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幽山外
八荒霸主和四海延是从太虚门一处密道走出来的,大概是时间差距的原因,招阳门出口也略有不同。
系统宣布任务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就绑在一起了。
签订契约后,八荒霸主问四海延有什么打算。
四海延苦笑道:“先找个地方修整吧。”
他在千钧峰与水狮兽搏斗中受了伤,不修整,难道还要扛着伤去打怪吗?
八荒霸主嗯一声,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窃笑着说了句:“不必麻烦了,我这就送你们回程。”
眉毛蹙起,八荒霸主压低视线看了过去。
恢弘的山体斜坡下出现三个人,一个斗篷者,一个盗贼和一个束身穿着的女子。藏青色斗篷宽大厚实,将男人大半张脸遮住了,瘦个头盗贼则隐于皮毛帽下,同样看不出什么模样,至于那女子更是神秘,没有穿戴任何职业的衣服,仅以面纱示人。
总而言之神神秘秘,像见不得人似的。
八荒霸主冷笑一声,阳刚的眉目间多出几分嚣张之气。他收了目光,不屑地问四海延:“你认识吗?”
四海延摇摇头,对那三个人问道:“你们谁啊,报上名来。”
斗篷人细声说了一串字,虽然没听清说的什么,但这个长度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四海延:“名字这么长,你是存心不想交朋友啊。”
霍然间一只鬼影乘风飞来,尖锐的指甲对准两人的脸狠厉拍下,要不是八荒霸主及时将他往后拽了一把,四海延脸上已经多出个血窟窿了。
“我靠!”他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报了名字,是念了串咒术啊!
这手动得毫无道理,直接把四海延拍蒙了,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个高大上的人物。
八荒霸主和他反应不同,聚贤堂的老大一向秉承老子第二没人敢第一的原则,狂妄自大惯了,还是头一次被人暗算,霎时脾气就上来了。
“妈的,有种跟老子正面干,偷袭算个屁人物!”
然而,咒术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脚下接二连三发出爆裂的声音,无数扭曲长缝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犹如长虫在地面爬行。
起伏间,涌动的鬼影从地缝钻出,翻搅泥沙,霍霍生风。
毕竟是见惯世面的人,八荒霸主处之泰然,冷哼一声:“幻术师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嚣,看我把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招数破了!”
问古长枪从身后探出,他反手转起,涟漪般荡开一股强势的灵力,飞到身边的鬼影立马被震开。
枪锋直穿云霄,朝施法者驰骋而去。
兵刃铮鍧碰撞,一把蛟骨大刀挡在枪锋之前。斗篷者竖起另一只手,拿捏指诀,顽石化成猛虎,踏着地面裂缝穿梭,扬起碎石万千。
可怖的噼里啪啦声来到面前,问古长枪以千钧之力一一扫荡,四荒响起震天的爆破声。
另一边的四海延尚未召出自己的兵器,便被猛虎撞入,身上多出一个大洞。
鬼魅再次涌来,像上吊绳一样圈住四海延的脖子,快速往地缝拉去。
“啊......”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下一刻已经掉进深渊,声音湮灭在风沙当中。
“四海延?”八荒霸主倏然回头,旷野中,再无人应答。
八荒霸主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已察觉,对方不仅仅是幻术师那么简单。
五指扣起枪头,在掌心一划,皮肉破开一个血口,饮血的枪头直指天际。
强制突破幻术对自身消耗非常大,但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紫色电光闪烁不止,原本漆黑的上空豁然打开一道洞口,逐渐变大,幻术至此失效。
周围变得明朗起来,八荒霸主正要松口气,忽觉什么东西眨眼到了面前,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蒙面女子!
八荒霸主悚然一惊,这人身手竟轻盈到他无法捕捉?
女子也不忌讳什么,以惯性将自己甩到他身上,像弹簧一样扣住了他的脖子,顺势顶来一膝盖,这种攻势犀利却将弱点暴露无遗。
怎么说呢,就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女人使,不,应该说根本没把自己当人使!
八荒霸主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拦下那一脚,再横枪一收,将人按到自己身前,视线穿过飞舞的面纱,终于看到了女子的面貌。
猛地他心底一沉,不对劲!
那面纱下是一张毫无血色,双眼无神的脸,哪怕在如此激烈的对打中,女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像......就像一个被操控的活死人!
