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死

放弃思考？以本能回应？

在力量再一次交撞的瞬间，明弘光就察觉了玛楚斯的选择。

很……可笑。

此刻，并非思考的速度被交手的速度超越，需要将思维压榨到极点，玛楚斯所行的也不是将“我”之外的杂物排除，以至纯之念参与战斗。

在明弘光看来，它只是怀疑着自己的智慧，让自我为躯壳让步。

如若支配力量之人的意志不能凌驾于力量之上，如若智慧不能超越本能，铸就改变与升华，反而要放弃自我，放弃思考，让身躯以本能来回应战斗，那与他战斗的究竟是敌人还是这具躯壳！

明弘光会在必要时相信本能，因为他认定他可以相信本能，这是他诸多选择中的一种，本能是他的力量。

玛楚斯相信了本能，却是在无望之后选择了逃避。

这份微不可查的差距，甚至玛楚斯自己也并无意识，但明弘光却能一瞬判断清楚，如同他在与将战斗交于本能的玛楚斯战斗的同时解读他的过去一般简单。

虚伪的自由，真实的逃避，泄愤般的战斗，堕落后的狂欢，不敢回首的懦弱，玛楚斯存活至今，它的思考与行动在本能中残留的痕迹被明弘光全数看破。

连让它放弃逃亡，前来送死的理由都一清二楚。

嫉妒，愤怒，用丑陋的欲望来推动杀意并无错误，但玛楚斯的纯度不足。

它或许承认了自己的低劣，明白自己的欲望，但它无法将之战胜，亦未曾将之超越，掌控，它甚至没想过胜利后怎么吃，怎么玩弄，怎么贬低，去肆意地实现自己的欲望，只是卑微到求取深渊的力量来杀。

就算倚强凌弱，它也没有必胜之心。

以生命为代价，只是它找到了值得一死的理由，而非它决意为了自己的意志献出生命。

如此纯度不足的东西，它的本能亦不够劲。

僵持，仅持续了连绵攻势下微不可查的数击。

下一刻，明弘光就轻易地凌驾于玛楚斯的本能之上，以最暴烈的攻击施以凌虐。

原本想要支援的圣骑士们注视着战局，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深渊的冠冕降临于那身姿如同天使，出场即斩杀了一名恶魔领主的恶魔之上，来自本层深渊的全力支持与来自深渊意志的恩赐让他的力量几乎超越了恶魔领主的极限。

万千的恶孽为它流转，亿万的恶魔向它顶礼膜拜，它的身后浮现出灵魂之河与深渊的虚影，恐怖的力量遮蔽了天空，席卷了大地，让圣骑士们眼中的世界几乎只剩黑暗。

如此可怖的怪物，恐怕仅凭行进就能在短时间内摧毁一个小世界，而他们豁出性命可能也无法阻止它的暴行。

而在明弘光面前，它正像个沙包一样被暴打。

明弘光很亮，甚至亮得有点异常，可圣骑士们的估算，他能够驾驭的圣光可能是这只恶魔所能驾驭的魔力的千分之一，甚至更少。

圣光祝福着他，可他的身躯不足以他施展更激烈的圣光之力。

但就是这千分之一的力量，轻易地打穿了恶魔的防护。

过于锐利的意志让圣光的属性都发生了改变，对于力量的完美掌握将之发挥到不可思议的境界，而对于敌人的理解与把握更是让每一次的攻击效果达到最佳。

腐臭的酸血坠于大地之上，转眼间便腐蚀出数十里的凹陷，崩落的血肉砸于被余波轰杀的恶魔渣中，直接点化出数十只霸烙魔，那与恶魔共生，如同它身躯延伸的剑刃片片碎裂，昭告它的生命也被不断毁灭。

玛楚斯的本能做出了判断：它该逃了。

也就在这一刻，明弘光将他的意志灌注入攻击之中，用贯穿胸膛的伤害对玛楚斯说出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句话。

“不准逃！”

不准逃？玛楚斯根本不想回应那份意志，它就是决定要逃。

它将生命堵上，并不是为了什么伤害都未给明弘光留下，就像得到力量与没得到力量一样毫无分别，如此轻描淡写地死去。

逃跑，然后召集更多的盟友，研究明弘光的力量，即使它离死亡已经近在咫尺……那至少逃得一命，令深渊得以用这新的躯壳杀死明弘光。

但，它已逃不了。

不过是意识间多了一份变动，由本能施展，藉由深渊力量进行的跨层传送便被明弘光打断。

在战斗中完成蓄力，在此刻全力爆发的致命一击轰入了玛楚斯的体内。

就如上一次的再演，但受深渊祝福的躯体却艰难地坚持住了。

玛楚斯无声地呐喊，又想要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而明弘光回以它的，是最后的致命一击，以及对败者兼死者居高临下的评价。

“垃圾。”

除了力量，这头不知名的恶魔领主对明弘光来说与其他恶魔并无特别，并无被他稍微记住的资格

王武是纯粹的武人，虽道路相左，但那倾尽全力，以生死证强弱，决路途的酣畅之战，明弘光记忆犹新。

左相是纯粹的弱肉强食之魔，他为恶的意志澄澈，求上的决心强烈，从不认为自己是唯一的掠食者，他全心全意要轰杀明弘光，明弘光也把他打得尸骨无存，毁灭他所缔造的世道。

塔格尔人那位首相之子虽被蒙骗，但那守护人民与未来的决意并不虚假。霍塔几乎一生为傀，又被塔格尔世界意识摆弄，但他至少在生命的最后进行了一次尝试，对世界意识进行了反抗。

恶魔，仅只是恶魔。

孱弱的欲望，低劣的自我，屈于本能的意志，或许它还有更深的故事，能够被改变，给予最后的机会，但明弘光并不准备探究。

他只是注视着玛楚斯不甘地死去，感受深渊意志投来目光。

代行者死了，它不可能坐视挑衅者存在，必然要动手，给予雷霆一击。

创造出恶魔这般低等玩意的，便是这深渊意志吧。明弘光想。

因恶而为恶，不加辨别地包含这个中千世界一切负面性质力量。

除了力量，毫无纯度，没有属于它的道，属于它的前进方向，只是因为并无死的理由而未死的东西。不论恶魔，还是深渊意志，都是如此。

或许会有人因这种力量而对其膜拜，推崇，但对明弘光来说，这和顺手被他碾死的世家，巨企并无太大分别，只是更大，更多而已。

明弘光无视那足以让常人粉身碎骨的压力，在圣骑士们的最前方，毫不犹豫地前进。

圣骑士们对此目瞪口呆：我们不就来打恶魔领主的吗？你打深渊意志？

是！我打。明弘光并未回话，单薄的背影却撑起了似要倾坠的天空，阐释了那磅礴的意志。

那我们也打！圣骑士们做好了最后一次冲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