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背叛
带着嗜血的剑意岂是那么容易避开的,只见莫绝自空中一个回转,锁定目标般又对准了嘲魇。
这一次,不知是嘲魇大意轻敌,还是没反应过来,竟让七星莫绝贯穿了后背。
莫绝由后面进,从前面出,直接给嘲魇的身体开了个洞。
“啊!”痛苦的嘶吼充斥空气,无需体验,光听声音就知道那是筋骨断裂之痛。
失去渊龙斩的嘲魇,如同失去了手臂,毫无反抗能力。
凌少群低哼一声,看样子,嘲魇根本不如外界说的厉害。
把嘲魇‘杀’了,至少他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但与七首兽一同镇压在将军陵的琉璃月,却不知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了。这么想来,凌少群更是火上添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小师傅,我现在就替你仇报。”低喃一句,凌少群接过回旋的莫绝,起势,前冲,刺剑,给嘲魇最后一击重创。
青色剑气凝聚成一道坚韧的光,嘲魇浑身一僵,强忍着起伏的心脏,等待被一剑毙命。
“锵!”利刃相碰发出一声震撼的翠鸣。
渊龙斩依旧被固定在石墙上,这一挡,自然与它无关。
此刻牢牢顶在七星莫绝下的,竟是另一把散发青光的蛇形曲剑--七星难离!
“对不起,你不可以杀他。”
墨迟突然出现,挡在嘲魇跟前,与凌少群相交鼻息之间。
凌少群怔怔看向眼前人,惊诧、疑惑、不解......
对上的,是那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眸,平静如水。
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忘记了动作,只剩愕然。
凌少群双瞳慢慢变得赤红,许久之后才开口问:“为什么?”
墨迟:“他是我的战友。”
一瞬间,凌少群如坠冰窖,仿佛被人猛然揪住心脏,始终没有松开。
他紧绷着喉咙,一字一句问:“那我是什么?”
墨迟惯来沉稳,每一点情绪都被他完好无缺隐藏在皮囊之下,这一刻的满目冷漠,将凌少群一颗怦然跳动的心,瞬间冻结了。
尝试到绝望的人,已无理智可言,凌少群忽而视线一转,再次执剑朝嘲魇刺去。
大堂内顿时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八仙桌被砍断,桌上的果盘酒水也漫天翻飞,再逐一落地。
这是莫绝和难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摩擦出火光。
凌少群血液沸腾,思绪紊乱,动作已无章法可言,墨迟越拦他,他就越要将嘲魇就地正法。
两人打得轰轰烈烈,余下的看客也是心中五味杂陈,他们还搞不懂状况,这个时候出不出手都很难抉择。
由于心神不定,凌少群很快败下阵来,一个不留意被剑气甩飞出去,包裹渊龙斩的石墙,也在此时缩回了地面。
凌少群挣扎着起身,还想继续,却对上了七星难离锋利的剑尖。
剑抵额头,没入眉心。
在此之前,墨迟从未伤过他分毫。
无需再打下去,凌少群引以为傲的一身技能,顷刻间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可即便面对利刃,他也没有退避,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直视对方。
许是心中有愧,墨迟撇开脸,不再看他。
“对不起。”再次道歉后,墨迟收起七星难离,带着嘲魇离开了太虚门,最后留给凌少群两个绝尘的身影。
一滴血从额上流出,沿着鼻翼滚落,从下巴掉了下去。
两人之间那份情谊,信任,相知相识,刹那化为灰飞。
凌少群大吼一声,冲出大堂。
南霜想要追他,却被青翎拉住了。青翎摇摇头道:“让他去吧。”
相识这么多年,青翎还是第一次从凌少群眼底看到了痛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独自冷静一下。
疯狂奔跑的凌少群,很快跑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里的树遮天蔽日,几乎隔绝所有光线。
他在树丛之间上翻下滚,砍断所有拦路枝条,留下身后一条平坦大道。
说来也怪,他跑了许久,却不见半只妖兽,连芊草兽蘑菇兽那种常见的野怪都没有。气急败坏的凌少群只能往树上发泄,眨眼便推到了整片树林。
一直到入夜,凌少群才回到吊脚楼。
今晚,墨迟不会回来了。
