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暗涌
“死者陆河，十七岁，男。”
“沙沙”
“见习御妖师，点亮了胎光但未曾契约任何妖兽。”
“生前无明显外伤，死因是溺亡，无任何反抗迹象”
“沙...”羽毛笔记录的声音一顿。
“请继续”
“人际关系简单，是陆通收养的孤儿，生前与其他童子相处和谐，没有太大的矛盾。”
“十一月十三日晚间盗取奇物【沧海遗珠】，十一月十五日陆通在海崖旁发现了他的尸体。”
“学宫两位教习表示【浑天鉴】当晚并没有感应到【沧海遗珠】移动，后续也没有感应到陌生御妖师和妖兽的痕迹。”
“初步判断是御妖师作案，嫌疑人十分了解【浑天鉴】，准备了有屏蔽探查作用的奇物，具备精神控制类妖兽，目前仍在海岛上。”
“明白。”
“【沧海遗珠】原主人陆通表示当晚中了贼人的技能，无知无觉。失窃前，【沧海遗珠】一直存放在他的展览室。失窃后，他曾多次施展密法召回【沧海遗珠】，但无果。”
“最后，毕子方你知道规矩的，若有新发现，及时联系。”
毕子方和陆狡飞快地和另外两位专员交换了信息。
五刑司遇到这种重大案件都是派出两队黑甲专员交叉调查，既能多角度多方面的分析案件的信息，又能防止徇私枉法和冤假错案。
毕子方和陆狡已经汇报完了失忆案的信息，刚刚是另外两位专员向他们交换失窃案的信息。
接下来他们要再次拜访陆通，探访学宫的两位教习，查探那具尸体。
而那位黑甲说的“规矩”则是因为陆狡是陆通的亲属，哪怕是帮陆通追回失物，但为了避嫌，问询的时候陆狡不能在场。
拜访陆通和探访教习是他们这一组的重点。
因为刚刚二位中有一位是死人方面的行家，以他在验尸上的造诣，该查的已经查的很明白了。
而调查活人就是毕子方的强项了。
“啧啧，怎么和苦主是亲戚也要避嫌啊...”陆狡埋怨道
毕子方则平静地告诉他。
“因为很多案子，苦主和犯人有极大的牵连，甚至就是同一人。你是亲属，心里不免会偏袒，是人都无法克服，避嫌也是让你少点麻烦。”
陆狡撇撇嘴，同为五刑司专员，他怎会不清楚，只是借机发发牢骚罢了。
“行吧行吧，我不去就是了。”
“但讲实话我还挺想拜访三爷爷的，族会之后有将近一年没见过他了。”
“想当年他在咱们五刑司也有着【不胜则死】的赫赫威名呢”
毕子方默默地听着，既然搭档喜欢讲这种有用的东西就随他讲。
很快，他们就到了陆通的小院门口。
“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稍等片刻。”
“好嘞”
「陆通的小院」
进去之后，毕子方单刀直入。五刑司办案一般都是这么干脆利落，除非调查的对象来头太大。
不过陆通显然不在此列。
“陆先生，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沧海遗珠】失窃的。”
“十一月十四日清晨。”
“据我所知，陆先生你是爽灵镜御妖师，为何会被一个见习御妖师童子窃走至宝？”
陆通苦笑
“那贼人估计早早就对我下手了，失窃那晚我不知为何无知无觉。”
“而这些年过的太安逸，想着在一号海岛出不了什么事，就把这辈子十分得意的一些宝物放在了一件屋子作为展览室，平日邀请一二老友一起赏玩。上面除了一个我独有的召回密法，便没有别的防范了。”
“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平日也时常让童子进去打扫。”
毕子方了然，一号海岛类似于联盟养老院，大家没事聚在一起乐一下，每年学宫试炼能围观各家出色的少年们同台竞技。心情好了还可以指点一二后生晚辈，这个安逸的环境下，人的确会失去警戒之心。
况且能来这里养老的...起步大师水平，爽灵镜（第四境界）带着巡守妖兽都是标配，甚至一些幽精（第八境界）大佬带着潜龙修为妖兽伙伴的也有几位，还有一些修道士遗老遗少，起步也都是金丹大修...
