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虞诈

苏芸清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微微浮现笑容。八一中文

江遥口中说是一个人动手,但当然不可能真的这么干。两位神将级别的对手,还是很难对付的。尽管神通克制对方,但只要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所以他在走之前,向苏芸清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等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寻找机会偷袭!

看懂这个手势的苏芸清万分感慨。当初只会硬碰硬蛮干的少年,如今也会耍阴谋诡计了呀……不知江遥的这种成长对于阿曦来说,是好还是坏。

无论怎样,她如今只有一件事可做:尽量抓住机会,来一场明目张胆的偷袭。

说不定会把自己搭进去,陷入一场苦战呢……

心中转动着复杂的念头,她面上却没有半点情绪流露,气息完全收敛,迈着从容悠缓的步伐,闲庭信步般往战场中慢慢靠过去。

紧那罗险之又险地躲开第一道剑光,面颊几乎擦着灰刃掠过,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实在太快了!

他本来还抱着示敌以弱的念头,诱引江遥深入。现在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江遥的第一击就差点奠定了胜负的局面。

那把凶名昭著的邪剑,承载着无数冤魂的怨恨和诅咒,只要擦破一点薄皮,就会遭厄运缠身,必死无疑。

紧那罗飘飞而退,又在半途蹬腿跃起,躲过紧追而来的一记。衣袂飞扬间之际,他掏出一根翠绿的箫管,随手一挥,就有音符轻快地流淌而出,凝成梵文回击江遥。

唵,嘛,呢,叭,咪,吽……江遥看着一串淡金色的符文飘来,顺手一剑直劈,却见两者交错而过,符文像是不存于世上的虚影,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江遥微微一怔,腰身瞬间弯曲成常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从符文之间的空隙中穿过,继续追击紧那罗的身影。

后方如骤雨般急促的琵琶声,顷刻被他抛远。

紧那罗的衣衫如被狂风吹拂,出猎猎的响声。江遥的气势已死死锁定了他,杀气有如实质,随着江遥身影铺天盖地地涌起,转瞬布满了整个空间。斩影剑上泛起阴暗、诡异的色泽,漫过紧那罗的身躯,将他面孔映得一片黯淡。灰蒙蒙的光晕已将他周身笼罩。

箫声凌乱。

紧那罗的仪态不再从容。他脚下一转,折向另一方,同时手舞足蹈地躲过席卷而来的剑气,狼狈地就地一滚,身体像离弦的箭般弹向远处。

江遥疾前冲,度快若闪电,如一只豹子般追向紧那罗的落足点。

两人的距离转眼被拉近,紧那罗眼见无法逃脱,眉稍微微一扬,侧身让过斩影,翠箫横飞,朝剑气的薄弱处切去,企图削弱江遥的气势。两人强硬相撞,江遥的杀气愈凛冽,面带一抹狂妄暴戾的笑容,将斩影剑重重挥下。

“呯!”

斩影剑与箫管第一次正面相击,紧那罗心疼地往后退却,眼际余光瞥见心爱的箫管出现了一丝裂缝,脚下一个踉跄,几乎当场呻吟出声。

“狂徒,你往后瞧!”乾达婆从后方赶上来,冷声喝道。

琵琶如珠玉脆鸣。

江遥未及回头,心中就大大升起不妥之感。他躬身一冲,跳跃过一大段空间,度快得肉眼无法跟上,狠狠撞向紧那罗后背。

紧那罗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缕嘲讽之色。他皮肤里隐隐泛出金色的光泽,双掌竖起,缔结佛印,张嘴对江遥吼出一声:“咄——”

江遥刹时产生出一股错觉,那就是自己撞上的不是人的**,而是一尊精金所铸的佛像。

巨大的反震力道让他听到了自己骨骼呻吟的声音。

佛陀降魔,金刚怒目。

紧那罗岿然不动,江遥则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遭受此佛门真言,江遥浑身一阵麻痹,短时间内无法行动。而他的眼际一片闪亮的光点正在接近,那是无数的金色符文,铺天盖地朝他扑来。低沉而飘渺的颂唱声自虚空中响起,渐渐洪亮,念叹不绝。

江遥吃力地张开嘴,低喝道:“破!”

空间被扭曲。短短一瞬的时光里,金色符文尽被无形力量阻挡,为江遥赢来喘息之机。

一息过后,扭曲的波纹已然收敛,金光再度扩散。幸好这时江遥已恢复了行动能力,一剑挥开袭来的音潮,抽身便退。

然而此处却已没有他立足的位置。

抬眼望去,漫天都是神圣肃穆的梵语符文,在空中飘旋流转,那些数以万记的比丘念诵之力都融入这些符文之中,光明映照大千,黑暗势力无所遁形。

四周墙壁的岩石、江遥脚下的土地都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泽,数不清的金色符文如繁星般在虚空中闪现,没入墙后、地底,又有更多符文从地底升起,纠缠盘绕,飘旋上升。每一个符文经过江遥身边,都带给他灵魂上的刺痛感。这种痛感非蛮力所能抵御,他忍耐得极为艰难,渐渐看到了幻象。

眼前的现世仿佛飘荡远去,地狱之门被打开,光明消弭不见,幽冥吞没人间,黄泉弱水中万鬼尸身淤积而成的腐臭泥沙翻卷而来,渗入眼耳鼻口,即刻包裹全身,就此沉沦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咒音梵唱,业力一一展现,罪人于业火煎熬中望见幻觉。

那便是他死后所要遭受的惩罚。

江遥闷哼一声,用斩影剑撑起身体,周围以神通形成与世隔离的空间,尽力抵抗着灵魂飘飞的错觉。

“孽障,还不悔悟!”乾达婆疾言厉色地呵斥。

象征审判、正义、公道的金色符文,按照一种更加激昂振奋的韵律在空中流转移动起来。

江遥胸中气血激涌,面如红潮,急喘粗气。

紧那罗低声诵咒。

凶兽的决死反扑一定非常凶猛,必须尽快取走它性命。

他盯着江遥,脑后浮起一轮金色的光晕,气势随之膨胀。他略显费力地抬起右手,翠玉箫管对准江遥的额头,遥遥点了一下。

在恢宏浩大的肃穆阵势中,他的动作显得无比轻柔,如同女子拈花,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可违抗不可逆转的生死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