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叁佰壹拾壹 它在荒地上生丁香(上)

【五十星·纽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恶意守则··其三】

四月天最是残忍,它在

荒地上生丁香,掺合着

回忆和欲望,让春雨

挑拨呆钝的树根。

冬天保我们温暖,大地

给健忘的雪盖着,又叫

干了的老根得一点生命。

夏天来的出人意料,带着一阵雨

走过斯丹卜基西;我们在亭子里躲避,

等太阳出来了又上郝夫加登,

喝咖啡,说了一点钟闲话。

——艾略特,《荒原·死者葬仪》

四十四点七秒。

在世界的重心发生偏转的时候,这是她拥有的时间,根据自由落体定律,再根据自己此时距离那些钢铁丛林的直接距离,大约是十千米,很好,下一步就是计算重力,通过自身下落的速度对照着身旁景色的变化,在脑海之中计算。

这就是她所拥有的时间。

在某一个时间段,伊卡喜欢上一个物理学家,当然是因为那位物理学家长得好看,而且性格和爱好也正对伊卡的兴趣,于是在那段时间,她也一同喜欢上了物理,在这个学科她还算是有天分,严格来说,是因为她大脑之中的那个症状,使得她能够把自己所看见过的一切公式都记录在自己的大脑之中,在需要某一个公式的时候,她就能够将其摘出来,带入到自己所需要的计算之中。

不过这份喜欢终究还是没有结果,那位物理学家死在了研究室之中,在研究某种物质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错误,让他沾染到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质,在那个时代——包括现在的这一个时代——这都意味着寿命大打折扣,随之就是死亡。

如果保持着这样的速度下降,那么,四十四点七秒之后,她们就会落到地上,这个高度足以让她死亡,当然了,人的身躯是无法扛得住这样落地时候受到的冲击的,若是不进行一个补救,现在就是她死亡的倒计时。

实际上,她应该是等不到这个倒计时结束了,毕竟就在她的身下不远处,已经有粗壮树干拦着了,那从水上生长出来的粗壮树干,此时在她们的视角已经是‘横置’过来的了,这也就成为了她下落时候的阻拦,虽说摔到那些树干上和摔落到地面上并没有多少区别,无非就是死样的区别吧。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

就在她下方不到五米的距离,娅瑟·汉弗雷斯甩了一下手,她手中暗色的长剑破碎,化为了鲜红的液体,缠绕在了她的身上,而另一部分则是缠绕到了伊卡的身上,这液体仿佛拥有凝固的姿态,将伊卡甩到了一旁的树干上,而娅瑟自己则是抓住另一个树干,强行让自己停在了半空之中。

在刚才,在站在平面的水上的时候,还无法真切体会到树干的粗壮,那么到了现在,在双脚踩在这树干上的时候,伊卡才觉得,真大啊,这不只是树干,更像是……一个宽阔的桥,这树干的直径应该也有十几米了,即便下方依旧是相隔几千米,也不会感到害怕。

“我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什么恐高症了。”伊卡在树干上行走着,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当然了,我不会为此支付报酬,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出手了,娅瑟·汉弗雷斯女士,刚才那个东西也算是你的秘密,虽然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

“我还以为这个东西能够抵得上刚才的纸张呢。”娅瑟收回了鲜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重新化作了她手中的长剑,她将这长剑甩了甩,看起来十分有分量的长剑在她的手中如同空气一般灵巧,“毕竟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污染物,对吧?”

“但有价值的前提得是我不知道的东西。”

伊卡并非站在原地,而是沿着树干行走,此时,树干的一段就是方才的水面,此时的水面正源源不断地朝着下方的机械结构群流去,只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变化,当然,另外一种变化是有的,就是在这个箱庭之中,出现了一种声音,水流的声音。

树干的另一端,就是此时伊卡前方的城池了,虽说那个城池看起来距离自己还有数十千米,如果要靠双腿走过去应该也要两个小时左右,如果是在片刻之前,她会考虑靠自己的双腿行走,可是现在,在知道这个箱庭的重力方向会发生变化之后,伊卡就不会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了。

