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九章 回音

江遥一边招手示意不远处的荧惑过来,一边回答道:“我们这边光人仙就有三个,你说能不能替她做主?”

钟璃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不禁一沉。

三名人仙,到哪都是横行一方的存在,自然有资格替盘龙宫做主,甚至可说整个妖界都未必敢于忤逆他的意愿。毕竟,许多正值壮年的妖王都还记得当年元空大圣的威风。

说是打赌,其实已经是给自己下了通牒,根本容不得自己选择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钟璃心中涌起一阵怒火,冷冷地道:“小家伙,你想一语决定我妖族的未来,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钟璃兄不愿跟我打这个赌吗?”江遥不解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应该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看样子……”

“小心!”另一边的谢元觥忽然叫起来。

他提醒的不是江遥,而是从另一侧赶来的荧惑。

相比于低调出场的江遥,荧惑那不加掩饰的凶煞之气就如夜空中的星辰那么耀眼,所以第一时间就吸引到了黑武士的注意力。当荧惑加速跑来时,黑武士自然就理解为是挑衅的信号,立即就发起了愤怒的反击。

它手中那柄乌黑无光的长剑随意往前一挥,就见前方空气一阵扭曲,剑锋带起的劲风形成了无形的炮弹,在一阵咔嚓咔嚓的裂空脆响声中笔直往前冲去,几乎擦着荧惑的身子掠过,在地面开辟出一条十余丈长的裂谷出来,最后撞在一块山石上,只听一声巨响,山石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仅是劲风就拥有如此厉害的破坏力,若被那道剑气砍实,恐怕人仙之躯也得筋断骨折。

荧惑原本大步流星的步伐变成了小碎步,一溜烟地窜到了江遥身后。

跟随过来的,还有一个幽暗可怖的人影。

钟璃却在这时收起了漫空鬼火,做袖手旁观之态。他倒想瞧瞧,这位号称要把自己赶回妖界的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小江!不可大意!”谢元觥以半人半蛟之躯从后赶来,但比起似如鬼魅的黑武士还是慢了一拍。

眼见那黑武士杀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荧惑猛一下将断剑夺魄举到身前,悍然递出,那些包裹在他周围的黑色烟雾一下就弥漫开来,“呛”一下发出清越的响声,在虚空荡起数百个幽深的漩涡,瞬间有千百名勇士的喊杀声响彻原野,刀枪剑戟等兵器的幻影遍布了沙场,霸道无情的气势汹涌澎湃地冲向四方,一口气就将黑武士的身影完全吞没了。

六丈内的光线仿佛尽数被吸纳,漆黑的暗影完全看不清晰。但在这时,却有一片皎洁如月的光华倾洒而出,无比耀眼夺目,月光中一个暗淡的影子已经无比模糊,如宫中桂树,仿佛下一刻便要整个消融。

——纵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钟璃的呼吸仍为之一窒。

那主仆二人双剑合璧的威力他已经亲身领教过,这一回隔岸观火,犹觉心悸不已。

但九婴的邪音之诡,黑水之毒,岂是人间武技所能降服?

果如钟璃所料,那月宫中的暗影,非但没有消融,反而越来越清晰明了,一股嗜血残暴的气息在其中膨胀,转瞬之间,便冲破了月光的阻碍,黑色的凶水如溃堤般倾泻而出,四面冲撞,淹没了一个个漩涡,冲垮了一列列铁骑,奔涌横流,肆虐大地。

江遥手持捡来的短戟,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在空中掠过,顺着空气流动的空隙射向凶水中的人影。“锵”的一声,短戟和黑剑在碰撞间摩擦出一阵刺眼的火花,江遥招式未老,另一只手在黑武士的左耳轻轻拂过,随后借力一晃,便晃到了谢元觥的那一边去。

“嗷——”黑武士发出吃痛的嘶吼。

江遥在他左耳轻轻划拉的那一下,几乎把他整个耳朵都切了下来。

嘶吼声充斥耳膜,并有越来越尖锐的趋势,江遥伸手往谢元觥肩头一拽,传音道:“退!”

两人同时后退。受黑武士叫声的影响,空气变得像粘滞的液体阻挡他们的身体,在耳边嗡嗡颤鸣。

钟璃还在努力睁大眼睛观察这边的战况,并没有注意另一头的荧惑已经机灵地捂住了耳朵,就地往刚才一剑造成的沟壑中滚下去。

当他总算意识到不对,脸上倏然变得十分难看时,那充斥在耳边的惨叫,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勾魂夺魄的尖锐魔音。

好天狐,在此危急关头仍不慌不乱,九条长尾同时前伸,将整个头颅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远方看过去好像盛开了一朵白花,纵生死攸关之际仍不减半点风度。

魔音尖锐到极致,竟至于无形,只有眼前不断崩碎的泥尘和土屑在诉说着这浩劫的可怕。而远方的山景,则完全陷入了朦胧之中,如同被一扇巨大的围墙所隔断。在这方狭小天地中的人们,不得不承受直击灵魂的苦难。

……

由于隔绝了耳识,封闭了六感,过了很久之后,江遥仍没有睁开眼睛查看结果。

远处的荧惑,也始终趴在沟壑里一动不动,不敢有片刻抬头。

只有艺高人胆大的谢元觥,冒着神识被污染的危险查看到那股残暴强大的气息似乎已经不复存在,才睁开眼睛,拍了一下旁边的江遥:“结束了。”

被江遥以空间断层隔绝出来的狭小天地之间,一切已风平浪静。

超负荷释放出了一记十二成功力的的黑武士,被扭曲空间所传递回来的回音所击垮,尚未臻至完美的人仙之躯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压,七窍八脉俱被穿透,从皮到骨寸寸断裂,就连身上玄铁所铸的盔甲也破碎得不成模样。

以江遥的感知,已完全察觉不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就算还能活着,大概也只能在病榻上躺一辈子了吧。

“总算解决了这桩麻烦。”江遥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