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温酒斩二将

“啾!”

周承领命以后,直接来到了二楼的窗户口,朝着天空发起了信号。

项弘早就带人驻扎在对面废弃的国相府内,看到酒楼上面传出来的信号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带着麾下五十人冲了出来。

由于如今处于城内,且骑马不利于巷战,所以这些人并未骑马,反而暂时改成步兵。

事实上,周琦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当初带领兵马进城的时候,就让麾下五十人驻扎在距离侠客行酒肆不远的位置。

刘中尉乃地头蛇,可以让自己麾下士卒轻松隐蔽起来,还不会被周琦发现。

周琦可没有那个能量,所以只能提前算计。

却说那两名刘中尉麾下心腹,带着两百人悄悄隐藏于附近几个早就被腾空的宅院内,正优哉游哉喝着小酒。

刘中尉本以为自己布置的天衣无缝,纵然埋伏了两百人,也并不认为自己会用上他们,就连其麾下带兵埋伏的两位心腹将校,亦有着同样心思。

才开始,他们还时不时派人扮成百姓,在酒市外面游荡打听消息。

几波探子回来,汇报的都是刘中尉等人饮酒正酣,并非发生任何冲突。

时间久了,两位本就不认为会发生什么的心腹将校,自然是放松了警惕之心,甚至收回了那些在侠客行酒肆附近游荡的探子,只派遣了两人远远躲在街头,注意着酒肆内的动静。

如果按照常理推断,周琦带进去的手下也不多,刘中尉及其麾下五名将校皆武艺非凡,且身穿皮甲携带武器,真要发生了冲突足够为他们争取到求救的时间。

未曾想,许褚等人突然发难,刘中尉等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制服。

刘中尉想大喊大叫吸引探子的注意,却被周承公报私仇直接打落了两颗牙齿,还踢折了腰,令其大喊大叫的能力都丧失了。

周琦动作又极快,根本不给对方多逼逼的机会,直接让周承将其斩杀。

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彻底震慑住了剩余的五名将校,以致根本没有人胆敢大喊引起外面探子的注意。

这才导致过了如此长时间,两名刘中尉的心腹将校,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上官已经被杀。

直到酒肆内周承发出信号,项弘带着五十名士卒从废弃的相国府冲了出来,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对于刘中尉的忠诚毋庸置疑,当即拿起了武器招呼着几个庭院内的士卒,急匆匆跑了出来。

侠客行酒肆门口,最开始投诚的那名将校,提着刘中尉首级,对正在远处集结两百人吼道:“刘中尉欲行刺周从事,已被吾斩于此,尔等不速速散去,欲反耶?”

那两名刘中尉族人,看到披头散发脸上满是鲜血的首级,眼中露出了浓浓的仇恨之色,其中一人指着投诚的将校,骂道:“卖主之辈,中尉平常待汝不薄,汝却如此忘恩负义。今日不将汝这狗贼碎尸万段,难解吾心头之恨!”

另一人亦是骂道:“吾等乃中尉族人,岂不知其心意?中尉绝不可能谋反,必是尔等贼子献媚邀宠,卖主求荣,构陷中尉。”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两百人吼道:“尔等或为中尉亲随,或为吾等族人。中尉宽仁,体恤下属,尔等这些年颇得中尉恩惠。”

“今中尉遭劫,受小人构陷,身首异处,诸位可愿随我为中尉报仇?”

那两百士卒闻言,当即挥舞着手中武器,齐声大呼:“愿杀狗贼,为中尉报仇雪恨!”

“结阵。”

“往前冲锋!”

“杀狗贼,报血仇!”

两名刘中尉的族人见状,眼中也都闪烁着寒光,有条不紊指挥着两百士卒。

“喝!”

两百人迅速结阵,按照平常的训练,刀盾兵冲锋在前,长矛兵紧随其后,朝着项弘所带的五十人杀了过去。

他们武器铮亮,甲胄鲜明,军阵严谨,气势如虹,杀气腾腾。

站在侠客行酒肆门口的周琦见状,不由暗自惊叹。

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些区区郡兵,居然有如此迅速的反应能力,哪怕平常没有经历过什么战阵,却也能有条不紊的结阵往前冲杀。

不过很快,周琦也就释然了。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这可不仅仅是个虚假的口号,乃确实存在过的历史。

无论汉末诸侯如何混战,都能轻松吊打围绕在中国边境的异族,哪怕三国时期人口凋零,这个民族整体衰落到了极致,异族仍然不敢觊觎这片肥沃的土地。

大汉的强盛在于各个方面,纵然是未曾经历过战阵的郡兵,都有铁甲可以佩戴,武器也十分精良,这也是为什么,不久以后看似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如此轻易就被镇压。

大汉虽然已经日薄西山,可是其几百年所积累的底蕴,仍然不容小觑。

别看他们只有区区两百人,真要结成战阵,依仗铁甲兵刃之利,甚至足以击破上千乱兵,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周琦看着如此阵仗的两百郡兵,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他此次只想诛杀刘中尉给其定罪,并不愿多造杀孽,这倒并非周琦圣母心泛滥,而是不愿将事情闹得太大。