重力方向变化的基准是什么,有没有变化规律,不同的行为会不会改变这个变化,以及,变化的时间间隔、持续的时间长度是多久,这些问题都需要重视起来,如果直接摔落到某个平面上,她可不会好受。

“你知道吗?我给你们的信息,那些资料,那些知识,这都是一种力量,精神食粮也可以成为力量,只是很少人会意识到这一点。”

伊卡合上白色的笔记本,白色笔记本的厚度又化为了一个轻薄的模样,不占任何地方,也不会影响到她干别的事情,她把笔记本放到外衣下,那笔记本就消失在了他人的视线之中,而就在这个不被注视到的地方,笔记本散去了。

只有当伊卡需要它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知识并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它能够被具体呈现出来,我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一点,只是一个提醒,若是你脑海之中的知识不多,那等之后就小心一点吧。”伊卡说着挥了挥手,恍惚之间,娅瑟好像看见伊卡手挥过的地方闪过一些符号,可很快,这些符号就消失不见了,不只是符号,似乎还有一些数字,这是污染物的力量吗?伊卡在这个地方使用污染物又是为了什么?

……等一下。

娅瑟忽然感觉自己落入到了什么陷阱之中,刚才伊卡特地说出来的内容,是‘信息’,是具有价值的信息,而自己似乎接受了这一份信息,她赶忙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白纸,果不其然,在记录着守则的白纸下方,多出了几行字,这正是刚才伊卡说过的文字。

她在无意识之中再次购买了一份信息。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娅瑟将纸张收到口袋之中,“这算是强买强卖吗?”

“不,我说过了,消息的价值会是你自己都承认的,所以,等到你需要这份信息的时候,它的价值才会呈现上来,我虽然很希望多做点生意,但基本的信誉还是要有的。”在谈话之间,伊卡已经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顺便问一下,娅瑟·汉弗雷斯女士,你们汉弗雷斯家里面有没有长得好看的那种帅哥?”

“……啊?”

“不能理解吗?就是那种,说话很温柔……也不要太阴柔,然后长得帅的,头发最好是金色的,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就够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有点腹肌,看电影喜欢慢慢看并且不会跳过片尾字幕……这样子的男性,你们汉弗雷斯家有吗?”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说你的择偶标准?”

“那肯定啊。”伊卡点了点头,“虽说主张独立自主,可我就是想找一个脾气好长得好的男人,放在家里都养眼,再说了,我又不需要他去干什么,我赚到的钱都足够一家人吃好喝好了,我找的男人只需要好看并且讨我欢心就行,多简单。”

“真的吗?”

娅瑟·汉弗雷斯用口袋之中的手帕擦拭着长剑,不论那长剑上是否带有任何液体,她都在擦拭着,她所站着的树干在伊卡之上,方才通过那鲜红色的液体进行转移的时候,她特地选择了这个位置。

“在学习法律的时候,我还选修了心理学,因为法庭上的博弈往往也是心理上的博弈,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给予人心理上的压力,以及,怎么通过心理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实话’,毕竟一个人若是说谎的时候,总会和自己说实话的时候有所区别。”

“你是想说我在说谎吗?”

“当然不是了,伊卡女士,我只是想说,在我们做交易的时候,以及刚才你的自我介绍之中,你的表情略哟区别,仅此而已。”娅瑟摊开手,那长剑化作液体循着她的衣袖进入到她的衣物之物,就像是在模仿着伊卡的动作一样,“很巧合的是,我听说过一种说法,有一种人会故意降低自己的价值,或者说,降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价值,一次来完成一种自我的折磨,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目的?哈,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可以及时离开的,不是吗?”娅瑟说,“喊我只是为了把我拉下水,实际上,你完全有能力在这个所谓的‘箱庭’把你吞进去之前离开,但你依旧进来了,为了什么呢?”

“如果这就是你觉得的事实,那就这么想去吧。”

伊卡挥了挥手,向后一仰,让娅瑟的整个身躯烙印在自己的瞳孔之中。

“娅瑟·汉弗雷斯。”她说,“有些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别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