谁来这里搞事情也是真的有点想不开...
“【沧海遗珠】的作用是什么”
毕子方接着问。毕竟犯人拿到这种强力奇物不可能不用，如果不知道它的用途就去抓捕犯人会十分危险。
“水行奇物，作用是可以通过魂光驱使，释放潮汐场地。在潮汐场地中，水行术法威力增强，释放速度加快，释放范围扩大，所有妖兽速度降低。
同时可以每天释放一次潮汐漩涡，减速妖兽，让御妖师无法收回妖兽。”
毕子方点点头。难怪陆通当年被人称为不胜则死，光从这【沧海遗珠】上就可见一斑。
“请问【沧海遗珠】的召回密法为何会失效，老先生可有什么猜测？”
“大概是某种有着强力屏蔽作用的奇物，我后来还找了田教习帮我用【浑天鉴】施展召回密法，但也没有任何结果，【浑天鉴】也找不到贼人和妖兽的踪迹，只可能是某种强大的屏蔽奇物。”
“明白了，谢过老先生配合调查，先告辞了。”
“你们这些小伙子也小心行事，性命最重要，【沧海遗珠】只是外物，不要因为老头子我的任性害了你们的性命。”
看着远去的毕子方，陆通年轻时也是黑甲专员，知道他不会理自己，但也许人老了就会变软弱，变得多愁善感，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对着他的背影说了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然而，【沧海遗珠】之所以叫沧海遗珠不是没有原因的。
它虽然功能强大，但散发出的波动极小，所以叫“遗珠”，若它的水行气息十分明显那就不可能是遗珠了。
只是毕子方并不了解，而陆通得到它太久了，沉迷于它的强大作用，竟忽略了它最本质的特征……
「学宫训练场」
“姬兄，你觉得下一波人什么时候来？”田光笑吟吟地问道
姬元伯没搭理他，往手中的铜镜注入魂光。
“马上”
田光故作平静地笑了笑，但其实心里也有点紧张。
果然，一转头，就看到毕子方和陆狡。
没什么寒暄，几人很快就切入正题。
“姬教习，十一月十三日晚，可是你当值？”
“是”
“当时浑天鉴中可有陌生御妖师和妖兽的波动？”
“没有”
“可有感应到【沧海遗珠】移动？”
“不曾。”
毕子方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田教习，十一月十七日你要求与姬教习换班，在当天执掌浑天鉴监考，请问是何缘由？”
“与友人有约，不得不与姬兄调休。”
“田教习调休的原因可与浑天鉴有关？”
“有关。”
陆狡立刻死死盯着田光，有些兴奋，仿佛找到了突破口。
“是何原因？”
“陆通老爷子传了我一道密法，可以配合浑天鉴大范围召唤沧海遗珠，我不好推脱。”
姬元伯淡淡地扫了一眼田光，没有说什么。
毕子方脸色有些难看，线索断了。
加上接连施展密法对他的魂魄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谢过二位教习配合，我二人先告辞了。”
说罢，陆狡就扶着面色苍白的毕子方离开了。
待二人走远了，姬元伯静静地看着田光，好半晌，开口道：
“那专员身上有只白灵鸟，又修习了真言密术”
“这都能被你混过去，本事不错。”
田光则低着头，玩味一笑。
“是啊，直言密术确实厉害，直接向我的魂魄发问，不答都不行。”
“但我确实是实话实话。”
“呵，真话说一半有时候可比假话还致命。”
田光悠悠一叹，没有接话，只是拿过浑天鉴，轻轻一点，铜镜就在空中投射出一整座海岛。海岛上的无数个光点代表着无数御妖师，妖兽，灵物，奇物。
他轻轻一点海边一个漩涡状光点。
“姬兄，你说这个气息的形状像不像徐和的暗涌？”
“水面上只是小小的波纹...”
“扑通！”
“当你意识到时水下的狂涛已经将你吞没...”