两百精锐郡兵实力非同凡响,真要与周琦带来的五十骑死磕,哪怕周琦有许褚这位猛将冲锋陷阵,麾下士卒也会折损不少。

这些士卒都是阳球交给自己的兵马,如果折损过多,周琦没有办法向阳球交代。

念及于此,周琦当即上前两步,大声喊道:“诸位将士,吾乃司隶校尉麾下都官从事,此来相县除了搜集已故沛国相王吉任职期间所犯罪证以外,亦要调查刘中尉与之勾结害民之罪。”

“尔等虽受刘中尉恩惠,然朝廷法度不容蔑视。刘中尉惧罪行暴露,欲杀本从事于酒肆之内,此举与谋反何异?”

“幸赖几位将官弃暗投明,于关键时刻拨乱反正,反杀逆贼刘中尉,这才令本从事性命得以保全。”

“尔等乃国家兵卒,深受皇恩,岂能因一逆贼而兴叛逆之举,祸及家人?”

“若尔等此时散去,此前所犯之事既往不咎,否则待兵败身死,家人遭受牵连之际,悔之晚矣!”

周琦声音很大,语速也非常快,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越发严厉。

本来正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两百士卒,听完了周琦的这番话,气势顿时为之一窒。

除了那两名将校从家族挑选的族人以外,纵然是刘中尉乡党以及部分亲卫,此时心中都未免有些迟疑。

刘中尉究竟有没有谋反,他们这些普通士卒不得而知。

既然四名刘中尉麾下将官,以及周琦这个都官从事,都如此言之凿凿的说其谋反,那么这个罪名基本已经能够坐实。

如果刘中尉还活着,这些受其恩惠的士卒及其乡党,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听其命令,哪怕犯下大罪袭杀周琦也在所不辞。

可是现在,刘中尉这位靠山毕竟已经死去。

他们如果此时仍旧坚持袭杀周琦与司隶校尉府门下士卒,纵然最终能够获胜,却也会背上谋逆大罪,终究难逃一死。

甚至于,就连他们的家人也会遭受牵连。

心中有了迟疑,部分正在冲锋的士卒当即刻意放缓了速度,本来严密的阵型,顿时变得有些散乱。

莫要小瞧大义这个名头。

当初曹节、王甫等宦官通过挟持少帝、窦太后,假借大义名分,就能令大将军窦武麾下数千士卒各自散去,以致兵败身死。

此时周琦就代表司隶校尉,代表朝廷,他本就有权调查、缉拿甚至格杀刘中尉之权。

这些士卒因为愤怒上头,想杀那几名投降的将校替刘中尉报仇,却未必敢对周琦这位司隶校尉门下都官从事不利。

除非,他们真想谋反。

看着因自己的一席话陷入混乱的两百士卒,周琦却是暗中对许褚使了个眼色。

许褚当即会意,大步与迎面而来的项弘等人汇合。

其中一位刘中尉的心腹将校见状,当即恨恨的看了周琦一眼,而后转身对着两百士卒大声喊道:“我等兴兵并非背叛朝廷,只是为了将事情调查清楚。”

“若周从事愿意交出杀人凶手,吾等自不会乱来,否则哪怕血溅此地,亦要替中尉讨回公道!”

“吾等死则死矣,却不能令中尉蒙冤于九泉之下。”

两百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呼:“交出杀人凶手,替中尉讨回公道。”

只不过,他们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继续保持阵型向前冲锋了。

周琦见状,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杀刘中尉者乃是周承,幕后指使正是周琦自己,这四名投诚的将校,只是周琦推出来的挡箭牌而已。

如果真的将几人交出去,哪怕周琦手握几人投名状,他们也有极大可能会将周琦供出来。

真要那样的话,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念及于此,周琦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寒光,暗自冷笑:“无论哪个时代,御下之道以及对待那些心存侥幸摇摆不定之人,恩威并施都是最有用的手段。”

“对于这种人,一味以大义劝诫作用并不大。他们如果受了鼓动,反而可能会得寸进尺。”

“若想掌控局势,必须要施展雷霆手段杀鸡儆猴,让这些人感受到畏惧才行。”

周琦后世也遇到几次聚众闹事的群体事件,当初网络还不那么发达,对付这种明显有人鼓动的事情,也是先以雷霆手段抓走那些领头者,让剩下的人感到畏惧以后,再好言安抚并且帮他们解决诉求。

这样的话,事情就能很快得以平息。

不过自从网络发达以后,这种手段自然就不能使用了,执法也变得文明了许多。

现在乃是东汉末年,恩威并施、杀鸡儆猴的手段,自然用得上,所以周琦并不打算继续跟这些人讲道理。

他此前那番话,已经在那些士卒心中埋下了迟疑的种子,如果现在不施展雷霆手段慑服众人,反而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诫,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周琦指着为首那两员将校,对着许褚厉声喝道:“仲康,且斩此二贼首级!”

