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绝处逢生

天地之间游离着无穷无尽的元气能量，这些虚无缥缈的精纯物质无处不在，以不同的方式和秩序凝结在一起，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共同构成了这个光怪陆离的斑斓世界。

对于人类而言，与生俱来的武魂就是造物主最大的恩赐。武魂由元气构成，最初的力量非常有限，并不具规模。而所谓武魂修炼，其实就是武修不断运用各种不同的手段，贪婪地猎取游离在身体之外的元气能量，将其储藏成精元来壮大武魂，收为己用。

交战之际，武修释放出自己的武魂，让它能够重新再以元气的形态呈现在外界，幻化出千奇百怪的物种来战斗。当战斗完毕以后，武修又能操纵自如地把他收回到体内。所以说，人类的武魂其实处于一种“半实体”形式。它既能像没有固定形态的空气一样，自由地从人体中进出，又能短暂具有世间万物所存在的实体形态，在外界进行碰撞与攻击，可以在两者之间不停地切换。

总而言之，除了空气以外，就连人类武魂在内的所有事物都具有自己的形态，能够看得见，摸得到。

这些就是武魂世界的最基本原理。大道三千，人类苦心孤诣研究出来的道法神通无论再怎么逆天，也都是针对实体形态而言的。

而这个先天灵体的存在，似乎与整个世界的根本法则相违背。它明明具有生命意识，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阿飞的面前，却又像不可触及的透明空气一样，所有实物都能毫无阻碍地刺透它的身体而过，而它毫发无损。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手段能够伤害得到它？

世上真的有逆天到这种程度的存在吗？

至少目前的阿飞难以想出这其中的奥秘所在。

先天灵体的庞大身躯漂浮在阿飞的头顶，把他趁机逃走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给堵住了。

阿飞苦涩地笑了笑。如果说面对江陵等人的追杀，他还有一线生机尚存，那么此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绝境，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阿飞狠狠地咬牙，强忍住伤口散发的痛楚，握紧手中的剑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像一条狼狈的疯狗一样，不知疲倦地对着先天灵体乱砍一气。

他想活着，就必须拼命。虽然他深知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活着，就有意义。为了活着，没有意义也是一种意义。

先天灵体没有躲避，静静地飘浮在原地，注视着在自己身上疯狂劈刺的阿飞，脸上不再有最初的嘲讽和蔑视。从它的巨大邪眸中可以看出，它现在对生命本身的尊重与敬畏。

出于这份尊重，它决定不再如此戏弄这个弱小的生命，而是立即出手，让阿飞得到解脱！

漆黑的矿井底部骤然间空气紊乱，先天灵体张开它那张血盆大口，对准身前虚空中的阿飞深深地哈出一口冷气！

元气波动掀起的一股疾风顿时从它的口中喷出，挟带着恐怖的强力迎面袭向阿飞，摧枯拉朽地将他狠狠地拍在了岩壁上！

阿飞再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全身的衣襟早已粉碎，横七竖八的伤口处鲜血不可抑制地四处直流。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正面承受了先天灵体的一呵之力后，他体内的筋骨几乎全部被震裂，经脉重创，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一道椎心的剧痛从四肢涌上来，猛烈的神经冲击险些令他直接昏死过去，彻底长眠不醒。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颤抖着，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在这个漆黑井底的井底，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再也不会有奇迹发生，他只能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他无力反抗无情的命运，却心有不甘。

武魂觉醒的那一夜，孤苦伶仃的他本以为看到了希望——涉足武道，重塑人生。但是，命运却又向他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从何足道的表情中，他能隐约猜出，自己体内藏有很多秘密。然而，那些都只不过是更为凄惨的悲剧罢了！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努力，而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只天鹅！

那么，丑小鹅呢？

阿飞的眼眸里闪烁着悲悯的泪光。这种情愫并不叫做委屈，而是愤怒，他憎恨这个绝情的苍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一无是处的丑陋武魂，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愚弄！

他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挣扎半天，总算从地上艰难爬起，依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咳嗽起来。先天灵体的轻盈身形在他的视线里已渐渐模糊，开始慢慢融成白茫茫的一片。

所谓大限将至，指的就是现在这份光景。

半睡半醒之际，阿飞突然想再多看几眼自己的白鹅武魂。虽然平日里对它万分厌恶，生怕被别人瞧见，但对生来孤独的阿飞来说，这是赋予自己生命却又狠心将自己抛弃的亲生父母唯一弥留的馈赠。无论有多丑陋，武魂始终都是双亲赐予的第二生命。

