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湖底老柳
“怎么这么多？”
陆羽非常诧异，怔怔地望着黑压压的生灵。
似乎没有尽头似的，无尽的生灵都涌向那个湖底世界。
一些自恃强大的外来生灵，一心撞机缘，倒没什么惊奇的，但是陆羽看得出来，此次前往湖底世界的绝大多数是渺灵园中的土著生灵，实力非常强大，血脉之力非常强，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
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上了年岁的生灵，生机已经非常弱了，相信也活不了多久了，它们奔腾着，蹄踏风云疯狂地赶往湖底世界，而且彼此之间没有杀戮与征伐，非常地平静，如同赶赴什么朝会一般。
对于这种异象，陆羽觉得有必要先通过青石了解一番。
“小青……。”
“申明一遍，老大，我郑重地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板砖！”陆羽甚至没有把话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青石给打断了话语，而且还被告知不能叫它小青。
“呃……”陆羽相当无语，小青虽然不怎么好，但也比板砖好听吧，可这块青石就喜欢叫板砖，他愣了愣，问道：“那小…哦不…板砖，这是怎么回事儿？”
“它们也想撞机缘！”
“撞机缘？”
一旁的雪羽鹤叫出了声。
一般撞机缘，都是有潜力的年轻修者才愿意做的。
一些上了年岁的修者，基本就是安度晚年，安安稳稳地等待寿终正寢，毕竟对于他们那个年岁，除非逆天到天怒人怨的机缘，否则根本没有用处，改变不了将要死亡的结局。
“小麻雀，别插嘴，你懂什么！”青石鄙夷地喝道。
被小小一块青石这般说，雪羽鹤当时就愤怒地想要把青石再暴揍一顿。
陆羽正想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呢，瞪了一眼雪羽鹤，才平息了差点暴发的风波，那边青石却更加得瑟了，道：
“听着。它们撞的机缘不是修行机缘，而是寻找离开渺灵园，或者挣脱此地天地法则束缚的机缘，一旦它们寻到这种机缘，寿命就可立即延长，你说它们能不疯狂？”
陆羽惊讶，渺灵园灵气浓郁，远超外界，这里的生灵却想要离开，后来又听青石万事通般地细细讲述，才明白其中的因由。
原来，正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天地法则不仅限制聚灵境以上生灵闯入，而且还束缚了土著生灵的境界，许多生灵卡在聚灵境，终其一生都无法进阶，而且走不出渺灵园，最终生生老死在这里。
不能进阶，对于修者来说，不异于宣布死期。
于是许多生灵在强大的那一刻起，就踏上了摆脱天地束缚、走出渺灵园的道路，只不过渺灵园对外来修者还有开启的机会，但对于土著来说，却是永远关闭，只要它们胆敢踏出相对而立的两座大山，必然爆裂而死。
“那为什么又会涌向湖底呢？”陆羽不解地问。
“因为这里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灵园打开时，湖底将出现能够令所有生灵摆脱的契机，所以想要搏一搏、撞一撞机缘的生灵都来了。”青石的声音有些飘渺。
“那无尽岁月来，有成功的吗？”
“没有，从没有能够摆脱的生灵！”
“那为什么还要冒险闯荡？”
“闯了，可能还有希望；不闯，可能永无希望！”
这就是渺灵园土著生灵的现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外人看来，渺灵园危机与机缘并存，因为这里有大量无法晋升境界的生灵，既是凶险，但同时也是机缘。
一旦这些生灵爆发，无比凶险，但若能猎杀其中一些，倒是上佳的灵药，由于其中不乏外界罕见的天地奇珍，因此称得上逆天机缘。
天空，陆地，甚至能够感知的地底，数不清的生灵，在快速地涌来，完全没有将立在此处的一人一鹤放在心上，更没有攻击的意思，它们的目标只有湖底世界。
片刻后，陆羽骑乘雪羽鹤，在青石的带领下，由一条秘道向湖底世界赶去。
这是在湖底世界居住的生灵，才知悉的一条秘道，被陆羽与雪羽鹤一番严刑逼供，硬生生地从板砖口里问出来的，他们要赶在其他生灵进入湖底世界前，抢先进入。
“干得不错，小青，的确很隐秘，如果不是你指点，我们肯定不会知道这里可以通向湖底的！”雪羽鹤的声音响起，它一头扎入一座耸入云霄的大山山腹中。
本来应该很硬的山石，在雪羽鹤扎入的那一刻，猛然模糊了，下一刻他们出现时，已是一座有着蒙蒙光亮的山洞，将他们与外界隔绝了起来。
