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一章 尽起蛮族之兵,只为少主之仇

第七零一章尽起蛮族之兵,只为少主之仇这注定是个阴雨天。从小雨到中雨再到大雨,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在长秋山崖口,身着蓑衣的那些五斗米教的鬼卒一个个都在抱怨着这鬼天气。暴雨令地上泛起蒙蒙的一层水雾,他们鞋袜尽失,不自主地混身哆嗦,好不容易熬到深夜,雨下的更大了,哪怕是他们的蓑衣也已是悉数被浸湿。冒险往崖口望望,看着那暴雨中漆黑一片的山谷,这些鬼卒哪还有兴致继续等待,想着…这种时候那蛮女依旧没有爬上来,生还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倦怠的情绪不由得涌上,彼此互视一眼,他们一个个扶了扶草帽,会心一笑,悉数都溜走了。倒是他们中,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想到,就在他们垂直向下十余米处。这长秋山的一方石洞中,花鬘与鲍三娘的处境越发的艰难。冷…食物,还有药物也不充足。金疮药虽能止血,但却无法医疗内伤,花鬘的脸色越发的惨白,难看到了极致…看到这情形,鲍三娘只能抱住花鬘,试图让她身体的温度更高一些。因为两人的衣衫均被淋湿,褪去外衣后,两人几乎是赤膊相见。是身体贴着身体,通过摩挲,取得浅浅的温度。对于蛮人的花鬘来说,她自不介意,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蛮族在面对极端天气时,各种各样的法子都会想出,从没有顾虑过礼义廉耻。但鲍三娘总是觉得有一些拘谨,这种贴身的接触…让她很敏感,即便是与关索一起时…也不会有这种巨大的羞耻感。但她更深知花鬘的安危对于巴蜀的重要性…不能让她有事,维之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呀!“你不要一言不发,跟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鲍三娘怕花鬘昏睡过去,她一边轻拍花鬘的后背,一边宽慰道。“我…我不知道说什么!”花鬘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就好像有一种力量再不断的将他吞噬,将他拖拽,拖拽至深渊…鲍三娘深知这种时候,必须让她打起精神来,她试着引导,“随便说说,什么都行,说你的爹娘,说你的族群,说说你们的风俗,也说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对了,我听四哥说,你们那里会圈养野兽,然后那些野兽也能征战使用,是真的假的…”被鲍三娘这么刻意一引导,花鬘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她也打起了许多精神,特别是提到野兽,她兴奋的呼道:“是真的,我们那里有象兵,有虎兵,有豹兵,还有能驾驭雄鹰的军团,我们那里不分男女,人人皆兵…”话匣子被打开就再也止不住。花鬘侃侃讲述了许多蛮族的事儿,包括蛮人的风俗习惯,包括族群中的趣事儿,鲍三娘也对应着讲述起汉人的风俗、习惯、礼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越聊越是投机。只是…当一条蛮人的风俗经由花鬘的口中吟出时,鲍三娘第一次长张大了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姐姐说起汉人的娶嫁、继承的风俗,可我们蛮人却截然不同,在这点上…我们这边与胡人类似,我们的风俗是父死娶母,兄死娶嫂,便是因为这个…一个家族中最强壮的勇士,往往能有许多女人…也能继承许多女人,这点倒是与姐姐提到的汉人的妻妾成群相似!”“啊…”鲍三娘用一个巨大惊愕下的“啊”字表现出她听到这话时的情绪,然后她立刻打断,“这…这怎么能行!这是有悖人伦的…哪有兄死娶嫂子的又哪有儿子娶母亲的这…这根本是胡闹!”“怎么就胡闹了”花鬘对鲍三娘的惊讶表现出了特有的不解,“按照你们汉人的礼法,兄长都死了难道就让寡嫂一辈子孤独下去,被别人去欺凌么难道要让侄儿从小就孤苦无依么至于…父死娶母,娶的就不是亲生母亲,而是父亲的那些妾室,若是不纳了她们,那她们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如何依存活下去都是问题,还能谈什么别的么再说了,她们或许都抚养着父亲的孩子,若是不娶了这些孩子长大,又要如何自处难道要被赶出部落,四处飘零么”这…一时间,鲍三娘总算是搞懂,为何蛮族总是以一个个部落为单位了,因为这部落中的关系太复杂了。或许这个女人,现在还是你的继母,还是你的嫂嫂。可风云变幻,在几年之后,他或许就会变成你的女人!这种风俗在鲍三娘听来不可置信,也觉得胡闹极了,她的脸色甚至从和缓变得愤怒,对蛮族这不可思议的风俗的愤怒。