二人就像是一对正在打情骂俏的情侣一般,尨敀看起来十分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可是兰旭等不了,他也无法去等,因为他现在内心之中很是焦灼,他甚至都能够闻到空气之中淡淡的血腥味道,他没有时间和尨敀去玩无聊的字谜游戏,他必须立刻动身,去拯救那些在生死边缘的师兄弟们。
然而,尨敀似乎早就看透了兰旭内心的想法,当兰旭准备不理睬尨敀,直接冲出小院之时,尨敀忽然摇了摇自己的羽扇,旋即他和兰旭之间的小路上,竟然多出了几十具尸体。
身着夜行衣的尸体。
“这是?”兰旭一脸诧异的看向尨敀,因为他知道这些尸体是什么人,也知道这些尸首意味着什么,虽然兰旭知道,杀掉同盟,对于这些邪魔外道而言,乃是家常便饭之事,但此时此刻,尨敀这么做,兰旭却格外费解。
“尨某在过来的途中,顺手将东院之内的老鼠清理了一下,怎么样?兰兄弟,现在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尨某带来的礼物了吧。”尨敀一边邪魅的笑着,一边看着一脸震惊的兰旭。
说来可笑,兰旭实在是“庸人自扰”,因为素来以诡谲多变闻名的尨敀,这一次竟然说了实话,他确确实实是不请自来,而他也真真切切是来凑热闹的。
至于尨敀是如何得知这一次天道众极为隐秘的行动,那就不得不说到一位,尨敀为数不多的朋友——十三惊惶的虚无华。
半年前,雷坛行动之后的第三天。
这是一个洁净、雅致的房间。
房内萦绕丝丝醉人的轻烟,似晕开的墨色一般,流淌在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那绣工天衣无缝、巧夺天工,算得上是修真大陆最精致的绣品。一旁的卧榻之上,铺着一块同样绣工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
帷幔之中,端坐一人。
他的发,和帷幔如出一辙,皆是紫色,不过他的紫发却显得更加妖艳。
蓦地,紫发男子从他坐着的镂花象牙凳上起身,接着,紫发男子用他手中的羽扇,缓缓撩开面前轻盈的帷幔。
紫发男子的步履有些蹒跚,面色十分苍白,整个人显得很是虚弱,似是受了不小的内伤,但他并不是一位喜欢安静的人,如此这般环境,纵使他的伤养好了,他也肯定自己会疯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他知道,有个人一定在等着他。
这一处房间外,有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一扇红漆木门,门上镂着一些飞鸟走禽,甚是雅致。
推开木门,乃是一间书房。
这是一间别样的书房。
房内的空气是平均的,温温的。墙壁是白的,白的纸上又印着一些奇特的银色图案画,两个书架也是白色的,那上面又非常美观地闪着许多金字的书。
书架的上面排着一盆天冬草,草已经长得有三尺多长,像香藤似的垂了下来,绿色的小叶子隐隐地把一些书掩盖着,颇为和谐。
在精致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一个大理石的墨水盒,一个小小玲珑的日晷,书桌正后方的墙壁上,是一张镶在银灰色铜框里的画像,画像之上乃是一位手持巨刃的长发男子。
这些装饰和情调,是分明地显出这间书房中的主人对于生活充满了诸多的趣味。
此刻,一位身着玄色长褂的黑发男子,正驻足在书房窗边,浸润在阳光之下,望着远方,一语不发。
他的脸上无喜无悲,无忧无虑,平静的好似一弯深潭,深不见底,冷若冰清。
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也正因为此,他在人们的眼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以至于半年之后的重要行动,花名册上都没有他的姓名。
他是虚无华,十三惊惶之中最特立独行的修士,天道众门徒们眼中最另类的人物。
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位沉默寡言的高手,很难会有朋友,因为他曲高和寡,视常人于无物,也很难有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值得庆幸的是,上天有时候是公平的,虽然很难让人相信,可是虚无华确实有朋友,不但是个活生生的人物,而且还是一位在黑白两道都颇有名头的人物。
此刻,这位朋友正在这间书房的门外,缓缓的推开房门。
紫发,羽扇,黑衣。
他叫尨敀,他来自邪界。
对于这位忽然到访的朋友,虚无华并不意外,因为他本就在等着他的到来,不过此刻,虚无华的目光依旧眺望远方,只是带着低沉的语调问道:“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哦?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无聊?”虚无华说话的当间儿,尨敀正转过身,欲将木门关上,听闻虚无华的话语,尨敀浑身一颤,将木门合上的双手也忽然停滞了下来,旋即尨敀的嘴角扬起一丝奇特的微笑,问道。
“一个全身不仅断了三十七处经脉,而且断了三根肋骨的人,此刻不躺在床上休养,反倒忍着剧痛,来我这小屋内聊天,如果这个人不是疯了,那就是一个怕无聊的人。”虚无华一边将两扇木窗轻轻合起,一边将深邃的目光投向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的尨敀,说道。
“哈哈,果然,这个世间上最了解我的人,只有虚无华。”将木门轻轻的合上,尨敀转过身来,看着此刻正目视自己的虚无华,虽然虚无华的脸上面无表情,但尨敀却知道,他是一个外冷内热之人,更何况在尨敀看来,有的时候,喜欢笑脸迎人的人,反倒不会是一个真诚的,至少尨敀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缓缓挪动自己的脚步,尨敀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虚无华的书房,这里的一切对于尨敀而言,都是充满了新鲜,尤其是书桌后面墙壁上的那副画像。
“那是谁?”尨敀凝视着这幅画像,眼中充满了好奇,他了解虚无华,也知道虚无华不是一位收藏家,但这幅画明显有些年代了,作为虚无华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尨敀可以断定,不会是他人所赠,因此,他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知道。”虚无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一个让尨敀啼笑皆非的答案。
“你都不知道是谁,那你还挂着这幅画?”尨敀一脸诧异的看向虚无华,因为在他看来,虚无华并不是一位随心所欲之人,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根据的。
“家族传统而已,谁也不知道这是谁,但毕竟挂着都几千年了,就当做是个摆设,挂着就是了。”虚无华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用手指向了书桌前的圈椅,示意尨敀坐着聊天。
尨敀也没有推辞,径直走向面前的圈椅,慢慢的坐下,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墙上的画像,若有所思。
虚无华知道尨敀是一位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人,但并非是虚无华有意捉弄尨敀,虚无华所言句句属实,可惜,虚无华不是一个会开解人的男人,因此,虚无华决定说一个尨敀绝对感兴趣的话题,来转移他的目光。
“天道众有一个计划,我参加不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虚无华走向书桌,坐了下来。
“什么计划。”尨敀依旧盯着那幅画像,有意无意的回答着,似乎并不感兴趣,毕竟,天道众每一年都有些大大小小的行动,不过都是些无聊的计划,至少在尨敀看来。
“围攻天目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