本来暂时被那两名将校鼓起士气的两百士卒,看到周琦的忽然变脸,顿时感觉心中有些发寒,没想到这位周从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这个时候的他们,却是有些进退维谷,不知是应该继续跟着两名将校作乱,还是就此罢手。

毕竟,没有人真的愿意背负叛乱罪名。

真要如此,自己身死倒是其次,连累家人宗族可就罪不容恕了。

许褚大声应诺,而后提着从项弘手中接过来的长刀,当即朝着两百人所在方向冲了过去。

项弘担心许褚有失,就要呼着麾下士卒紧随其后。

许褚却是喊道:“斩此二贼,吾一人足矣,伯德且领兵在后压阵!”

项弘闻言,脸上却是有些迟疑,转头看向周琦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周琦看到许褚的表现,也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不由暗赞许褚胆大心细。

这个时候,那两百士卒神经紧绷,如果项弘带人跟上,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如此双方混战必不可少。

许褚虽勇,假如那两名将校躲在士卒身后指挥战斗,他面对全副武装的两百士卒,想要短时间内冲破敌阵斩掉二人也并不容易。

为了避免双方士卒都蒙受损失,许褚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结束这场看似棘手的冲突。

只见他独身上前,来到距离对方阵前不足十米的位置站定,提刀指着那两名将校,嗤笑道:“你们这两个撮鸟,撺掇别人承受叛逆大罪袭杀司隶校尉府下都官从事,自己却躲在后面不敢上前,岂不令人耻笑?”

“尔等若真是汉子,也不要拿麾下兄弟们的性命作赌注。你们两人且一起上,若能与吾交手十合不败,某自会请周从事交出杀人凶手,让尔等详细调查此事。如果刘中尉果真蒙冤,周从事必会为其讨回公道。”

别看许褚看起来像是个莽汉,这个激将之法却是有些杀人诛心了。

果不其然,那两个将校听到了许褚的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眼看两百人都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他们却是有些进退维谷。

这两人虽然自持勇武,可是看着身高接近两米,体重更是高达三百余斤的许褚,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们感到有些心悸。

如果不敢接受许褚的挑战,那么也就相当于自己贪生怕死,却拿兄弟们的身家性命挡枪,必然会让两百士卒离心离德。

周琦暗赞许褚机智,亦是上前几步,大声说道:“仲康之言即吾之意,若你二人还有些担当,何不应下此事?”

那两人进退维谷,眼看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最终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着周琦喝道:“希望周从事说话算话。”

周琦以手指天,道:“天地为证,吾绝不食言!”

两人闻言,当即也不继续墨迹,直接大步走了出来。

他们虽然没有信心战胜许褚,可若仅仅与对方交手十合不败,他们仗着身披铁甲,却也有几分信心。

眼看他们二人走了出来,许褚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也不废话,直接提着那柄大刀,宛若人形坦克般朝着两人冲了过去。

其中一人见状,低声喝道:“与之游斗,不可力敌!”

他们仅凭许褚体型就能推测,对方力大无穷,如果硬拼绝对下场凄惨。

可此等体型之人,却往往并不怎么灵活,速度就是许褚的弱点,如果与之游斗纠缠十个回合并非什么难事。

眼看两人已经开始分散站位,许褚却始终脸色沉凝。

只不过,当他开始靠近两人三米的时候,速度忽然爆发,直接冲到了其中一人身前,举起手中大刀就斩了下去。

如此体型的许褚却能爆发出这种速度,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人猝不及防下急忙举刀格挡,却只感觉一阵大力传来,拿着武器的双手直接骨折,然后就眼睁睁看见许褚的大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噗嗤!”

仅一合,那名将校便身首异处。

另一人目眦欲裂的同时,却也心中大骇,眼看许褚将提刀继续向自己冲来,当即吓得亡魂大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直接朝着两百士卒的方向逃去。

几人交手的位置本就靠近两百士卒,哪怕许褚爆发力惊人,也很难在对方躲进军阵之前将其拦下。

如果对方真的躲入军阵,事情恐怕又要凭生变故。

许褚见状却是不慌不慌,猛然踢出了右脚,一颗石子当即宛若流星般飞了出去,刚好击中了逃跑的那名将校小腿。

许褚力气和极大,哪怕仅仅是一颗小石子,也拥有非常大的杀伤力。

“啊!”

那人摔倒在地,抱着自己已经骨折的小腿,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许褚却是趁此机会大步上前,一刀将那名将校首级斩下,而后提着对方首级,目光凶狠的看向正有些不知所措的两百士卒。

众人尽皆变色,不敢与之对视。

仅仅两刀,双人授首。

自今日起,许褚之名于相县之内无人不知。

许诸提着首级向周琦走来,两百人仍不敢妄动。

周琦见状大喜,急令陈文拿来此前为许褚斟的那杯酒,学着演义中曹操的样子摸了摸酒杯,转头谓众人曰:“酒尚温。”

继而赞道:“仲康真猛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