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这些时日的岳红翎

岳红翎用的是“看见了你”,而不是“幻术”,她分得很明白,因为那次看见的就是赵长河。

她心中的赵长河。

那是一片光洁如镜的冰壁,镜中看不见自己当时的样子,而是赵长河策马黄沙、身后万马千军在追逐时的模样。

岳红翎知道那是自己对赵长河最心动的时候,真正的爱意起于那时。而不是更早之前在弥勒教寺庙中的意外旖旎、亦或被思思坑了之后客栈里的相拥。

那样的旖旎,可以当一番梦,不久就了无痕迹。而那策马黄沙的携手,才是永驻心中的记忆,时不时都能念及,无法忘却。

然而对于一位追求武道极致的武者、一位惯于独行的剑客,这种甜美的回忆和怀念,其实有一个很不好的称呼。

叫心魔。

它能疲软人的意志,让人沉湎在温柔里,于是心不复坚、剑不复利,再也没有了独自面对艰难的拼搏与自立,凡事都会有依赖、还有顾虑。

这一刻的岳红翎就情不自禁地沉湎在心魔里,满心都是过往的缠绵,看着看着嘴角都禁不住泛起了笑意。

很想进去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策马驰骋。

镜中人也似乎含笑伸出了手,好像在说,你看,在这千万里外,你我都能相遇,伱还不留下么?

灵魂似乎悠悠荡荡,被吸进了镜面的漩涡里。一旦吸入,万劫不复。

这不是幻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缠绵之心、自己的软弱,照见在镜中,被魔捕捉。

然而这小俩口从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刚刚还在啪啪啪的时候,转头就顺着头发说我要浪迹天涯。一个特么说得出口,另一个也特么真觉得很正常,那样的岳姐姐才飒。

如果有真人赵长河站在面前说现在万里之外路遇,你要兑现诺言,说不定岳红翎还会栽,但只是内心照见,岳红翎反倒深深反省,我怎么会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赖在他身边呢?我还有很多地方没走,很多东西没看呢。

这么一想,立刻脱离了冰壁的灵魂汲取,并且被岳红翎发现了这冰壁不正常!

岳红翎“哐”地一脚,恶狠狠地踹在冰壁上,似乎能听见极深之处的呜咽,好像谁被打哭了一样……

岳红翎可一点都感受不到萌意,浑身毛骨悚然。

就这么一刹的耽于情爱之意,就差点死在这里!

男欢女爱,自古都被认为是武道的障碍,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呛!”一剑突兀向后刺出恰好挡住了一道暗影之中袭来的剑芒。

对方见冰壁加自己偷袭都没能奏效,立刻闪身钻进了冰雪皑皑的密林之中,带起簌簌雪落。

岳红翎作势要往林中钻,连剑芒都先贯进去了,可踏入林间之时却忽地折返,飘然离去。

林中一堆箭矢暗器“嗖嗖嗖”地打在开路剑气上,那边岳红翎早已鸿飞冥冥,遁入天际霞光,再也不见。

“……不愧是落日神剑,当真名下无虚。走,宗主不在我们不可与她纠缠,先入秘境。”

一行人离开密林,往雪山深处远遁而去。看似离远了的岳红翎却从山岩之后探出了脑袋。

“你就是这样跟进了秘境?”赵长河躺在姐姐怀里听故事,虽然女侠讲故事水平不怎样,说得毫无渲染,其中关于心里多想赵长河之类的更是一笔带过,就说心魔,整个故事干巴巴的。可赵长河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说出个番外篇挺不错的,看一看别人的历程。

说来红翎是真的强啊……真正的老江湖。

岳红翎悠悠道:“一群听雪楼的刺客,怎么玩得过本女侠……不过我原本以为跟进去的是他们的老巢,进去之后才发现并不是……或者也可能老巢也在里面,只是他们没有去老巢的方向。我跟着他们,发现他们谈话之中涉及最多的是佛道两家的事情,似是有意挑拨佛道争端。”

“咦……”赵长河怔了怔:“挑拨佛门与我们,倒是看见了。道家在这里也有事么,从何说起?”

