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剑影

江遥放眼望去，杂乱的战场中难分彼此。利刃在火光映照下晃着红光，骑兵不断倒下，身体喷出的红色液体融入这血与火的画卷之中，战争的磨盘碾碎了一个又一个生命，灵魂在血光中消散。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惨烈，但人世中的真实场景混杂着幻境中的恶灵呼号，更来得震撼。他呆愣了两秒，等回过神来，视野中已找不到貂煌等人的身影了。

而他旁边的骑士，则逐渐显出丈二来高、浑身骨刺、头角峥嵘的妖魔幻影。这些妖魔出声嘶力竭地吼叫，汇成山呼海啸，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恍如时空错乱。

‘天快要亮了，赤月一走，我不能跟他们一起行动。’

视野中的幢幢鬼影越来越真切，江遥明白若无法黎明到来之前解决争端，自己则必须踏上一个人的战场。

他转头向谢元觥道：“我去前面看一下。”

谢元觥刚点了一下头，就见江遥已一跃而起，扶摇直上六丈，然后凌空转向，射往火光摇曳之处。

“他去哪儿了？”苏芸清几步赶上来，气冲冲地问，“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就乱跑！”

“他说要探查一下敌情，应该会很快回来吧……”

“狗屁！这小子又想一个人蛮干，真受不了他！”

前方，貂煌引领众骑长驱直入，血洗长街，将敌方阵型搅得稀烂。与此同时，江遥的身影在一个破旧的客栈外出现。

临近客栈，只见浓烟滚滚，巨大的火舌出隆隆的吞吐声，不时有建筑物在剧烈噼啪的声响中倒塌。烟雾中人影憧憧，一只十来人的高手队伍在此集整，正欲赶赴战场，参与对烈武骑兵的拦截。

江遥听见一人在号施令，猜想这人大概是他们的手里，便从火光中穿出，一剑朝那人咽喉刺去。

“谁在那里？”

那人武技不俗，提前察觉到危险临近，当即暴喝一声，挥刀格挡。

江遥无心跟他多言，长剑在烟气中闪过凄艳的轨迹，带起血光蓬蓬，一照面就收走了那人性命。

只迟了一拍，另外四五人反应过来，同时朝他起攻击。江遥冷哧一声，剑上灰褐色光晕铺展开来，霎时漫过高手们面庞，也带来了死神冰冷的气息。三个人从背后袭来，他看也不看，反手一划，黯淡剑气便割断了他们的生命。十余剑挥出，无人能接他一剑，除了他故意留下的一个活口之外，其他人尽数倒下。

那个持双戟的年轻人现周围所有的同伴都已经成了尸体，不由斗志全消，哐当一声，丢下武器叫道：“饶命，好汉饶命！”

江遥拿剑指着他心口，问：“白鬼愁在什么地方？”

“他昨天傍晚时候出去了，至今——”年轻人说到这里，忽然捂住自己的喉咙，面目惊恐，出嗬嗬的怪异声响，一双胀红的眼珠子从眼眶里面突出来，脸皮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割开，血肉模糊一片。

与此同时，江遥听到背后有劲风迫近，竟已临身，他匆忙一矮头躲过，顺手一剑反刺，贯入来袭之人的胸膛，那人竟还未死，出诡异的喋喋怪笑声，张开怀抱向他扑来。江遥见他满脸青绿之色，心下悚然，心知此人不过是一具血肉傀儡，忙以更快的度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喀地一声巨响，汹涌的炽热气浪从后方扑来，江遥不看也知，烧了大半天的客栈已经坍塌，阁楼墙壁正朝他头顶砸下。他足下一点，退势顿止，反而朝前方疾奔，如电般从对方身旁掠过，跑出十余米远，只听身后轰隆一响，偷袭者整个葬身在燃烧的房屋之下。

江遥拍了一下肩膀上的尘土，心中暗忖，那个恶心的红煞本体应该就在附近。

他四下扫了一眼，朝不远处的火海走入。几步之后，又在一座高大的官邸前停下。里面藏着一道淡淡冰冷的气息，像蛰伏的蛇，只待他从旁经过，就会暴起取他性命。

“鼠辈，以为躲起来就安全了？”

剑势蓄积，将他衣衫鼓动，长剑上幽影错离，与前方冲天的火光相映相衬，如浪如潮的剑气向暗中那人扑去。

那人自觉无法隐蔽，伴随一声低沉的冷笑，将官邸前门推开一尺的缝隙，显露出其后华丽的衣着与阴鹜的面容：“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妄想挑战少主，今日我就要把你连皮带骨地吞下，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

“白鬼愁没有教过你，老鼠就要乖乖躲在阴沟下面吗？”江遥的笑容同样阴沉，在忽明忽暗的摇曳光影中甚至显得有些扭曲。

“嘎嘎，你死定了！”那人身上的肉块扭动起来，体型猛然好像扩大了一圈。江遥没等他施法完毕，手中剑已递出，黯淡的褐色辉光汹涌穿透一尺的门缝，转瞬袭至对方面门。

此剑之快之疾，绝非红煞所能抵挡。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从胸口以上的身体就被一剑削成两半，鲜血飙洒而出。红煞分开的两半脑袋同时出嘶嘶的怪叫，飞快地往后逃窜。江遥正要追击，忽然脚下一沉，不由自主地向地面跌去，同时听到砰然的连番响声。好在他身手了得，勉强稳住身形，只见屋内光芒陡暗，两旁破空之声接连袭来，慌忙大力后撤。

黑暗中斩影剑连连挥动，织成细密的剑网，将疾风骤雨般的凶厉剑芒格挡在外。他边打边退，只见视野中无数晶莹危险的剑气从四面包围过来，耳畔是无数连绵急促的破空锐响，更加凶猛的攻势接连不断地当头倾泻而下。

那是沈月阳的！

“轰轰轰——”

成千上万道剑气组成的剑阵砸下来，地动山摇，火墙坍塌，波及到的士兵走卒不计其数。一波又一波的剑气无休止地凝聚、射下，烟尘中的房屋一截一截下坠，直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彻底碾为齑粉。

江遥的气息在碎石迸溅的烟尘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剑气持续轰击了四个弹指的时间，才倏然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