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叁佰肆拾玖 十一月的梦(上)

【五十星·纽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十一月的休止符·g小调狂想曲·其四】

神爱世人,神爱着世人。

“神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神爱世人吗?神当然是爱着世人的,毕竟圣经上是这么写的,书上都是这么记录的,故事都是这么说的,人们都是这么传颂的,从以往第一位吟游者带着神的故事来到这个国家,神爱世人,这句话就这么传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神爱世人,祂庇佑每一个人,不论是信仰祂的,还是不信仰祂的,每一个在祂的国度之中的人,都会得到祂的祝福。”

二阶堂野野让火焰更加炽热,那些冲天的火光,在此时开始朝着建筑物蔓延,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已经无法‘挽回’,重新开始已经成了必然,那么,从现在开始,所谓的道德底线暂时可以抛弃,因为,现在她所在的已经不是继续下去的时间线了,这里已经不再是她所需要的现实,也不是自己要回到二零二二年的那个现实。

“神爱世人,神爱世人,这四个人就是他们坚信的一切吧?我没有这种信仰,所以我不是很能理解,不过,他们所相信的‘圣经’之中是这么记录的,所以,神爱世人,那么,在世人遇到危险和灾难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五十星,纽加哥。

“并不是所谓的考验,也不是什么自然灾害,这是人为的灾难,在定义上来说,这并不符合你旁观的条件,对吧?这并非神降下的惩罚,也不是神给予的恩泽,这是我引发的灾难,在这种灾难面前,你,你作为他们信仰的存在,你应该做什么?”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在之前的某一个十一月三十日,我看见了一些我曾经看不见的东西,而就在刚才,在我投掷这一枚骰子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那个灰白色的城池,那里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那里是你的居所,对吧?”

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二阶堂野野把手搭在自己的额头,搭在那黑色的蝴蝶结上,她脸上有一种压抑不住的笑容,她赌对了,在她这么做的时候,雪花之中的那个存在没有动手,在选择快速杀死方块k的情况下,祂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她,这就意味着,她赌对了。

神爱世人,她早就应该想到了。

“你觉得真是这么认为的吗?”祂开口问道。

“那你就来试试看啊!”二阶堂野野吼道。

死亡可怕吗?并不可怕,尤其在是知道自己死亡之后并不是结束的情况下,别说是死亡,哪怕是毫无意义的献出生命,也是能够接受的,二阶堂野野并没有后顾之忧,至少现在没有,所以,她不用跑,她没有后顾之忧,她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这才是最危险的她。

“整个纽加哥的常住人口有两百万。”二阶堂野野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发卡,“语言,和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剩下最后一个动作,而此时,这个动作正在我的脑海之中无数次重现,哪怕我在这一个瞬间死亡,我的记忆也会把这个动作展现出来,这一次我没有约束它的范围,只要我死在这里,它的力量就会得到解放,到时候就不只是这么点火焰了,我有信心点燃半个纽加哥。”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但是很有用,至少现在对我来说很有用。”

“在知道你会重新开始这一天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害怕你的所作所为?”祂反问道,“既然这一天要重新开始,只要抹去你的生命,我也能够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因你而死的人会在新的这一天醒来,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你就错了。”

“为什么?”

“因为我能够离开。”二阶堂野野盯着那一团雪花,眼中的神色更添了些许冰冷,“你知道我拥有一个时间锚点,如果我使用时间锚点离开这里,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会成为既定事实,死去的人不会再苏醒,被毁坏的房屋不会再复原,你作为他们信仰的神,任由他们死亡,而我……回到了那个时代的我,怎么会受到你们这个时代的审判?”

“你并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这个锚点。”祂说,“你就像是一个得到了一把枪的婴儿,就连拉动枪栓和扣动扳机的力量都没有,对吧?”