徐和是稷下学宫的明星御妖师，以他变幻莫测的水行妖兽闻名。
他最出名的手段就是和齐瞬一同研究出的【暗涌】，【狂涛】，【海皇】三大战术，其中【海皇】也是一条强大的进化途径。
“姬兄，你觉得齐瞬失踪之后，这位徐海皇又能撑多久？”
姬元伯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田光表演。
见他不买账，田光也不装了，抬起头，直视姬元伯的眼睛，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不要误会，这【沧海遗珠】和失忆案跟我可都没什么关系。”
“我那天也只是帮四少爷运了只鱼人小将进来。”
姬元伯冷笑一声，果不其然。
“田光，你真当姬某不敢处理那小胖子？”
田光嘿嘿一笑
“咱俩大哥别笑二哥，难道姬兄你就干净了？”
“别告诉我集市那两个棒槌能帮赢苛斩杀精怪修为的斑斓虎，那可是山君！”
姬元伯默然，那斑斓虎的确是他帮赢苛斩杀的。
“姬兄何必为难我呢，我们都是小角色，你在御妖军混，我在奇货坊，各为其主又有什么办法呢？”
“何况当今的联盟，羁绊道途日渐式微，齐瞬失踪，新生代除了徐海皇没一个能打的，毁灭道途那群疯子也在四处作乱。暗流涌动间，咱们夹在中间这些“庸人”，若再不勤奋点抱大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姬元伯长叹一口气。
说到底，这田光的确是个非常现实的“小人”，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帮助赢苛并非是为了攀附，但不管动机如何，他就是偏帮了赢苛，以一个监考教习的身份。
的确，各为其主罢了。
悠悠一叹
这一刻，姬元伯突然有些羡慕那些参加试炼的少年们，想到自己和梁曲的少年时代。
那时在学宫只要天天训练妖兽，学习御妖知识。
时不时和同窗们一起参加联盟的各大赛事...
仿佛就在昨日，仿佛又很久远...
但他终究不是少年了，他们都不再是了。
他和田光都算得上是各自势力的中坚力量，况且走的是征服道途，势必要被困在这权与力的藩篱里，不得脱身...
有时他也羡慕梁曲的自由，若是羁绊道途真的有路，谁又不愿走呢？
深深地看了田光一眼
“罢了，这事我就当不知道。”
“再怎么帮那小胖子，在赢君面前也是徒劳。”
“你要冒这么大风险做无用功，那也随你。”
田光无语地笑了笑，他只当姬元伯脑子有病。
他也就是抱抱大腿，帮了吕富之后自己在奇货坊有生之年还能从主管的位置向上望一望，说不定还有机会商股（入股奇货坊）。
至于帮吕富战胜赢苛，除非他脑袋坏了才会这么想。
按前几年稷下流行的话说，赢苛在这一批少年中就是论外级别的御妖师，无敌的存在。要不然这次的榜首也不会奖励涅槃心。这种至宝可比沧海遗珠贵重多了，若不是看在当代秦君的面子上，神农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种小比赛上大出血。
交谈间，那处漩涡状光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妖力波动。
“糟糕！”
田光大惊失色，昨日清晨吕四少带着队伍出发了，正是奔着这鱼人小将去的。
但现在爆发出的妖力波动都要接近精怪妖兽了，以那些少年的实力，绝无幸免的可能！
若是吕富真的死了，那他这个偷运鱼人小将的“罪魁祸首”也完蛋了，吕家多的是手段炮制他！
出自御妖军的姬元伯倒是十分沉稳，不慌不忙。
毕竟是守过长城带过队的硬汉。
“田光，冷静！”
“现在顺着浑天鉴去把那四个黑甲召集到训练场，然后你去营救那几个少年。”
“我和黑甲们守着浑天鉴见机行事。”
田光听了指令立刻回过神来，他毕竟是个御妖大师，刚刚只是想到吕富死亡的可怕后果一时慌了手脚。
而现在他只能祈祷吕富坚持的久一点，不要真的死在哪里！
他二话不说召唤出精怪种族的坚甲大鹏，快速扫了一眼浑天鉴上黑甲们的位置。
随即翻身爬到大鹏的背上，前去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