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夺掠
杨落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伴随着恶魔的叫嚷和狞笑。
一股不祥的力量将山峰笼罩,她身上气势再度攀升,寒意逼人。她手握袖中雪,对着那个凝如山岳的身影挥出一片剑浪。
玄衣老者扬起拳上炽烈燃烧的火焰,悍然相迎,刹那间光华迸溅,宛若一座冰山投入深渊熔岩之中,冰与火狠狠撞击,道道璀璨的光芒在火焰中碎散成晶莹的冰屑粉末,化为虚无。炽热的炎龙张开巨口吞吐着光明,发出无声的咆哮。
磅礴的冲击波向外扩散,山巅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摇摇欲坠。两个强悍无匹的气息撞在一起,火焰和剑光中的身影渐渐扭曲,在悬崖腰部狠狠厮杀。
光明渐渐隐去,雨势骤急,倾盆而下。
天穹中浓黑的阴影低垂若坠,那暗黑的背景如临深渊,令人窒息。
山脉的根基在摇动。
白鬼愁盯着两条纠缠的人影,皱了皱眉。任由他们继续这么打下去,很快就要把整座山峰震塌。
他低低唤了一声:“小影,你去。”
鬼影子悄然加入战圈。
杨落丝毫不惧,以一对二,仍不见颓势。但她的袖中雪亦无法洞穿玄衣老者层层火焰织就的浪潮。那是一头睁开眼的火焰巨龙,每一股烈焰都有熔金锻铁的恐怖温度,凝练至此,已是大成。
白鬼愁淡淡地道:“杨姑娘,你气力渐衰,不是我们三人的对手,还是尽早离开吧!”
“不见得!”
随着一声清叱,杨落身上罡气向外扩散开来,一层若有若无的寒雾将她笼在其中。她握起袖中雪直指玄衣老者,绵若无骨,既清且莹,潋滟的冰光流转,星眸中透出彻骨的杀意。
血剑圣的气息愈来愈临近人间,她耗不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阻止这场浩劫!
玄衣老者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不退反进,周身被火焰环绕着,天神般的雄伟身影向杨落冲来。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剑蓄积的恐怖威势,拼斗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便在她势头未至顶点的时候破了她的剑气,让这场争斗有个终结吧!
千堆雪起,粉屑四溅,锋锐至极的剑气便在烈火中腐朽。袖中雪的主人匆忙后撤,但护体剑光却被火焰侵袭,纷纷碎散,锐气尽消。便在此时,玄衣老者眼皮一跳,只见一团白色衣袖穿透重重火影直袭而来。
衣袖中裹着一只手掌。
刹那间,烈焰将白袖焚烧成黑色的灰烬,露出里面事物。
那原本是一只素白的手掌,此刻却化比烈焰更为浓郁的赤红,刹那间抽空了天地间一切色彩,唯有那单一的背景,如临深渊,令人窒息。
血光中的掌劲推枯拉朽,瞬息便至玄衣老者面前。玄衣老者偏了一下头,掌劲擦着他耳朵掠过,带起一片艳红。这一掌的大部分力道本已击空,却猛地变势向下砸去。玄衣老者只来得及抬手格住对方手臂,山岳倾倒般的沉重巨力轰然而下,狠狠砸在他的肩头。他闷哼一声,半边身体几乎都被扭曲,顿时跌落尘寰。
任谁也无法料到,一个看似娇弱单薄的女子会拥有如此催金裂石的刚猛之力,眨眼间强行逆转局面。
“诶?”白鬼愁脸上不掩诧异之色。
鬼影子并没有愣着,手中短刃毒蛇般钻入杨落背脊,然而功亏一篑,在刺开她最后一层贴身内衣之时,被她机敏地滑走了。
杨落转足斜踏几步,胸口猛提了一口气,人朝山巅掠去。
漫天还未散尽的焰火之中,纤瘦的人影逆冲而上。阴沉的黑云中电闪雷鸣,万顷暴雨仿佛受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冲向盘坐于山巅上的宋先生,形成一个悬于天空的巨大漏斗。
白鬼愁直起身子,一手持剑,一手握拳。
‘这女人的神通相当诡异,是还是?’
后者倒无所惧,若为前者,那就糟糕透了!
白鬼愁第一次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转念间,两人相遇,无名剑迎战袖中雪。
剑气从下逆斩而上,似要撕裂这片天空,连同白鬼愁的身体一起将之一分为二。寒意袭面,白鬼愁踏于虚空之中,眸中凝现出一片苍冷的光泽,将长剑横在胸前,左手两指点在剑脊,两臂并推着迎了上去。
他出剑的时候,一种强横到极点的神通倾时覆盖了整片空间。风声、鸟鸣戛然而止,天地陷入一片沉寂。
神通发动,时间暂停。
无光,无声,光明被剥离出世界,雷霆电闪的背景都融入黑暗之中,天地间唯剩一高一低两个人的身影。
四目相对,眼中传递的意味无法言喻,两张面庞一样的鲜活。
白鬼愁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在这个万物都该被黑暗包裹的时间点上,眼前这张俏丽的面孔竟然拥有与自己一般鲜明的色彩——
她窃取了我的!
虽然隐隐有此预料,但白鬼愁的心脏还是禁不住漏跳了一拍。
无声无息中,两剑相撞。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白鬼愁听到了凄厉的风声,袖中雪的寒光将他的面孔分成明暗的两半。白鬼愁再挥无名剑,蕴蓄已久的青色光晕终于射出,撞击在袖中雪长剑之上,顿时便泯灭了其中的莹辉。缭绕起的青色烟雾漫过袖中雪,却又以极快的速度蒸发。白鬼愁的黯灭之劲仅能阻其一时,须臾便再度泛出锋芒来。
两条人影转瞬交错,下一刻,杨落已跃上高台,白鬼愁凝立于半空,黑暗的寂静背景只维持了一秒,便又恢复了沉沉阴云中雷电交加的景象。
杨落剑指宋先生。遥隔三尺,凛凛寒锋让中年文士脸失血色。
“你如果朝他挥剑,自己也一定会死。”白鬼愁转过身,笑容冷冽。
杨落淡淡地道:“我义不容辞。”
袖中雪没有丝毫凝滞地往宋先生咽喉刺去。
宋先生左掌一拍,身体保持着盘膝的姿势横飞出去,滑落山崖。这一躲如兔起鹘落,恰到好处,袖中雪只在他颈侧划了一道浅口,迸出一蓬血花。往下跌落的同时,他仰脸看着白衣女子,唇角绽露笑容:“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