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初见你

云销雨霁,初夏的丛林里悬浮着浓郁的雾气,梦幻而神秘。枝头葳蕤繁茂的嫩叶经过雨水洗刷,更显新亮。阿飞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清新空气,精神抖擞地穿梭在茂密林间。

经过这几日的修炼和整顿,现在的他体内真元充沛,整个人身上都焕发着蓬勃的朝气。而昨夜披星独舞,无疑使他对剑道的领悟加深许多,战斗力随之大为提高。更令他振奋的是,先生的残魂醒来,今后将会陪伴他共闯天涯!

现在,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重回飞蓬堡,寻找机会学习铸炼技艺,从而为半个月后报考剑阁分院做准备!

在林间悠闲漫步半天,阿飞陆续遭遇到几头修为不过数百年的寻常妖兽,手起剑落,自然不在话下。这片年岁并未久远的莽莽深林里,并没有多少能够对阿飞构成威胁的恐怖存在。

然而,在阿飞走到森林边缘的时候,他的神念还是渐渐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一丝危机气息。在他的背后,似乎有一双锐利的眼眸潜伏在树丛里,一直死死地锁定着他。

躲藏在暗处的敌人速度并不慢,总能如影随形地紧随着飞速奔驰的阿飞,却又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阿飞心里暗自诧异,背后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难道自己的行迹已经暴露了?

迟疑之间,何足道的声音悠悠在阿飞识海里响起,“这是一只紫金雕,修为大概在一千五百年左右,你应该能应付得来。说来奇怪,紫金雕族素以攻势凌厉著称,在妖界有着高贵的地位,怎么会突兀出现在这片狭小的地域内?”

只剩下残魂的剑揭谛,神念感知依旧敏锐如初。

听着何足道的提醒,阿飞缓缓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飞蓬堡派来的杀手。一只紫金雕,还不至于令他狼狈逃窜。他眸子一冷,身形陡然调转,暴射弹向他凭神念感知到的紫金雕的藏身所在,而他手中的暗影剑随着手腕一扬,迸发出一道光华璀璨的凌厉剑芒!

果然,稠密的树叶顿时抖动起来,一道硕大的身影遽然闪出,冲天而起,避开了阿飞的斩击。

阿飞神色微凝,打量着盘旋在上空的那黑影。这是一只通身都包裹着暗紫色羽毛的大雕,一双无比粗壮的长翼在空中有力地拍打着。而这雕的眼瞳里却透着淡淡的金色,流露出一丝高贵和狂傲的气息。紫金雕掠过阿飞头顶,有些不屑地俯瞰下方的阿飞,似乎把他当成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阿飞淡淡一瞥,管你什么紫金雕红绿雕,敢打我的主意,就是死路一条!正好拿你这只杂毛鸟来试试披星舞的威力!

他运起真元,暗影剑鬼魅般挥起,在他面前留下一串串虚影。看似钝拙无锋的剑尖微微一颤,一道如星辉般亮丽炫目的剑芒顿时激射而出,蕴含着恐怖的威势狠狠砸向虚空中的紫金雕!

紫金雕的速度虽然极快,但面对这挟带星辰威势的雄浑斩击,竟恍惚之间产生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倏然凝滞在原地,不知所措。这短暂一瞬的迷茫足以令紫金雕彻底丧失挣扎之力,这道剑芒宛如耀眼流星划过长空,撞击到紫金雕庞大的身躯上,旋即渐起一朵鲜艳的血花!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响起,紫金雕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徐徐从空中坠落了下来。零落的羽毛飘散一地,汨汨血迹在雨后的泥土里格外熏腥。

星起于原,只不过是披星舞的起手式,再寻常不过,对付这只紫金雕却已绰绰有余,并不能给阿飞带来多少成就感。

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利落地取出紫金雕的精核收入囊中,继续向前漫步而去。现在他的脑海里在盘算着,如何才能找到突破口,混入四大家族内部学习铸炼技艺,并趁机凑凑他们口里所谓矿争的热闹!

