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贰佰贰拾陆 回家
麋鹿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最初的魔女撑着那一把油纸伞,沉默着,祂的手中握着一团白色的物体,像是一个白色的毛线团,还带着微弱的光,仔细看,那白色的毛线团比外表上复杂更多,带有一点细致的符号,图案,绘制出了无数个可能性,还有锚点。
那个毛线团上绘制着未来,过去,历史,宇宙之中的每一个原子,在这一个毛线团之中都被储存起来,作为一个观测,能够看见历史线上的每一个可能性,这整个毛线团就是一切故事线的总和,这一个小小的毛线团,是的,就这一个小小的毛线团,代表着的是整个世界的记载,这个毛线团是故事的载体,但并不是某一个具体故事的载体,而是一切可能性的载体。
这是一份权能,名为拉普拉斯的权能。
最初的魔女端详着这一个毛线团,在祂的身旁,启示录缓缓翻开了新的一页,然后开始书写新的内容,最初的魔女并没有理会启示录的变化,祂只是在手中转动着那个毛线团,片刻之后,祂叹了口气。
“我今天叹的气一定比这几个月以来的总和还要多。”
最初的魔女说着,把那个毛线团按进了启示录之中。
——拉普拉斯的权能回收完成,和当初相比,现在的这一份权能生长了不少,只可惜,这一份生长并不符合我的预期,它太执着于自身的延续了,甚至宁愿违背当初的契约,它想要破坏规则,我知道,为了自身的延续,这样的思维是正常的,只不过,它们应该学会压抑住它们的贪婪,已经得到了,就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这一份权能带上了太多利己的情绪了,作为一份权能,这是不合格的,不过作为一个试验品,这倒是给了我不少的灵感,比如,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比如,下一位继任者应该怎么挑选,实验的变量可以进行些许调整。
毛线团被按进了启示录之中,在接触到书页的那一刻,毛线团散开了,沉入了书页之中,而在毛线团和书页接触的那一刻,新的文字在书本上浮现,这一次,记录的文字用的是一种无法解读的语言,这是这一份权能的本质,也是毛线团的一切,这一份权能被拆解开来,融入到了启示录之中。
——于是,现在的启示录暂时回收了拉普拉斯的权能,不过,距离时间到来还有一小段日子,所以,还能够为拉普拉斯这一份权能找到一个新的使用者,虽然这一次的实验估计只能有数个月或者数年,不过也足够了。
——现在看看这一份权能的具体变化吧。
书页往下翻过了一页,然后,一条丝线从中被抽了出来,然后连通到地面上,在地面上蔓延,接着,那一道线沿着白门流去,缠绕在整个白门上,随后,那白色的门扉上烙印了一圈纹路,像是荆棘花,又像是野草,如同鎏金一样镀在门框上。
最初的魔女缓步走到门扉之中,祂停顿了一下,一步迈出,跨过了这一扇白色的门,而随后,这一扇白门沉入地面,在启示录上,一道白门的图案浮现在了书页上。
——现在,跨越自然与非自然的门扉已经在这一份权能之中,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去往天堂、箱庭、地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能够穿过这一扇白色的门扉,这一扇门能够做到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也是一个很好用的筹码,这个筹码对于天使或者恶魔那些非自然生灵而言来说,威胁可以说是……嗯。
——或许这一次回去之后就能够试试看?
白色的门扉关闭了,这一条街道又恢复了寂静。
“哦对了,差点忘了。”
这时候,白门又从地面上升了起来,最初的魔女从中走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嗯……在作为‘人’的最后时间里面,再做一点对于人来说有利的事情吧。”
最初的魔女打了个响指。
在远处,那个棚子轰然倒塌,那本应该是戏剧集合的人演出的地方,现在一片死寂,木花咲耶姬的仪式就这么中断了,在这不断循环的时间之中无法死去的人沉默了一下,便轰然倒地,他们失去的身躯流出了血,不再是黑色的污浊物。
握着气球的小男孩倚靠着墙壁坐了下去,那镶嵌着他的面皮的气球也落了下来,他抱着这个气球,牵着母亲的手,然后失去了生息。
这一场仪式结束了,或者说,被中断了。
“虽然你们是樱岛的人,不过,我还是能够为你们祷告。”最初的魔女说道,“让我想一下,那些祷告词是怎么念?”
