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叁佰伍拾壹 十一月的笛(上)
【五十星·纽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十一月的休止符·g小调狂想曲·其五】
如果现在提出一个课题,课题的内容是,如何威胁一位神明,最佳的解答应该是什么?
没有最佳解答。
首先,神本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祂存在于书本的记录之中,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存在于每一个角落,文字可以记录,纸张可以绘制,每一个人都会用自己的思维来构筑他们所设想的那位神,然后再导向到同一个结果。
那本书中所写的,爱着世人的、降下责罚的、拯救生命的、惩处不敬与亵渎的……神,那就是他们都接受且相信的神,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坚信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能够让所有人认知一致的神,应该也只有那一位。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来,如何威胁一位神明。
权力?财富?若是神真如书上的记载那样,那么,神明是没有弱点的,祂无所不能,祂无所不知,祂的举手投足都代表了整个世界的规则,亦或者真理,祂在这里,就是世界本身在这里,祂的话语被称为神谕,那是每一个人都应该聆听的言语。
但,正因如此吗?
记录在书本上的文字,是人记录下来的文字,口口相传的故事,也是人编造出来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看来,似乎,在每一个神出现的地方,也一定会伴随着人的出现,神接受人的信仰,然后呢?神为什么会和人绑定呢?
因为人信奉神。
因为神爱世人。
“所以,人,这就是能够用来威胁你的事物,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信徒,都可以成为你的束缚,你不用反驳,因为你已经默认了这一点。”
五秒的时间,又是一个爆炸声,那爆炸声是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只要是站在这里的人,都能够感受到那种炽热的温度,以及,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光,红色的光,在最远古时代就占据了人的生存的火焰,一点点照亮夜空。
——五十星,纽加哥。
“你说什么都可以,你只需要知道,每拖延一点时间,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二阶堂野野一脚踢开身旁的尸体,那些黑色的污浊物让她看着就不怎么舒服,不仅是视觉上的感受,就连一脚踢开时候的那种粘稠声响也让她十分抗拒,“你的这种污染真的是好恶心啊……明明是一个‘神’,却让自己的世人变得这么狼狈。”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祂没有说话,只是两只手合并,交织,那些眼睛们依旧在转动,看着每一个地方,是在提防?还是在蔑视?猜不透,没有人能够猜透祂到底在想什么,祂的思维是不透明的,不可知的,祂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法被人预料。
——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你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应该不会真把自己当做是一个神明了吧?我可没有听说过哪个神明会看着自己的人死去,甚至是亲手导致自己的信徒死亡,这样的神应该也算是头一回了吧?”二阶堂野野对着祂笑了笑,“哦对了,又是五秒钟。”
不过,这一次,她的动作稍微慢了点,爆炸自然是出现了,依旧那样炽热,那样猛烈,然而,就是在这一个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祂动了,祂的身体略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更加挺拔,高傲,高贵,不可攀登,恍惚之间,祂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模样,眼睛一闭一睁,祂已经来到了二阶堂野野的面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在硬撑啊。”祂说着,一只手按在了二阶堂野野的头上。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睛没有察觉,本能也没有意识到,二阶堂野野只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那是源自于半步熔岩的污染,在没有跨过界限的时候,这样的污染只能够依靠肉体承受,二阶堂野野的身体自然是比普通人强上不少,至少在看见‘祂’的时候,她的身体不会被污染吞噬。
但也仅此而已。
归根结底,此时的她依旧是人,不是怪物,而是人,在面对着这样的污染的时候,依靠身体硬抗,出现异常反应也是迟早的问题。
“所以说,你,只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承担这种反噬,嗯……不可逆的损伤,那我就能够确定了,你必然会重新开始这一天。”祂松开了手,四周的一切惨状都已经不重要了,“这种不可逆的损伤将会伴随你的一生,将你扭曲成一个新的怪物,很显然,你并不会这么做,你有更好的选择,自然就不会为了这一次搭上所谓的后半生。”
所以不用担心,祂说。
因为这一天会重新开始,所以不用担心,死去的人并没有死去,苟延残喘的人能够健康行走,因为这一天并不存在,这一天,这二十四个小时在整个历史长河之中都不起眼,为什么呢?因为有更好的选择。
对于这个女孩而言,她会选择更好的一天,对于自己而言,祂会做的更好——神是这么想的,神也是这么做的,每一天的变换都源自于这位变量,而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应该是这个女孩第一次用‘人’来威胁自己,很显然,这一个威胁并没有成功,而这样的结果,很大程度会影响到女孩下一次的选择。
下一个十一月三十日,这个女孩又会怎么做呢?
“请安心睡觉吧,孩子。”祂说,“睡一个很久很久的觉,你会梦到你渴望的一切,见到渴望的一切,这是神的关怀……”
叮。
如果说,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够插入到二阶堂野野和祂之间,那么,应该也只有这么一个答案了,就是此时出现的,横置在祂与二阶堂野野正中间的,一根长长的烟斗,看起来用了很久,但是风采依旧的烟斗。
这一个烟斗出现的时候,空气好像都扭曲了一瞬,紧接着,地上残留的黑色斑驳污染像是老鼠见了猫,朝着远处蔓延,这些污染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只是因为这根烟斗上带有的某种东西,污染物不想靠近。
那是一种‘错误’。
错误的权能,错误的力量,用错误构筑出来的外壳包裹着这根烟斗,而烟斗的一段,是一只白皙的手,再看过去,只见子规的另一只手中捏着不少烟丝,她收回烟斗,然后把烟丝塞入到烟嘴之中,她把烟斗叼在口中,周围因为爆炸而飞扬的火星擦过,那烟草就燃烧了起来,子规看着那缓慢升起的灰色烟雾,再看着那些烟雾没入到夜色之中。
“我知道打断人说话不是什么好习惯。”片刻之后,子规才开口说话,“不过这里动静也太大了点,我本来都准备睡下了,愣是被你们硬生生吵醒了。”
“又是一位‘变量’。”祂说。
然后,就是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了,两道清脆但是极为短暂的声响后,子规依旧站在原地,但是祂已经出现在了远处。
二阶堂野野一只手扶着额头,刚才祂的手按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二阶堂野野又看见了那灰白色的城池,十分明显的灰白色城池,这座城池就这么伫立在这里,除去这个城池,她还看见了子规,但这个子规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子规,而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具备人形,但除此之外,看着就像是一个被困许久的少女,颓废,没有知觉,二阶堂野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见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只能够听见什么声响。
那是子规和祂交手之后留下的声音,动作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声音的速度依旧没来得及赶上,直到那一个碰撞结束之后,声音才来得及传入到他的耳中。
“变量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子规伸了个懒腰,烟斗上的错误通过覆写的权能蔓延到地上,通过更进一步的扩张,逐步包裹住每一个角落,这是一种保护,在‘祂’将自己的污染展露出来的时候,错误会让这些污染回去的。
“你的目的,和她一样吗?”
“你猜?”
——于是不同往日,于是一切都将重新述说,不过是权力与权力,权能与权能,不过是错误与一位神明。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来。
如何威胁一位神明?
“十一月三十日,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将时间停在这一刻,时间锚点……”子规说着,看着那被雪花包裹起来的存在,“我的目的和她可能有点区别,相比起回到二零二二年,我更想试着能不能杀死你,毕竟,托你的福,我可是见到了一些不大想见到的人,这样的‘大恩大德’我总得让你也感受一下,对吧?”
如何威胁一位神明,最简单的方法是,以神明本身来威胁,只要拥有杀死神明本身的力量,就能够威胁到一位神明,毕竟,在书上的那位神,最后不也躺在了十字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