“他们言语之中,有对玉虚的什么计划,但我跟得远,只能听见一些断续的只言片语……大致是天尊对玉虚极为不满,丢了天书云云……趁着玉虚不在,他们要搞什么事。”

“玉虚不在……之前他们说宗主也不在,宗主指雪枭吧?两人都不在的这个时间……围攻老夏的时候?”

岳红翎没好气道:“我一直在秘境,怎么知道围攻昏君是什么时候。”

“呃……”赵长河这才想起岳红翎对夏龙渊可没有半点好印象,君是昏君,官都是鹰犬走狗,江湖侠客眼中都是这样的。岳红翎还好一点了,她对唐晚妆的观感还是不错的,更极端一些的眼中连唐晚妆都是鹰犬走狗,比如最初自己就这么认为。

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时间段应该是那个时候。那时雪枭在京、玉虚在关外,而趁着这种时候,听雪楼和背后的某些存在正在暗谋玉虚与圆澄。

圆澄离开长安说不定是狗屎运,否则说不定要出事……然而到了这里也没完全逃过,空间被对方刻意联通,暗地里追了过来。恰好看见了那金刚,又起了其他的念头,否则说不定是要先杀圆澄的。

前后大致能串起来了,事情应该就是如此。就是他们到底谋划个什么还搞不明白,这个岳红翎也未必能明白。但这显然对后续自己的昆仑之行有很大的价值,说不定计划都要更改。

岳红翎道:“事实上我没跟太久,就因为不熟悉地方,导致意外撞上了很多妖魔鬼怪。听雪楼明显并未完全开发整个秘境,里面有很多怪物也不是受他们所控的……他们也在探索与寻宝,我有一些造化便是由此而来,还有部分从他们手里硬生生夺来的。”

赵长河:“……”

雪枭心里怕是日了狗。

时无定的事,算是岳红翎坏了雪枭大事,转个头又是岳红翎在坏雪枭的事,怎么老是你。

话说回来,如果有冥冥之中命定的缘法,难道不该是韩无病和雪枭绑定得更深?韩无病哪里去了?

岳红翎又道:“当然这也暴露了我的行踪,此时雪枭也回来了,便率听雪楼对我围追堵截。他们势大我就跑,脱离危险了又回头反蹲他们,一直纠缠到现在。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放我这里,计划还是要做的,一边纠缠一边做事,渐渐地也就到了这里,遇上了你。我实在不知道从什么节点开始就从天山到了襄阳,路上没感觉啊……”

岳红翎说得很简略,赵长河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这连月来的惊心动魄,数不尽的怪物与争斗,说不完的逃亡与反杀,伤痕累累,直至如今。

说自己累,人家岳姐姐不累吗?

他再也躺不下去,一骨碌爬了起来:“你的伤给我看看。”

岳红翎啐了一口:“一点外伤,不需要双修!”

赵长河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给你治个伤……不给看就不给看。”

说着伸手握住了岳红翎的手。

岳红翎正待说什么,很快感觉一股极其强烈的回春之意泛遍身躯,连月来争斗的内伤外伤、各种细微的暗伤潜伏,竟然在这一瞬间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他连探查哪里有伤都不需要探,直接范围性地解决,就像沐浴在全方位无死角的温泉里一样。

岳红翎惊诧地看着赵长河的脸,他现在的强是全方位的强,这回春诀比以前何止强了百倍!

赵长河笑笑:“姐姐若要帮我可得有个好精神。这连月来是不是连好觉都没睡过,时时警惕?”

岳红翎“嗯”了一声,不想说话。

为什么看见他会觉得有了屋瓦?还不就是因为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精神,好好地休憩。天塌下来,男人在身边呢。

手中依然传来他的气息,暖洋洋的,舒适慵懒,岳红翎眼皮子开始有点打架。

赵长河柔声道:“睡吧……起码今天,我在你身边。”

瞎子抄着手臂,觉得这俩挺傻逼的。总是在那想着谁帮谁,谁依赖谁……其实有什么好分的呢?

互相依赖互为港湾,这不就是你俩曾经想要的……仗剑携手,共闯天涯?

等一下,我怎么会在这做情感分析,谁见过一本书有情感了……瞎子挠了挠头,这奇怪的思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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