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始毕!决战起!乌丸众仙出!
面对始毕这张口闭口狗奴称呼,颜术并没有生气。毕竟他年少时本就是大部族奴隶出身,因触怒了主人而获罪论死。幸得巧遇大巫,上得圣山才得以解脱。而过去这千八百年来,他也靠着侍奉大巫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所以他并不觉得奴这个身份是一种耻辱。反而是一种能够常伴大巫身边的荣耀与恩宠。可当始毕怒声质问他,有什么资格称呼大巫为老师的时候。颜术还是渐渐沉下了脸。“此乃老师恩赐,伊稚邪你要慎言。”恩赐?始毕额间青筋直跳,眉宇间竟显现出狰狞。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在圣山、在那老不死的心中是特殊的。甚至就连去年那一战,那老不死拉着整个圣山在关键时候弃自己而去。始毕也只觉得那是自己失控之下触怒了他的缘故。是自己让他失望了。所以始毕从来真正怨过他,并且直到现在也尊称他为老师。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在那老不死的心中,自己似乎、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一股巨大的失落在始毕心中滋生,继而化作滔天的怒火。而这怒及之下,始毕阴恻恻地笑了。“慎言?”“依朕看,那老不死怕是已经老糊涂了。”“否则又何以用你这狗奴来作践自己……来作践朕!”他伊稚邪,这片幽北草原的真正霸主。让无数草原生灵跪地匍匐的始毕可汗!那老不死给了这卑贱奴隶一个与自己等同的身份。这不是作践、羞辱是什么?更何况既然颜术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雍人的一方。无疑证明了那老不死不但抛弃了自己,甚至还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草原!这一刻,始毕莫名回想起了他那位好父汗。那一年,他踌躇满志。告诉父汗,他已经看出了大雍的衰落、看到了乌丸部未来的天赐良机。可无奈,那老东西竟然怒斥自己不臣,指责自己会将整个乌丸部引向万劫不复的可怕深渊!可笑!真以为自己匍匐在那雍人神都帝阙,三拜九叩。就是大雍的臣子了?真当你当着那些神都贵人的面,当朝献舞,引得满朝大笑。那是荣耀?不!你是蛮!是奴!是大雍肆意摆弄的臣妾!那朝堂上的哄堂大笑,更不是什么荣耀!是羞辱!是蔑视!是草原一族的耻辱!在那片雍人的土地上,你就算装得再像是一个雍人,也掩盖不掉你脸上那抹北地寒风吹出来的粗粝!更洗刷不掉你身上那股渗入肌理、骨子里的羊骚味!他伊稚邪不是没有试过!他试过!在神都的那段日子,他学着雍人将脂粉涂抹在脸上!洗澡时,更是将肌肤搓出了血!可那一日,他还是被神都那些膏腴子弟踩在脚下,笑着问他贱种、野兽何以穿人衣、学人言,沐猴而冠?那一刻,他一瞬间忽然就悟了。想要当人!光靠好学是不够的!总有一天,他再临神都,定要反过来踩在那些人的脸上,笑着问上一句。今日之伊稚邪,野兽耶?人耶?所以当那一日,他那位好父汗准备为大雍、为乌丸部除掉他这个祸端的时候。他冲进了王帐,剁了他的脑袋。然后坐在他的汗座上,踩着他的头颅,一步步走到了今日!而听到始毕这话的颜术终于霍然色变,双目怒瞪始毕。“放肆!伊稚邪你敢辱骂老师?”始毕大笑。“弃朕去者!阻朕成事者!如何还配朕尊他一声老师?”尽管始毕不愿意承认,实际上这一年来的疯狂举动。他潜意识里也有要向圣山那老不死证明自己的想法。证明他错了!就算没有他这老师,他始毕也能成事!也要证明他是对的!当初圣山那个大雪之夜,他收下那个弟子、授他真法的举动是对的!始毕甚至有想过等到功成的那一日,他要亲临圣山,以帝师之礼供奉。并让这圣山一举成为这世间第四大圣地!可现在这一切原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可笑!当真是可笑!始毕大笑不止。可颜术的脸色却是阴沉如水,沉声缓缓道。“伊稚邪,伱入魔了。”感应到颜术身上不断积攒的愤怒与浓郁杀意。始毕笑声骤然止住,目光阴冷地看着颜术。“入魔?”“怎么?你也要学雍人,张口除魔、闭口卫道?”始毕语气极尽嘲讽,然后嗤笑一声道。“别忘了,你也是蛮!”不可否认,雍人口中大多数的除魔卫道,大多是充斥着利益算计的男盗女娼。而他的那一句你也是蛮,更是直指某些问题的本质。只是颜术却是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平静。“你不该辱骂老师。”如果始毕刚刚不骂大巫,他只会遵从大巫的法旨,单单只护住那个年轻人,并不会插手太多。可现在却是不行了。主辱臣死。更何况他如今幸得大巫恩赐,已入大巫门墙。若是眼看伊稚邪辱骂老师却没能做出任何举措,那日后他还有什么资格在大巫面前口称老师?“所以呢?”始毕眼神睥睨,语气不屑。颜术淡淡道。“所以接下来只为惩治你这不敬师长的悖逆之徒,替老师清理门户,与其他无干。”始毕冷哼。“看来你从那老不死身上,别的没学会。”“倒是学来了一身虚伪!”他才不信那老不死让颜术南下雍土,只为护住那小子。不过在这之前,始毕垂眼间,忽然想到了一件本来没有被他放在心里的事情。那个一直在他面前只会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血脉兄弟。左贤王,呼若邪。似乎在此战开始之前,他遣人去了圣山一趟?差点被他骗过去了,看来朕这好弟弟,也不是只会唯唯喏喏……最起码这演技倒是不错。始毕眼眸眯起,咧开的嘴角泛起一抹玩味。只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在始毕看来,倒也没有太过重要。作为他的兄长,始毕实在是太了解他那个好兄弟了。只要他在这世间一天,那狗东西就绝不敢放肆,更别说背叛自己了。始毕心中冷笑。连带着看向颜术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俯视与不屑。“若是朕没有记错,当初朕上山的时候,你这狗奴就是这修为吧?”“如今可曾老矣?”