雪羽鹤极速向前飞行，片刻后，来到山腹正中心，那里有一个幽深、黑漆漆的黑洞，正是青石口中直达地底的黑洞，它向下望了一眼，黑漆漆得没有一丝光亮，吓得身体微微颤抖，之后，猛然向下飞去，大声叫道：
“小青，如果下面不是你说的湖底世界，小心我扁烂你！”
耳边风声呼啸，偶尔有水滴落下的声音，陆羽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到底飞行了多久，等他渐生倦意，黑洞的尽头，才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像灯塔一样指引着他们，令雪羽鹤精神为之一震。
只是瞬间，他们就来到了光亮散发的地方。
那是一片简直可以称之为仙境的广袤平原，其中百花鲜艳地盛开，灵兽奔走，瑞彩缭绕，云蒸霞蔚，一片祥和。
一株老柳树矗立在平原的正中心，几乎是第一眼，陆羽就看到了它，之后就再也无法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它枝干非常粗壮，但却非常矮，仅仅不过十丈高，远没有达到湖底世界的上限。
它老态龙钟，显然已活了无尽的岁月了，在其枝头上停满了各种鸟儿，有的只有手指那么大小，有的却遮天蔽日，但这些鸟儿停留在它的周围，却是非常地安静，没有嘈杂的叫声，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有灵兽奔腾，也有多得令陆羽眼花缭乱的老药，甚至还有已经通灵的灵药，正懒洋洋地躺在老柳树下，似乎对于即将出现的危险，完全没有感觉。
“小友能够来此，即是有缘，何不进来？”平静的老柳树，突然口吐人言。
它枝条摇曳，猛然伸出一根，“嗖”地一声，穿过近万丈的距离，猛地来到了陆羽与雪羽鹤的身前，枝条晶莹如绿玉，若金石打造一般，流露出一股金属质感，似乎下一刻就能化成一把攻伐的武器。
“好强！”
陆羽倒吸一口冷气。
仅仅一根枝条，流露出的气息就非常恐怖。
这令他非常果决地凝神戒备，毕竟，此刻他并不知这株老柳树有无恶意。
不过，他的戒备毫无用处，晶莹的枝条，只是停了一瞬，之后就猛然一卷，一道绿芒就将雪羽鹤以及陆羽罩在其中，倒卷了过去。
“呯”
下一刻雪羽鹤被重重地摔了下来。
陆羽则被老柳树倒提着，悬在空中。
又一根晶莹的枝条探了出来，散出一股光，将他笼罩。
那股光顺着他的经脉，一路前行，他的阻挡全无用处，陆羽只觉得随着那股光流淌，浑身似乎被人看透了，在这株神秘的老柳树面前毫无隐秘可言。
陆羽不知老柳树为何如此，但好在他并没有察觉到恶意，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时间仿佛凝滞了，老柳树没有出声，其他生灵也没有言语，围绕在老柳树旁的那些生灵，一个个或眼睛睁得大大地等待，或安详地躺在那里…被陆羽藏在身边的青石，悄悄地探了出来，震惊地望着。
那股光最终在陆羽体内绕了一周，晶莹如绿玉的枝条，缓缓而又庄重地将陆羽放在了地上，尔后，其中一条最为灿烂的柳枝，猛然折断，抖落在他面前。
“无尽岁月过去，契机终于出现，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希望小友能带着这根枝条离开灵园，若有机缘，把它栽下！”
“轰”
一声震天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直平静的老柳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生机昂然的它，似乎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原本晶莹如绿玉的枝条，瞬间枯萎，化作漫天的枯叶，纷纷脱离了枝干，飘落而下，而那些枝条，也在瞬间干枯。
“不，柳老…”一些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生灵，大叫。
但这改变不了老柳树快速枯萎的局面，它们最终把一切的因果归结于陆羽，归结于带陆羽闯进来的青色石头，老柳树下的生灵，愤恨地望着青石。
“小青，你做了什么？”
“你竟然把其他生灵带进来！”
“我劈了你这块可恶的石头！”
那些生灵愤怒，灵光闪闪，要发泄怒火。
而这时，老柳叹息了一声，蓦然伸出一根枯萎的枝条，挡在了陆羽以及青石之前，轻轻一拦，看似没有什么力量，却轻易地就拦下了茫茫的灵光。
“缘起就有散时，我与你们因缘相聚，如今正是因缘而散之时！”
仿佛这最后一句有些费解的话，耗尽了老柳树最后的能量，它迅速地干枯，随之“呯”的一声炸成碎粉，只余一段格外晶莹的绿色枝条，飘落在陆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