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贰佰伍拾肆 还有那潮水沉入泥潭(下)
如果说这一次十一月三十日有什么收获的话,想必是知道了恶魔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吧,二阶堂野野想着,亲眼看见一个恶魔在自己的面前诞生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所见的这一幕,不过,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杀死载体这个想法算是失败了,哪怕用火焰烧死那些人,恶魔依旧会在尸体之中出现,也就是说,让恶魔无法诞生这个方法凭借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了,她立马做出了下一个行动,她将那把钥匙取出,借着藤蔓的力量,把钥匙插入到了那枯枝烂叶的恶魔之中。
一把钥匙能够做到什么事呢?
解锁,以及锁住。
锁住什么?锁住那个恶魔,不管是锁住恶魔的什么,只需要把钥匙转起来,锁住什么,这就可以,这就可以了……对吧,二阶堂野野问着自己,她给不出回答,但是,这么做总不会有错误,在看见恶魔的时候她就知道,新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这一次,恶魔出现的时间比之前早了不少,没记错的话,之前恶魔出现在下午的六点左右,而在加速的时间之中,她只有三百六十秒的时间,但是这一次,是在下午的两点,现在的二阶堂野野有六百秒的时间处理这个恶魔,也就是十分钟。
有点疲惫了,说实话,面对这个恶魔,她真的感到疲惫了,说实话……说实话,在这种亢奋的状态下,二阶堂野野却无法集中精神,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一个人,维持着几十个小时甚至是上百小时的清醒,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哪怕精神依旧是亢奋的,她也感觉不到别的事务,她的灵魂在这长时间的折磨之中已经逐渐浅薄,她叹了口气,哪怕是面对着一个恶魔,她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分心了。
有点反胃。
机械地把十字架插入到恶魔的身躯之中,很幸运,那把钥匙发挥了作用,在转动的那一刻,恶魔的身躯就静止住了,不过很可惜,静止住的还有火焰,是的,哪怕身躯已经不动,恶魔的领域依旧在保护着它。
机械地抽出十字架,再次插入到恶魔的身躯之中,十字架不会被凝滞,只有十字架不会被凝滞,虽说十字架穿透恶魔的身躯依旧无法对恶魔造成什么伤害,那些枯枝烂叶本就是破碎的模样,一堆杂乱的物体拼凑出恶魔的模样,她已经忘了一开始为什么要杀死这只恶魔了,现在,她的内心再告诉自己,她要杀死这只恶魔,不管用什么方式。
还是有点反胃。
——“我一直在想,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就……按照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们应该要有一个更为亲密的称呼,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二阶堂野野或者野野女士之类的吧,就像你也总不能一直喊我李老师,所以,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怎么又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好像这段时间总是容易回忆起过去,不,从时间上来说,这些记忆属于当下的‘未来’,在未来的几十年,她才会听见这些话语,她不属于这里,她一个几十年后的人,不属于这个时代。
钥匙颤抖着,似乎直接锁住一个恶魔对于这个钥匙而言略微有点困难,也有可能是钥匙和恶魔的本身产生了冲突,恶魔的力量在静止住钥匙,而钥匙的力量也在锁住恶魔的躯体,是了,躯体,这个钥匙能够锁住恶魔的躯体,让它停留在原地,这就是那个钥匙的力量,一个能够锁住概念的力量。
那若是用钥匙的力量锁住恶魔这个凝滞时间的权能呢?
——“随便你怎么称呼,既然你不喜欢李老师这个称呼,那我以后就喊你李,就单字李。”
——“李老师这个称呼我倒是不讨厌,只是感觉太生疏了,那我以后就喊你野野,或者野,对了,喊你亲爱的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
——“……滚。”
确实反胃,生理上的反胃,有什么东西在搅动自己的胃,二阶堂野野咽下一口口水,把胃中的翻滚压了下去,十字架,钥匙,还有半步熔岩,三个污染物同时侵蚀着她的躯壳,这种反胃感就是污染带来的侵蚀,如果只是短暂的使用还能压抑一下,可是,现在一秒钟的时间相当于现实的一分钟,就在刚才的那点时间之中,污染物的侵蚀就已经相应在了她的身上。
不……应该说,从第一次来到十一月三十号开始,每一次十一月三十日她都在被污染琴师,这些污染物的侵蚀就没有被清理过,而是一直在叠加,在一九八九年的纽加哥,二阶堂野野根本没有方法清理身上的污染,每一次使用污染物都是一次伤害。
在之前,她的身上只有一个半步熔岩的时候,这点污染自然无关紧要,哪怕是加上了十字架,也在她身体的承受之中,但若是再算上这把钥匙,三个污染物,以她的身体来说,是远超负荷的了。
那又如何?