曾经一眼看去,只觉有如巍峨高山的人。如今看来,竟觉不过尔尔。这种感觉让始毕也不禁生出几分奇妙。发丝却有几分霜白的颜术闻言,眼神中也闪过几分感慨。只是再多的感慨,现在也多说无益。“老没老,总得试过才知道。”“但料想,擒下你带到老师面前,论一论你这悖逆不肖之罪,想来还是无碍。”有些东西是刻在骨髓里的。就比如这性情。相较于惯于磨嘴子的雍人,草原一族则明显干脆的多。颜术口中话音刚落,身后便耀起了一轮赤红大日。与先前一连在冠军城上空高悬了八个夜晚的四轮大日相比,这轮由颜术这个八境天人演化的大日之相,简直就仿佛萤虫之于皓月。一粟之于沧海。而随着这轮大日冉冉升起,刚刚蒙白的天色,骤然再次大亮。下方原本望向虚空的那一道道目光,修为低上一些的,根本无法直视眼前这一切。浑然不知,那尊似乎是出自圣山的八境天人身形已然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不在此间,不在彼间,不在中流。是八境天人的法域秘境!此刻无论是冠军城一方,还是乌丸部那边的六境以上的强者,全都用惊异、复杂的目光望向虚空。前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城中,竟藏着一尊出身蛮族的八境天人。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尊蛮族八境天人,似乎好像……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这……不少人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不过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应该又是自家侯爷的手笔。一瞬间,所有的困惑顿时释然解开。心中更是对自家那位侯爷的手段充满了敬佩。而反观乌丸蛮族一方,心情则要复杂上许多。先前颜术从城中走上虚空的那一刻,他们便从颜术身上那独属于圣山的特殊印记,认出了他的来历。再听得他与始毕的对话,又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圣山这是……彻底抛弃他们乌丸一族了。甚至不知何时,忽然走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意识到这一点,不少蛮族强者心中的失落与彷徨,无以言表。毕竟这无数年来,他们一直以圣山依靠。一代代族中才俊皆以得承圣山真法为荣。甚至就连可汗王撵旁竖立着的那杆大纛,上纹的九头神鸟也是源自于圣山。却没想到这转眼之间,局势变化如此之快。快到让他们有些接受不了。特别是那些曾经在圣山求得真法、修行过的那些人,此时他们的眼中茫然之下,甚至潜藏着几分失措。因为他们也说不清,到底是圣山先背弃了他们乌丸一族。还是他们乌丸一族先选择了北海龙族,从而背弃了圣山。只是现在再考虑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的乌丸一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死了这么多人,付出了那么惨烈的代价。他们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否则的话,不但之前的一切牺牲全都打了水漂。整个乌丸一族也离消亡、覆灭不远了。眼下他们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这一战要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赢!所以在看到天边那轮大日出现后,他们的可汗同样也消失在天际。一道道身影从如今已经折损了小半的乌丸大军中站起身。彼此对视了一眼,有人神色漠然道。“差不多了,不等了。”什么差不多了?自然是死的人,差不多了。以同族之血肉、同族之魂魄作为祭品,此刻的他们周身萦绕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他们也自信,就算是单靠他们,也足以踏平眼前这座阻碍了乌丸族南下步伐百余年的古老城池。只是还是有人带着几分疑虑道。“不等可汗王令?”这话说完,另一人却是道。“可汗的王令不是早就下了吗?”“十日,十日之内攻下冠军。”“如今已经是第九日了,该动手了……”那人这话说完,口中叹息一声道。“给族人们留下一点种子吧。”“人死光了,就算我们拿下了雍土,又有什么用?”这才是他们在始毕随颜术消失在虚空后,便迫不及待要动手的根源。众人闻言,一阵默然后,再次对视一眼。随后接连点头道。“善。”“善。”下一刻,一道道潜藏在大军之中的身影齐齐踏上虚空。只一步之后,便出现在了冠军城上空。恐怖的气息宣泄之下,甚至就连空间都扭曲了几分。而在这股从虚空镇压而下的气息之下,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停止厮杀的双方士卒都全都身形一僵。其中冠军城一方的一众六境大能勉强抬首望向虚空。一连九道身影,全都是七境真仙!这一刻,不止是那些士卒,就连他们的眼眸中也浮现出了一股深深的绝望。其中一名镇辽军老将面上苦涩一笑。打了一辈子仗的他,这一刻忽然有些看不懂如今的这世间了。九尊七境真仙啊!这小小的冠军城又何德何能,面对九尊七境真仙的联手降临?这还没算始毕那条疯狗的八境天人修为。谁又能想到一个不被大多数雍人看在眼里的区区蛮族,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积累出如此恐怖的力量?所以他们这些镇辽老将看不懂、想不通也是正常。而这时,已经齐齐现身冠军城上的那些蛮族七境真仙,其中一尊冷哼一声便道。“给你们一个开城投降的机会。”投降?降是不可能投降的。毋宁死!不过既然这些蛮狗没有直接动手,这些镇辽老将心中一动,当即对李靖等人悄然传言道。“若是有机会……让侯爷不用管我们这些老东西了。”“他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