血浓于水，这是一个孤儿最后的温存。

现在的他极度虚弱，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体内确实还残存着些许精元能量，但如果勉强再最后释放一次武魂，那么他将会灯枯油尽，立即魂飞魄散。

明知这样做毫无意义，他还是这么做了。

既然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那又何不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些想做的事情呢？

断断续续的元气线条就像无数根绵软无力的棉线一样从阿飞体内冒出，徐徐蒸腾上升，汇聚在他的面前，凝结成一只悠悠振翅的白鹅。经过前段时间大量元气的注入，现在的丑小鹅已经不再像刚觉醒时那样寒酸落魄，逐渐成长为一个羽翼日丰的幼鹅形态。这只白鹅优雅地立在虚空中，昂首挺胸，错落有致的洁白羽毛附在轮廓清晰的双翼上，竟有几分圣洁的韵味。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但是这样的效果在实际战斗中依旧微乎其微。虽然阿飞努力让自己的畸形武魂发育进化成完整形态，但白鹅本来就是世人眼中的废武魂，无论再怎么改善，这一点从未改变。

阿飞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武魂，莫名心酸。命运这种东西，无论你再怎么反抗，也终究难以逃脱它的掌心。废物再怎么努力，最终也还是个废物。

在高傲蔑视一切的先天灵体眼里，面前这个卑微的生命不过是在做些顾影自怜的蠢事而已。淡淡瞥了一眼与它相比十分渺小的白鹅武魂，先天灵体漠然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这是在消耗我的养料！”

它的身影疾速掠向阿飞，森白精元构成的面庞上巨嘴猛然张开，气吞山河般俯冲而下，将阿飞的白鹅武魂一口吞进了腹中！

面对俯冲而来的先天灵体，阿飞从未想过要控制白鹅躲避开它的吞噬。他早就看清，在这样恐怖的生灵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得武魂成为先天灵体的腹中美餐，此刻他心如刀绞，缓缓闭上双眼，不忍再去看，静待最后死亡的降临。

先天灵体懒懒地舔了舔细长的舌头，似在回味，硕大的眼瞳贪婪地盯着角落里的阿飞，显然意犹未尽。

“小家伙，接下来就到你了！”

说罢，它的身影如鬼魅般激射而下，张开大口继续朝阿飞吞去！

阿飞微微皱了皱眉，先天灵体鼻孔里呼出的阴冷湿气扑打到他的脸上，带来一阵透彻全身的冰冷。

死亡，真正降临了。

这是一种悲哀，还是解脱？

他这样想着。

便在这时，一道凄厉刺耳的鸟叫声不合时宜地在阿飞的耳畔响起，突兀地打破了井底的死寂。

阿飞迷惘地睁开双眼，旋即无比错愕地发现，先天灵体的巨大身形竟然凝滞在半空中，表情狰狞纠结，仿佛受到了某种恐怖的诅咒般痛苦地挣扎着！

阿飞傻傻地愣在那里，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种惊人变故，竟会让形势陡转，会让几乎无解的先天灵体如此恐惧！

紧接着，又是几道难听到极致的喑哑鸣叫声冷冷响起，划破黑夜。而每次叫声一响，先天灵体的元气身躯就会狠狠颤栗，不停地抽搐，撕心裂肺地疯狂舞动着！

惊异半天，阿飞总算弄清了这些嘶哑嗓音的来源。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先天灵体的肚子，竟然会是在这里！

难道，是自己的白鹅武魂？！

阿飞狠狠地打了个冷战，适才还奄奄一息的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景象。这一切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废物武魂吗？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没过多久，他就察觉到，先天灵体的巨大身体就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正在慢慢收缩，而它的面部也显得愈发扭曲，苦不堪言地不断呻吟着。

此刻，有一只叫声极其惨厉的白鹅正在它的肚子里，津津有味地吞噬着它的身体！

武魂与人心意相通。虽然身体羸弱，但阿飞还是渐渐感知到了先天灵体肚子里正在上演的美妙景象。

一无是处的白鹅武魂，居然能够吞噬刀枪不入的先天灵体？

他瞳孔微眯，眼眸里仿佛看到了一丝亮光。

绝处逢生，这道亮光从天而降，穿透他生命中所有的黑暗，带来了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