她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考虑后果?
不对,不对,不应该这么想,太亢奋了,不要让这种亢奋影响自己的判断,首先,这个恶魔肯定是有弱点的,不然摩门过去的摩门是怎么处理掉这个恶魔的?
——“每一个微小的矛盾点都将成为关键,没有一种事物是绝对的,哪怕是百年前人们所认定的真理在未来也可以被推翻,目光所能够看见的距离就是当下能够做得最好的远处,或许很久以后我们终将分别,但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二阶堂野野抽出了钥匙,在钥匙不再插在恶魔身上的那一瞬,恶魔动了起来,枯枝烂叶的身躯在港口缓慢拖行,就像是一块破烂的布,失去了钥匙的锁,恶魔的身躯就不再被凝滞在原地,而拿着钥匙的二阶堂野野,将钥匙插入到了自己的胸口。
她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小小的误区,恶魔的筹码为什么要用来作为攻击恶魔的工具?严格来说,恶魔的筹码并不只是对恶魔有用,更多的时候,这种东西还是用在了对人身上,毕竟,非自然的力量,用来对付人类本身是最适合不过的了,不会留下痕迹,不会被人类现有的科技手段探查,把钥匙插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转动。
并不是为了锁住什么,而是为了解锁什么。
每一个十一月三十日的开始,一切都会被重置,她的着装,她的模样,她身上的伤口,污染物的使用,甚至是她身体之中的污染都会回到十一月三十日的开始,这种重置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她并不清楚,但这个时候,她的身体更先一步动了。
跨越那道界线之中,会看见什么呢?
在钥匙转动的那一刻,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她看见灰色覆盖上了整个世界,是的,整个世界,火焰是灰色的,恶魔是灰色的,自己也是灰色的,一切都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色,至少港口是这副模样,天空上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是远处海平面的那火焰般的光泽,这都是在一瞬间她看见的事物,就在钥匙转动的那个瞬间,她将自己所见的一切烙印在自己的大脑之中,因为就在下一刻,她的双眼看不见东西了。
灰色消失了,只剩下了黑色,她第一时间以为是天黑了,直到下一次思考的时候,她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破碎了,看到界限另一端的反噬扭曲了她的双眼,很显然,脆弱的眼睛并不能够阻止这种扭曲,所以眼睛就这么破碎了,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感,毕竟眼睛所连接的神经还是挺多的,在眼睛破碎的那一刻,疼痛感就出现了。
她尝试着依靠自己的本能挥动十字架,但她也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双脚也是如此,她无法连接自己的任何一个器官,耳朵听不见声音了,鼻子也闻不到任何气味,她想开口说话,也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她就像是被置身在一个黑色的世界之中,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钥匙解锁了她身上的‘污染’,那些被身躯压抑住的污染在此时突破了一切约束,她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个物体,而污染就在这种情况下取而代之,以人类的身躯对抗污染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也不是二阶堂野野会使用的选择。
只是,在这种亢奋之下,都无所谓了。
——“说实话吧,我还是不希望你这么做,你很重要,野野,对我来说,你真的很重要,我真的不想看见你这样子伤害自己,如果遇到没有办法处理的情况,逃跑也是一种选择,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一片黑色,全是黑色,她在这黑色之中沉默,在看不到任何事物的世界之中,她能够回忆起的只有多年以前听过的话语,还有刚刚那一片灰色的世界。
于是,在新的十一月三十日,二阶堂野野睁开了眼睛。
但是她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