肥沃的泥土蓬松柔软,在阿飞的轻盈步伐下,依旧留下了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蜿蜒向前,消失在密林的深处。

六月的雨后,阿飞只是这片宁静世界的过客。短暂停留,然后静静离开。

……

……

有些人注定会遇见,只是缘分来得早晚而已。

所谓邂逅,其实就是彼此轨迹中的恰到好处。

阿飞在丛林里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渐渐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呼啸声。

有人追来了。

他转过身,静静站在那里,等着那人不断靠近。暗影剑静静躺在漆黑的剑鞘里,伴随它的主人等候着即将到来的缘分。

弥漫的雾气缓缓散开。出现在阿飞瞳孔里的,却不是他预料中那样穷凶极恶的杀手,而是一个女孩,美丽的女孩。她那白皙无暇的清丽面颊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应该是追踪了阿飞不少距离。

阿飞打量着眼前这女孩的一袭雪白轻衫,竟不觉有些失神。

“姑娘,有事吗?”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除了追我以外,还能有别的可能吗?不过总算是追上了。

她的额头上悄悄冒出了一滴晶莹的汗珠,如雨后滚动在花蕊上的露珠一样,珊珊可爱。然而,她那双灵动有神的明眸里却透着几分清冷,丝毫没有如鲜花般清秀的面容上应有的可爱与神韵。

“那只雕,是你杀的吗?”

阿飞错愕一怔,没有料到她说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话。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冲着她点了点头。

她看在眼里,那双清秀的蛾眉轻轻一皱,脸上的冷峻骤然浓了几分。然而这份冷峻在阿飞眼里,却更加流露着说不出的魅力与韵味。

阿飞没考虑她问这话究竟何意,现在他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心跳竟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许多。十五岁的他,自然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何足道的残魂现在已经很自觉地消失掉了,他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出来。

阿飞的神情正在恍惚之间,耳畔突兀响起一道锐利呼啸的风声。他下意识地身体轻轻一侧,让开了那道看不见的攻击,随即近乎本能地将整个人倒退飞出!

他身形甫落,就立即发现,那女孩正不断逼向前,耳畔道道疾风声又骤然响起!她竟对他骤然发起了诡异的攻击!

阿飞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如同猎豹一样疾速倒退,一下子弹出十几米远,暂时离开了那女孩的攻击范围。他莫名有些愤怒,沉声喝道:“你想杀我,理由呢?”

她冷冷哼了一声,朱唇轻启,漠然道:“你杀了我的坐骑,还好意思问我理由!”

阿飞闻言,不由一愣,你的坐骑?他旋即明白了过来,那只紫金雕原来是她的坐骑!怪不得先生费解紫金雕为何出现在这种地方,原来它是被人带来的!

看着那女孩冷淡如水的面容,阿飞心中微恼,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对那只雕杀下手了,但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呢!他轻咳一声,不服气地道:“是你那只雕把我当做猎物,先对我出手的!难道我就不能还手,乖乖让它吃掉吗?”

那女孩没有想到,阿飞竟然振振有词,把罪责推到她的雕身上,不禁恼羞成怒,银牙紧咬,气势汹汹地猛攻过来。

阿飞看到她的架势,心里暗道,看来跟女人讲道理断然是行不通的!

他心里这样叫苦,却丝毫不敢大意,严阵以待。她的攻击极其诡异,竟无影无形,隔着大老远就能凭空发动,实在令他忌惮。事不宜迟,他赶紧运起九幽阴阳眼,集中神念来提防那女孩神出鬼没的手段。

这时,阿飞又听到了同时响起的四五道迎面而来的疾风鸣啸声。他的阴阳双瞳发挥到极致,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要把那女孩的鬼魅手法洞察个透彻!

鸣啸声渐近,他的神念高度紧绷,蓄势待发。就在那几道无形的攻击行将落到他的身上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然后如闪电般疾速逃离开来!