八荒霸主着实被惊到了。
以至于动都不会了。
以至于,女子在身体被禁锢下,还能从袖口抽出一枚玉簪子,直取他的命脉。
握住问古的手倏然松开,已经来不及反抗,下一秒八荒霸主脖子上多出半根簪子。
他至死也难以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傀儡。
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竟然有人成功将傀儡炼制出来了。
身体倒下的一瞬间,耳边传来系统隆重且热烈的播报声:“恭喜嘲魇、南霜穆获胜,八荒霸主、四海延淘汰。”
八荒霸主:......嘲魇......艹!
两人化砂后,嘲魇拾起地上留下的玉簪,难得赞许道:“适合她。”
“她本来簪子就用得好。”木子阳走到呆滞的人面前,给她戴上缚魂锁,南霜穆自始至终都没动过。
木子阳敛了敛眼道:“你们已经签订契约,要想继续走下去,就别再给她灌蛊虫了。”
“她意志太坚定,没有蛊虫根本无法控制。”
别看南霜穆小小一个,却是根硬骨头,哪怕脑袋里只有一小块空地,都能唤回她的清明,只有持续喂养蛊虫,才能完全掌控她的意志。
嘲魇:“南霜穆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打造更多暗器,其他的不用操心。”
木子阳不再说话,只是看南霜穆的眼神多了些不忍。
......
雪幽山内和雪幽山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山上常年积雪,放眼望去,总是一片白雪皑皑,如困在重重死像,永世不得超生。而山外,此刻的南天海夏意浓厚,偶有浪中潜浮的渔船,岸上叫卖的摊贩,满地乱串的草系野怪,一切都充斥着生命力,那么美好,让人想要触碰。
乌娘子刚从锅中盛了一碗热奶粥,抬头便见到一个长相标志的男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男生剑眉星眸,一身战斗服,腰带将身板收得紧紧的,颇为养眼,可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哀郁感。
男生沿着水路往前走,浅浅的脚步漫过细沙流,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远方的圣殿,内心深处莫名涌出一股难受。
他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从叱有记忆起,他就一直生活在雪幽山。
最早时,父亲每隔一段时间会山上陪他,手把手教他练剑,偶尔也会带他下山游玩,那是叱最开心的日子。
所以叱很努力,为了让父亲多陪自己,每天不眠不休地练习。
有一次他从冰雕玉台上滑下,皮肉被剑割破了,他没有痛觉,只能楞在原地,看着满手鲜血,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近,有人懊恼地问了句:“怎么受伤了也不知止血。”
叱快速抬起头,看见短毛绒边的长靴,冰霜不染的白袍,和常年不变的山妖面具。父亲垂眸将他抱起,也不嫌血弄脏了白袍,及时给他施法治疗。
冰天雪地下,父亲的怀抱暖意融融,如春阳沐浴。
从那时起,叱便更加坚定,决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
后来父亲问他,你还喜欢练剑吗?如果不练了,我就带你回家。
家是什么地方?他没有印象。
叱觉得留在雪幽山挺好的,有父亲陪伴他就足够了。他坚定地告诉父亲,他要练剑,要成为最厉害的剑客。
父亲的脸埋在山妖面具下,看不出神情,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那天父亲把剑收了,给他留了一柄司铜方戟,告诉他以后他都没机会下山了。
司铜方戟八十斤重,还未成年的叱根本举不起来,但他太迫切于证明自己了,哪怕练到全身骨头僵硬,动起来都会响起机器的咔咔声,他也熟视无睹。
断桥残雪,玉树琼枝,漫天刺骨寒风幻化成扭曲的剪影,叱不害怕,心心念念都是修炼。
许多年后,他开心地告诉父亲,他成功了,终于可以用意念操控司铜方戟了!
他期望能从父亲脸上看到赞赏,欣慰,可是没有。出乎意外地,父亲把他锁进了山洞里,不再回来了。
叱定定地看着山门,却什么都望不到,山门外只有白雪苍茫,风霜万里。他的目光从依恋不舍,到渐渐黯淡,最终化为一尊石人。
......
叱虔诚地跪在水里,双手颤抖着,缓缓捧起一把水浇到脸上,竟感动得泪流不止。
远远观看的乌大娘:“......”
好模好样,居然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