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死心
“你干什么?”杜鹃惊恐地大叫,但连喊声都显得断续无力。这人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极为巧妙,轻易钳制住了她全身筋骨,让她有力使不出来。
“不要动。”银豹面无表情地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呆着,我就留着你性命,等你兄长过来一起接受审判。”
杜鹃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惜银豹的手臂微微一抖,就叫她全身筋骨挪位,更加没法动弹。杜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长吸了一口气,喘着粗气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我绝不会……”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愈发沉重,令她后半截话变为嘶声惨叫,整个身体以奇异的角度翻折过来,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你还是省点力气,这些话留着对你的兄长说吧!”银豹冷眼瞧着她,对于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却没有半点怜惜的想法。
杜鹃一张脸涨得紫红,强忍着不再出声,但额头冷汗已经涔涔而下。
“不错,这才像话。”银豹押着她,抬腿往外走。
杜鹃忍着痛苦,视线在房中扫视一圈,仍没有放弃逃脱的机会。
可恨,这一屋子的人,竟无半个仗义之辈!
银豹大咧咧地跨步,后背没有任何防备地暴露在叶星魂面前,叶星魂握剑的手指用力攥紧,眼神游离不定。
他前往沙漠前,就听说过这两位图腾似的人物,要与这样名动一方的宗师交手,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与杜鹃的交情,毕竟还没有深到同生共死的地步。救人的念头只在他心中打了个转,就被理智压下去了。
尹梦在他身边,低头看着自己裙角,面上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如痴如哑,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雪荼靡背靠墙壁,掩住小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更没有出手的意思。
唯一的希望,就是老谢了。
银豹的路线直来直往,谢元觥抱着希宁,站在他必经之路上。杜鹃眼见离谢元觥越来越近,心中一动,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青狼忽然开口嗤笑:“你怀里的那个都保不住,还想救另一个?酒疯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流多情了?”
谢元觥并未抬头:“我也不知道,堂堂青狼银豹,什么时候学会欺辱妇孺了?”
“这可不是什么妇孺!”银豹冷冷地接口,“两个下贱的蟊贼,让军团付出了几百条人命。我可以保证的是,他们下半辈子的时间都会用来为这件事忏悔!”
他语中寒意让杜鹃汗毛直竖。然而这时无暇多想,少女的眼珠左右乱转,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看谢元觥垂首沉思的模样,未必顾得上杜鹃现在的窘境。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当错身而过的时候,杜鹃鼓起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挥动右臂往银豹的脖子上缠去——
然而银豹只是轻轻抖了一下手腕,那阵奇异的颤抖就让杜鹃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挥到一半的手臂也软软地垂了下来。
谢元觥没有动。
杜鹃心如死灰。
银豹甚至都没注意这个小插曲,往谢元觥怀里的希宁脸上瞟了一眼,淡淡地道:“没得救了,给她一个痛快吧!”
谢元觥右手在小女孩脸上轻柔摩挲,为她消除不断泛起的黑气,头也不抬地道:“你怎么知道没得救。”
银豹口中发出怪异的笑声:“当年有一位朋友,大约有玄罡八阶的修为,也是遭了秃驴的毒手,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活尸——”话说到一半,他却住口不言。
远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长哨,然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在靠近。
银豹加快脚步,身影一闪,就到了门外。
一旁的青狼原本懒懒散散地盯着谢元觥,掌中长枪斜垂指地。当哨声响起的时候,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漫不经心的神态瞬间消散无踪,身躯挺直,大步跟在银豹身后。
“他后来怎么样了?”谢元觥昂起头追问。
“自杀了……”银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经冷风一吹,显得飘飘渺渺,带有一份浸湿脊背的寒意。
谢元觥的手指头微微颤了一下。
马蹄声轰隆隆地从屋外驰骋而过,没有多做停留,旋即往北边去了。根据声音来判断,他们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十余人,但那在凉夜中不加掩饰的彪悍气息远远扩散,令所有孤魂野鬼都为之辟易。
雪荼靡走到门口,探出脑袋望了一眼,只见一层淡淡的烟尘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她心中疑惑重重:刚才的哨声是黄昏军团的巡边游骑队发现敌情的信号,在这样的沙漠深处,有什么事情能让一队玄罡级别的高手、乃至青狼银豹都如此严阵以待?
很显然不是因为杜鹃,也绝非她口中那位逃命飞快的兄长。恐怕就连江遥这种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超级大魔头,都还差点资格!
“不要点蜡烛!”
谢元觥喝止了叶星魂的动作。
在一片昏暗中,他右臂泛起金色光芒,宽厚的手掌抵在希宁额头。
然而希宁尸化的仪式已经完成,那阴气由内而生,并非外力所能祛除。更何况现在刚过了子时,正是一天中鬼气最重的时刻,在一股股阴风的侵蚀下,希宁浑身发颤,眼角、鼻孔、嘴边渗出缕缕鲜血。看她惨白的脸色,正逐渐向死人靠拢。
谢元觥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已经向希宁输送了一股阳刚浩正的浑厚真元,却毫无作用,反而叫希宁面露痛苦之色。他的心渐渐沉下去,低头看着小女孩脸庞,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加重力道,或许就此永远睡去,不用再面对残酷的现实,也是一种幸福吧……
那只曾经硬挡沈月阳千道剑气的铁铸般的手掌,在抚摸过希宁面颊时,不禁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这一幕竟如此熟悉,同样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恍恍惚惚中,历史的烟尘悄然飘散,仿佛又回到了昨日。那颗原以为已经冰封麻木的心脏,再度传来久违的痛苦。
我逃不过轮回。
凡人纠扰于尘世之苦,若终有太上忘情之法,又何必在乎一世一时的得失。
或许,我就不该离开那个小镇……
谢元觥收回手掌,长叹一口气,伸手去摸酒葫芦。
“怎么样?”叶星魂发问。其实他从谢元觥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谢元觥摇了摇头,刚拿起酒葫芦要喝,忽然睁大眼睛,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怔怔地盯着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