也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他坐在床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墨迟说过的话,迟迟无法入睡。后半夜,凌少群干脆抱了一壶酒,翻上吊脚楼屋顶,一人卖醉去了。
暗淡的月光在悬于云层间,几乎寻找不到踪影。莱茵河上水流潺潺,只闻其声,不见若山莲半分醉意。
完全醉了还好,只怕半醉不醒时,心中耿耿于怀的事情,还像摇晃不停的钟摆,一直提醒着自己。
几个月的相处,凌少群已经对墨迟的信任到极点。哪怕对方不在身边,他也敢知难而进,不顾后果地往前冲,因为他知道,就算冲过了头,摔出万丈悬崖,那个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牢牢捉住他。
只是现在,墨迟放手了,以另一种形势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睡不着?”温润如水的声音为他撩开一道门缝,凌少群重新呼吸了一口纯净的气息。
下一刻,冰凉的指头抵住他的额心,凌少群感觉一股清泉从中传来,额心的伤疤随即消失了。
凌少群:“小伤而已,过两天就散了。”
冰灵笑道:“那这两天就不帅了呀。”
凌少群:“你怎么还没睡?”
“你缺个酒伴。”冰灵指了指他手中的酒壶。
凌少群看着酒,不由得皱眉苦笑。就一瓶,你还要跟我分。
将酒壶递给她,同时凌少群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冰灵在他身边坐下,对嘴喝了一大口酒,辛辣感呛得她咳嗽不止。
凌少群:“你喝慢点,没几口了。”
冰灵抹掉嘴角酒水道:“别这么小气,这壶酒还不够我的治疗费呢。大半夜的,你坐这么高给村民守岗?”
“我上来看星星。”凌少群大概是想起了长古的夜晚,和墨迟倚在树上看满天繁星,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一个夜空,至今难忘。
冰灵也抬起了头,天上乌云密布,连月亮都蒙了一片纱,更无星星一说。
冰灵:“......”
两个人相对无语,一口接一口喝着壶里的酒,借着暗的夜,凉的风,凄清的月色,与莱茵河相映一体。
差不多喝完时,冰灵才开口问:“你是在想墨迟吧。”
凌少群叹口气:“也许你当初说得对,墨迟加入刎颈盟,是有目的的。”
如果真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
凌少群一直想不明白两件事。糖豆儿是怎么中的蛊虫?将军陵地图是如何送出去的?现在想来,这一切应该归功于墨迟吧。
冰灵沉默,半晌后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少群,你了解墨迟吗?”
凌少群怔楞一下,而后垂下了眼眸。
了解?墨迟沉默寡言,高深莫测,总是来去自如,虽然两人共患难度生死过,但自己对他又哪能谈得上了解。
他摇头否认:“没有人能够走进墨迟的世界。”
冰灵拍拍他,在自己左胸前指了一下:“我们的心很小,只有拳头那么大,但装的东西很多。我们的视野很广,一眼千里,但能看到的却很少。你所了解的墨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其实你心里清楚,只是眼睛所见的蒙蔽了心里所想的,让你一时糊涂罢了。墨迟进刎颈盟,是不是有目的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他对你的好,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一张地图。”
三番四次的相救,小心翼翼的呵护,下意识对一个人好,是伪装不了的。旁人眼中墨迟冰冷无情,只有对着凌少群他才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今天为嘲魇挡剑了。”凌少群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不禁泛出酸楚的味道。
我以为,他只会为我挡剑。
冰灵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用你的心去感悟吧,只有你自己能想明白。我回去睡觉咯。”
用心去感悟吗?凌少群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
他身体恢复能力强,一向不把伤当回事,似乎什么伤到他身上都会转瞬即逝,而这一次,却不如从前般轻松,因为墨迟伤的不只是他的额头,更深的是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