即便口中这么说着,祂暴露在外的双手上,那些眼睛也眯起了一条缝,二阶堂野野观察着祂的一切,这种目光算是什么呢?戒备?还是担忧?看不出来,眼睛太多了,就在这么交谈的过程中,已经又有三四个人看见了‘祂’,从而被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污染蚕食,化作崭新的尸体,就在这个时间,在这不会前进的一秒之中。

在听见祂的话语之后,二阶堂野野只是摇了摇头。

“我会不会使用并不重要,因为你会告诉我的。”

二阶堂野野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和那些建筑物更加靠近了一些。

“用你的世人威胁你,你觉得怎么样?”她说,“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一个时间锚点应该怎么把我带回到我所在的时间的话,每拖延五秒钟,我就给你烧一栋楼,两百万人,足够我们好好聊一下了,足够了。”

一点微弱的红色光芒顺着二阶堂野野的瞳孔弥漫,流入到她的眼球之中,在悄无声之中,二阶堂野野已经让‘半步熔岩’进入到了自己的思维之中,她一只脚踏在了界限上,只需要轻轻向前一步,她就可以脱离人的范畴,进入到非自然的世界之中。

“人类之所以有别于其他动物,其中一个因素就是你们的社会之中存在道德,此时将道德摒弃的你,还能够算是一个人吗?”

“五秒钟。”

对于祂的提问,二阶堂野野只是记了五个数,就在这五秒的时间结束的瞬间,旁边的一栋楼房发出刺耳的轰鸣声,早就在这个世纪的初期,天然气就已经得到了广泛使用,直到天然气进入到每一户人家,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人们的生活水平确实得到了提高,坏事就是,此时的天然气,就是一种最好的燃烧材料。

一条天然气管道的爆炸不只是一栋楼房的危险,在这相互连接的管道之中,一次剧烈的爆炸往往意味着连锁反应,不过,在半步熔岩的控制下,这个爆炸被约束在了一个范围之中,至少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惨案。

即便如此,这样的一场爆炸已让不少尖叫声迸发出来,更多的人冲出了楼房,在火焰于爆炸声中,又是十几个人逃到了空旷之处,然后看见了‘祂’,被污染吞噬,被污染包裹,失去生命,再无声息。

“你看,又有人因你而死,我亲爱的神啊,你怎么在屠杀自己的世人呢?”二阶堂野野拍了拍手,“下一个五秒,请您好好思考然后再回答。”

——回答,时间锚点应该怎么使用,应该怎么让这个时间锚点把她带回到二零二二这个时代,这个她应该回到的时代。

祂没有回答。

“五秒。”

于是,又是一个爆炸声响起,更多的尖叫,更多的奔跑,更多的污染,以及更多的死亡,二阶堂野野的笑声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兀,胸口上压抑着什么,那是因为使用污染物而出现的混乱,习惯了,又不是第一次,对吧?

“所以你真的觉得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手臂上的眼睛转动着,祂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些许名为愤怒的情绪,“你只是在虚张声势,孩子,你只是在赌罢了,赌一位神的性格,赌一位神的思维。”

“你赌不起。”

“……”祂再次沉默了。

“但是我能够赌,我有大把的五秒钟跟你赌。”二阶堂野野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黑色发卡,“哪怕重新来过,我也知道用这个方法能够威胁你,是,用无辜之人的生命来威胁一个神很无耻,有用就行,你说对吧?”

——五秒。

这一次,不用开口说话,又是一道剧烈的轰鸣声。

相比起死在爆炸之中的人,死于直视到‘祂’的人应该会更多一些,因为爆炸而逃离建筑物的人在来到空旷之处之后,双眼就会不由自主地看向祂,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目光吧,祂的双手上都是眼睛,那些眼睛看着一切,俯视着一切,这一份注视自然会引起人的感知,这种玄之又玄的视觉在此时成为了催命的符咒,因为,普通人在直面到这位本质的时候,污染就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

和齿轮相比,祂似乎不能够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认知阻碍。

二阶堂野野深吸一口气,她能够闻到燃烧的气味,烧焦的气味,那些被焚烧的事物在此时都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息,火焰烧却一切的味道,在此时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愉悦。

而她,现在只是在拖延新的时间。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