阿飞身形耸动,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忍不住惊叫出声:“原来是你!”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看清了她的攻击路数,也当即猜出了她的身份。虽然,他们素未谋面。但阿飞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讯息。

那女孩并不理会阿飞的惊叫,见他退到了大树下,已经再也无路可退,于是运起神念,继续发动她那飘忽无影的诡异攻击,气势汹汹地袭来!

这次阿飞不再惊虑,气定神闲地站在了那里。他无须躲避。

既然他敢把无影无形的天殇鞭法拍卖给郝家,就自然不怕眼前这郝家大小姐以这天殇鞭法来对付他!

在这飞蓬堡内,生得如此俊俏、还会使天殇鞭法的大美女,除了郝埋玉,还能有谁!

说时迟那时快,郝埋玉的古柳武魂挥出的五根纤细柳枝已近在眼前。阴阳双瞳之中,那五根看似无形的柳枝,已暴露无遗。阿飞从容地举起了手中的暗影剑,随手甩出了一击!

嗖!五道闪烁着洁白光华的剑芒同时暴射而出,横竖不一地斩向了面前的空气中!

砰!一道碰撞声骤然响起,五道剑芒与柳枝的碰撞同时发生,响成了一声!

大树下,猛烈的元气波浪顿时涌起,掀起一阵纷飞的尘土,树上的树叶纷纷被震动下来,飘落一地。

古柳武魂受到阿飞一剑五杀的冲击,使得郝埋玉的体内气血翻腾,大受损伤。而她整个人也被震飞老远,狠狠地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郝埋玉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张雪白的面颊上现在晕起阵阵潮红。她强忍着紊乱不堪的呼吸,惊异地盯着阿飞,颤声道:“原来是你!”

原来杀她爱雕的人,竟然就是曾经一剑四杀、击败她的未婚夫月青锋的人,那个神秘莫测的云飞!

能够一剑多杀,手里还持有带给飞蓬堡不小动荡的诡异黑剑的人,除了阿飞,还能有谁!

阿飞苦笑着点了点头,原来眼前这个天生丽质的佳人竟也能认出他来。不知这是种荣幸,还是种苦恼!

郝埋玉看到阿飞点头,脸上的情绪明显变得复杂了许多。她对阿飞在拍卖所里出的风头毫无兴趣,却对他击败月青锋一事有着说不清的情愫。

郝家和月家的联姻,纯属出于利益所缔结的关系。为了抵御司徒家的吞并,为了维护郝家现有的势力和地位,郝家不得不牺牲她这颗璀璨的明珠。

她虽然非常反感,自己被当做牺牲的物品来换取那些庸俗的利益,但是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她别无选择,因为她同样肩负着捍卫家族荣耀的使命!所以,纵使不甘,她也还是默认了这份尚未兑现的婚约。

有时候,她会傻傻地想,月青锋绝对算得上是飞蓬堡第一天才,如果连他也配不上自己,那还有谁能配得上自己呢?虽然,她同样非常反感月青锋的狂傲和霸道。毕竟,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直到几日前,一个神秘莫测的天才少年在飞蓬堡内横空出世。他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月青锋,也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四大家族,他成为了飞蓬堡最为耀眼的明珠,他毫无疑问就是飞蓬堡第一天才!

她在心里非常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月青锋昏迷,生命垂危,取消婚约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无意中救她脱离了苦海。那么,他又能不能配得上自己呢?

那只紫金雕就是月家送给郝家的聘礼之一。而现在,这聘礼又恰好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毁掉了。这是不是天意?

他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的宿命?

现在,能够解开她心底所有谜团的答案,就站在他的面前。

想着想着,她的心突然莫名悸动起来。平素,她对那些神魂颠倒的色眯眯眼神熟视无睹,对那些趋之如骛的追求者看都不看一眼。

难以置信,一向宠辱不惊的她,现在心里竟会骤起波澜,就因为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郝埋玉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迷人的红晕。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阿飞开口说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人生中接下来将要上演的剧情。

她沉默了太久,高冷了太久,久得以至于让她现在有些茫然无措。

最起码,也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犹豫半天,她终于抱定主意,缓缓抬起了头。

……

……

然而,树下已空无一人。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