可接下来,花鬘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了她这十几年来建立起的三观。“姐姐汉人不是也有句话么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你既爱你的父亲,那理应他所爱的一切你也爱,他一生守护的一切,也当在他离去后,由你继续去守护呀!这难道就不是你们汉人口中的孝”呃…这…鲍三娘哪怕依旧觉得蛮族这风俗有悖人伦,但是偏偏花鬘的话让她语塞…特别是那一句——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这些话,她像是完全反驳不了。正直鲍三娘迟疑之际,花鬘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再度吟出。“姐姐,你是我的恩人,而我们蛮人最看重报恩,往往报恩的话,若是蛮族男人则是不惜死力,若是蛮族女子…那便是以身相许…”“什么以身相许…”鲍三娘吓得一蹦三尺高:“你、我都是女子,如何以身相许…再说了,我…我是有夫君的,他对我很好,我…我也离不开他…”“这样呀…”花鬘笑了,一边笑,一边将一个盛满水的葫芦递给她,然后接着说,“姐姐,我方才话只说了一半儿,其实,若我们蛮族女子的恩人是女人,无法以身相许,那也无妨…我们往往会委身于那女恩人的男人,从而与姐姐成为姐妹,共侍一夫,这样…我们便可以用一生去报恩了。”啊——啊——因为虚弱,花鬘的话永远是和缓、轻柔、细慢,可就是这么一席话,停在鲍三娘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鸣。炸裂…原本以为那蛮族的“父死娶母,兄死娶嫂”就已经足够炸裂了。可现在…花鬘言出的这“蛮女报恩”听在她耳中,更是天雷滚滚,五雷轰鸣,久久不能平静。炸裂,这是相当的炸裂啊——只是,鲍三娘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等炸裂的剧情…竟很快…就要演绎在她的身上。山洞外的雨渐渐的停了,也不知道是鲍三娘想要转移话题,还是因为花鬘的伤势,她们迫切的需要离开这里去寻找更好的治疗。鲍三娘再度提起了那飞虎爪,“不聊了,雨停了,我们得想办法上去…”这话却是让花鬘神色一下子暗默了下来,她沉吟道,“我现在,怕是没有力气跟着姐姐一道爬上去…”这是坦诚之言。云南多山,放在平时,莫说是这十几、二十米,就是更高的山石攀爬,她也不在话下,可现在…“这里不能久待…我背着你——”鲍三娘语气无比坚决。事实上,她必须如此…若是再于这半山腰消耗下去,怕是她的力气也不足以支撑攀爬上去了。只是…背着,攀爬,这等字眼让花鬘惊愕…乃至于是质疑鲍三娘的这一些话,觉得有些夸大的成分。鲍三娘却是斩钉截铁的朝她吟道。“相信我——”是啊,相信她,她也是从小在鲍家山中长大的。爬山,她最是擅长了!……长秋山山崖之上。一对姐妹被骗钱的向导给唬骗到这里,原本那贼向导还想劫掠一番,甚至想入非非,生出了坏心思。可哪曾想…这次,他是一脚提到了铁板上,这一对姐妹身法了得,直接将这些贼人打跑。这对姐妹正是关索的第二、第三号正牌红颜王桃、王悦。“怎么这蜀人都这样…骗我们钱就罢了,竟还想将姐姐你掳了去简直太过不可理喻——”妹妹王桃撅着小嘴,语气有些嗔怒。姐姐王悦“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人生地不熟,你、我难免受骗,至少…马匹还在,妹妹方才不也教训过那假向导了,他命根子都碎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可是…”王桃的气性分毫没有消散的味道,“可是我们的目的地是成都啊,维之也最有可能往那里…如今这长秋山是哪距离成都多远我们一无所知…甚至这还是个崖口,万一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个恶人,那岂不是赶往那成都完全是遥遥无期了。”王悦心知妹妹说的在理,可这种情况下,她又能如何,“蜀中除了汉人外,各异族繁多,且错综生活在一起…要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并不轻松…你、我姐妹也只能多问,多判断…不过,你、我都是按照地图在行进,料想…这里距离成都也不会太远。”正直王桃、王悦这一对姐妹交谈之际。忽的,就在那崖脚方向。“咔嚓”一声,是一阵碎石滚落,雨后的山石滑坡…碎石滚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谓是习以为常。但,偏生就在这一道碎石滚落声后。“有人么…”“能否帮忙拉一把…”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从那崖口传来,王桃、王悦惊觉…那山崖下有人,于是迅速上前…可一眼之下,却并未看到任何人影。