最初的魔女思索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想起了。
祂翻开了启示录,往前翻了一次,在上面查看着自己已经忘记过的内容,启示录在第一次翻动的时候就给予了祂回馈,上的文字是如此清晰。
“创造宇宙万物的主宰,赐予人们生命、赐予人们气息的存在,拯救人类灵魂的救主,人类感谢祂,赞美祂,是祂的大爱,教会整体的联络把人聚集在这里,为这里的人们送行。这些人类睡在这里,享受了永远的安息,那些存在将会接收这些人类的灵魂,使他们得到了智慧,看到了结局,看到了死亡,死后的日子胜过人生的日子。智慧的心在遭丧之家,愚顽人的心在快乐之家,往遭丧的家去,强如往宴乐的家去,因为死是人类的结局,活人也必将这事放在心上。”
最初的魔女合上了启示录,然后退回到了白色的门扉之中。
阳光照射在大地上,照亮了这被黑暗笼罩的世界,已经死去的人不再被困在生的囚笼,在长久被维持的仪式之中,这些已经逝去的人却被一直被仪式拘束着,在这长久以来的循环之中,人类,这种脆弱的存在,在权能的影响下,明明已经死亡,却又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欣赏着那些演出,只要露出了笑容,就会成为演出的一部分。
成为观众。
已经逝去的人本不应该活着,这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规则之一,非自然的力量扭曲了这一份规则,让这一个规则出现了分歧,在长久的黑幕下,一切都变得怪异,现在,这份规则被修复了,已死之人不必再徘徊于人间,不必一直忍受着属于死亡的疼痛感,在最后的意识消失之前,人们的脸上是笑着的。
白色的门扉沉入地面,这一次,它没有再升起。
四周陷入了寂静。
仔细听的话,还能够听见一点水流的声音,不过,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那点水流的声音也无所谓了,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不,应该说是什么活人都没有,尘归尘,土归土,这和谐的街道之中的异样只有那些尸体,已经没有任何生息的尸体。
而在白色的门扉关闭之后,穿过门扉的人们,看见了一片高楼大厦,音速仰起头,这些熟悉的建筑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了,而现在,她终于回到了这里,她放下了心,放松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她张开嘴,第一时间口中蹦出来的发音却是樱岛的语言,她自嘲般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再次说出口才是九州的语言,这么久没有和九州的人交流过,上一次说九州话语的时候还是和玛门交流,现在算来也已经过去许久了。
但是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这里是九州,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长大的地方,而在她面前的,便是那家酒馆。
酒馆是典型的西方风格,灯光昏暗,长久没有打扫使得酒馆的地面上落下了不少灰尘,家具之类的东西都还算整齐,还好她早已经拥有了这一间酒馆的全部权利,因此这两年来哪怕酒馆没有开门,也没有任何人来把这里拆卸掉,又或许是那个名为瓷的组织用了什么方法提醒了这附近的人,比如社团之类的,让那些家伙没有来影响这家酒馆的存在。
绘制着神话生物的画被镶嵌在银质的相框内,挂在墙上,在相框下方便是酒架,酒瓶口塞着木塞,用锡纸包裹,安静地躺在酒架上,带有华贵气息的水晶灯点缀着木质的天花板,音速的双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沉闷的嘎吱声,鞋子和木板接触的清脆声响,除了地板,那些桌子和椅子也是木质的,在长时间的熏陶下沾染了一丝佳酿的味道。
音速抬起手,放在了酒馆的大门上,然后按动了灯光的开关,顿时,那些没有亮起来的灯也被点亮,让四周变得清晰,也映出了满天的灰尘,这样的粉尘让音速忍不住咳了几声,她用手在自己的面前挥了挥,转过头。
望月痛就在她的身后,怀中还抱着二阶堂奈,至于那个最初的魔女,现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样就好,如果那位最初的魔女还在这里,音速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痛姐。”音速对着望月痛说,“欢迎来到九州……欢迎来到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