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夜事
红月高悬，千里赤地。
张雨琪将罗简送出第二道防线外。
“就到这里吧！”罗简回头，向晕红月色下的女冠露出笑容，“等我，我很快就能回来。”
“一路顺风。”张雨琪道。
“貂煌，雨琪就交给你保护了，给我放机灵点！”罗简向不远处的黑甲将军喊道。
“遵命！”
罗简挥了挥手，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张雨琪目送马车隆隆远去，忽见罗简从车窗探出半个头来，大声道：“那个在你心里留下痕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张雨琪犹豫了一下，轻轻吐出三个字：“白鬼愁。”
“怎么是他？”罗简原本紧张而期待的双眼，顿时黯淡。
橘红色月晕下，张雨琪耳边的长随风飞舞，搭配她纤细柔弱的体态，看起来无奈且凄美。
“抱歉，我的道心，就是被此人打破……”
她的视线从左手断指上移开时，马车已然消失在暮色中。
妖异的月华洒在身上，她独自转身，脚步萧瑟沉重，一如此刻心情。思绪翻涌，郁郁难平。
不远处，丝丝缕缕淡薄的粉色雾气从地平线上升起，缭绕在营帐之间。忽觉夜色惨淡，她再也坚持不住，跌跪在湖边湿润的草地上，四肢冰冷乏力。
“张道长！”黑甲将军急赶过来。
“没事。”张雨琪摆了摆手，“只是修为退步的后遗症罢了。”
她半蹲着身子，双眸迷离，眺望远方。
风吹荒野，雾气时聚时散，化作万般形状，映入她眼中，仿佛喻示着无常的世事。当仅在噩梦般的幻境里经历的生死离别真实地出现在生命中，带来了更多的迷茫和恐惧。原来那些都是真的，原来世上确有如此的丑恶……
她忽然醒觉，这样下去，自己的一颗道心恐怕要彻底跌落尘埃！
后半夜的时候，月隐云中，薄薄星光从缝间撒进来，地面上恍若镀了一层微霜。
苏芸清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竖起身子向四周张望，大口大口地喘气。
稍微平复了一些，她蓦然现熟悉的人影就坐在床头，怔怔地凝注着她，眸中透出深切的迷茫。
“小宁，你还没睡？”苏芸清诧异道。
希宁摇摇头，声音微涩：“我不困。”
“不困也要躺着……什么声音？”苏芸清竖起耳朵，侧头倾听了一会儿，疑惑道，“怎么好像有女人在惨叫？”
小女孩呆了片刻，朝帐外望去：“哪有？”
“真有！她叫得好大声，好像还在骂人。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仔细听！”
希宁道：“我听不见。这里除了我们和张道长，还有其他女人吗？”
“……好像没有了。”苏芸清揉了揉眉心，“不过，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个女人在不远的地方哭呢。”
“你精神不好，产生幻听了。”
“可能是吧。”苏芸清右手伸进被褥下面，摸了摸自己小腹，疼得咧了一下嘴角，“娘的，还没好。以后怕是生不出孩子了！”
希宁想了想，安慰道：“你不是喜欢那位林姑娘吗，反正以后不会嫁人，也用不着生孩子吧。”
“没那么简单的。”苏芸清叹了一口气，“宗族里可不会允许我们逍遥自在，以我们的身份，若不留下子嗣，以后在家族中都没有立足之地。”
“听起来是个苦恼的问题。”希宁歪着脑袋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人借种！”苏芸清打了个响指，“江遥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是他的话，阿曦也许能够接受。我呢，咬着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惜，本来我是想自己来的，免得阿曦受那十个月的折磨，但看现在这情况，只好委屈阿曦亲自来了……嗯？”她抬起头，“你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你……你这想法……”希宁神色古怪，“真是异想天开！”
苏芸清身子往前倾了倾：“我觉得没问题啊！你觉得阿曦不会同意吗？”
“要换成我，肯定不会同意。”
“你当然不会同意咯！你那么恨他，说不定还会趁行房的时候做点什么……对不对？”苏芸清朝她眨了眨眼睛。
希宁默然半晌，幽幽地道：“你觉得跟一个小孩子谈论这种话题，合适吗？”
此时，谢元觥还在营地边缘的一颗枯树下饮酒。
他咕咚灌了一大口，忽然把酒葫芦丢到脚下，擦拭了一下嘴角，沉声问道：“是哪位朋友登门，何不现出真身？”
雄浑的嗓音随着夜风传递开去，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嗤嗤的轻笑。
矮墙后闪过一道修长的影子，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迈着优雅的脚步走近：“在下沈月阳，求见苏姑娘、张姑娘，劳烦兄台引见！”
“哦，原来是沈公子。”
“正是在下。”
谢元觥道：“虽不知沈公子是何来历，但小小年纪修为能到如此地步，想必出身一定不凡。”他眼神转冷，面色肃然，“你家里的长辈应该教过你规矩吧！深更半夜拜访女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呢？”
“规矩？”沈月阳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以前在皇宫的时候，那里的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不过他们人多、拳头大，我只好忍了。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规矩？”
星光下忽有寒气袭人，无数柄冰晶凝结成的长剑在上空排布成阵，夜风凄厉地呼啸，天地间肃杀之气从地面八方涌起，朝着枯树下那个邋遢的身影挤压过来。
谢元觥神情不变，淡淡地道：“我不管你来自哪里，只要到了这地方，你都得给我守规矩！”
顺应着这句话出口，他头顶霎时腾出一条庞然的阴影，在这萧瑟沉闷的气氛中，显出了巨兽般的伟岸。
“是吗……”沈月阳冷笑，啪地一个响指。但见寒光闪耀，万柄兵刃如暴雨般朝前方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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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雨临头，谢元觥左脚蹬地一踏，就闻一声悠长浑厚的长啸，他身形化作一头巨大猛兽，朝着那千万道泻下来的兵刃迎头而上。怒涛汹涌中，散出令万兽拜伏的无上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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