“怎么是你们”倒是一道全新的声音传来,依旧是虚弱,可比虚弱更浓重的是惊讶…是深深的惊讶。而随着这道声音,王桃、王悦寻声望去,原来在原本的位置根本无法看到这里,因为山峦是凹陷的,故而…这是一个视野的盲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就在这视野的盲区,一个王桃、王悦无比熟悉的女人正手持飞虎爪艰难的往上爬。尽管地上也有浅浅的陡坡,不算是徒手攀爬,算是脚步能稍微借上力,但她因为后背背着一个黝黑女人的缘故,故而…往上爬的颇为艰难。他之所以求救是因为,这最后一步,她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鲍三”王桃大喊一声,与此同时,王桃与王悦一起去拉住鲍三娘,在三个人的努力下,鲍三娘与花鬘总算被拉了上来。“鲍三你怎么在这儿”王桃好奇的问…“什么鲍三,喊姐…”鲍三娘也看清楚了来人,是自己姐妹不假,但在家里面…谁大谁小,这是她最坚持的。只是,又是攀爬,又是背着人,当她最后倔强的吟出那一声姐时,她整个已经晕厥了过去…同样的,她背着的花鬘也早已力竭,早就昏迷不醒。很显然,这一路攀爬,对于她俩来说都不轻松…“姐这该怎么办”王桃慌了。“还能怎么办”王悦连忙就去搀扶她们,“先把她们送去附近的医馆…”“这附近哪有医官…”“农庄…农庄也行,总之…得有个地方让她们休息一下,不能让她们待在这里呀——”……南中之地,十几个部落连成一片。烈日炎炎,弯刀与长矛、狼牙棒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膀大粗犷的身形显示了蛮人那雄阔军容的霸道与威仪…一只苍鹰从九霄降落,挥翅落下,带来了一封信笺。此刻的部落中…蛮王孟获与夫人祝融,还有一干部落首领、洞主齐聚于此。这些首领、洞主各有所长,比如孟获手下的第一猛将,乌戈国的兀突骨,传言中刀枪不入,坐骑是一头巨象,毫不夸张的说…骑着大象,就连吕布都未必是对手。而且其不食五谷,以生蛇恶兽为饭,手下名声赫赫的藤甲兵刀枪不入…堪称蛮中之地战力的天花板。除他之外,号称南蛮第一智者的朵思大王,第一洞元帅的金环三结,第二洞元帅董荼那,第三洞元帅阿会喃,祝融夫人的弟弟带来洞主悉数位列其中。他们或是勇武,或有智谋,或是擅长毒瘴之气…各怀异能…当然,还有传说中会法术,擅驱兽法,能行风雨,控制猛兽的木鹿大王,他坐在孟获与祝融之下的第三席,显然…地位非凡。倒是作为大魏的使者程昱,仅仅是位列这大帐中的末流,甚至还要排在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洞主之下。此刻,隔着老远就听到木鹿大王那辽阔的嗓门。“大王,你让我们带兵来,我们就带兵来,你让我们陈兵成都边境,我们也陈兵在成都边境…可你不能这么一直耍着我们哪,我手下藤甲兵,每日出兵在外耗费的钱粮何止万千,朵思大王、金环三结、董荼那的象兵、虎兵、豹兵,单单每日那些畜生的口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依我说,别等了,管他成都的虚实咱们直接打过去就是,夺了城,占了地,咱们平分这硕大的蜀中,这不挺好总好过在这里迟疑不定,踌躇不前…”木鹿大王吼的声音大,可事实上,孟获完全没有反应,他倒是展现出一股老干部才有的沉心静气…眼观鼻,鼻观心…沉吟了许久,口中才浅浅的说,“不是不攻,时候未到…再等等,再等等,我那女儿去了这么些时日了,料想也差不该有消息传来了。”就在这时…“大王,大王——”随着一道急促的声音,一个蛮兵匆匆闯入,手中提着一只苍鹰,连带着还有手中那已经取下的来自蜀中的急报。“能出什么事儿急急燥燥的”看着这蛮兵如此紧张,孟获倒是显得淡定。可随着他接过那蛮兵手中的信笺,他的表情呆住了,平静的眼眸中突然就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甚至,这已经不是波涛汹涌了,是憎恶…是深深的憎恶。然后,短短的一瞬之间,孟获的表情整个宛若过山车一般,彻底变了…变得惊悚,变得可怖,变得暗沉如水,变得犹如浸在万年寒冰之中!“怎么了”祝融与木鹿大王异口同声的问。可…回答他们的却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自蛮王孟获愤怒的咆哮声呼啸喊出,震天动地…那目眦欲裂的眼睛里满是充血,而在这种极端的表情下,孟获一拳直接砸向面前的桌子,整个桌子完全碎裂…紧接着,他那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传出。“出兵,出兵,尽起蛮族之兵,为鬘儿报仇,为你们的少主报仇——”“我要屠了整个成都城,我要生啖那大耳贼、那诸葛亮的肉,俺要饮干整个蜀中汉人的血,这群杂碎竟敢杀我女儿,哇呀呀呀——”歇斯底里,只一个刹那,蛮王孟获就歇斯底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