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江离水

以云宣的神识和感知力之灵敏,不久之后,就察觉到有修士往自己,或者往自己所处的方向快速接近而来。

云宣没有停下,也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如果对方并非为自己而来,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停下或加快速度向前赶路。如果对方是为了自己而来,那么不管是停下,还是加快速度,都不太影响对方追踪自己。

当然,这背后体现的是云宣有丹经、真火等神器在手的强大自信:管你是何目的,我接着便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修士就追上了云宣,并且主动搭话到:“道友止步!”

声音很温和、清澈、爽朗、空明、自然、流畅、轻快……总之,就是很特别。

这是云宣来到青玄大陆后听到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声音。

听声闻言,闻言听声。云宣也就真的止步不前。

此时,两个人都已经停住了脚步。

很干净、很纯澈、很幽远,这是云宣对眼前这位修士的第一印象。

不可知、不可观、不可测,这是眼前这位修士对云宣的第一印象。

如果云宣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印象的话,那么一定会大吃一惊。说起来,这还是来到青玄大陆后,对自己的认知最到位的一位修士。

不可知,因为严格意义上说起来,云宣并非青玄大陆之人,或者并非完全意义上是青玄大陆之人。

不可观,因为一旦想要观察云宣,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观察不到。这一点,即便是从小到大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清姨,以及后来的楚忆,这些大能修士,都没有察觉到。

不可测,则是因为云宣如今的底蕴很深厚。乍看一眼,觉得是云宣。再看一眼,觉得还是云宣。可真实的云宣,却远非其他人眼中探测到的或者理解的云宣。如今的云宣,已经颇具深不可测的味道了。

“贫僧江离水,见过道友!”来人身体微微前倾,优雅温和地施礼。

贫僧?云宣心下一惊!自打来到青玄大陆,云宣从来没有遇到过自称为僧佛的修士,也未曾见过僧佛一道的任何典籍和传述。原以为青玄大陆没有僧佛一道,不曾想今日却是撞见了一位。

“在下云宣,见过法师!”虽然心下疑惑,不过云宣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地礼貌回复到。而且,由于是第一次遇到自称僧佛之人,云宣非常好奇,礼貌之余,也是在观察着眼前的年轻法师。

这一次,云宣没有使用化名,而是直接报出了真实的姓名。这算是进入遗迹战场之后的头一次。特别是,云宣此时身着黑衣。此前,正是以黑衣云宣的身份,反杀了意图偷袭自己的公子羽。

按道理,此时以真实身份示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危险。虽然,杀人是很久之前的事。眼前的和尚能够知道杀人之事的可能性极低。但报出真名,终究是平添了一丝风险。如果有人知道是黑衣修士杀死了公子羽,又恰巧向眼前的和尚询问是否见过黑衣修士,那么云宣就非常容易暴露了。

不过,似乎云宣就是很想很简单、很真实地跟眼前的这位修士认识。或者说,即便云宣身怀丹经的保护,眼前的修士也能够让云宣瞬间防备失守?

“道友很有意思!”江离水欠身说到。

“法师也很有意思!”云宣同样回到。

“哦?——道友此话怎讲?”江离水似乎有一丝惊讶,“哦”字明显语调上扬、拖了一下。

“在下从未见过如法师一般干净、纯澈、幽远之人。”云宣倒也没有犹豫,直抒胸臆地说了出来。也没有去计较既是和尚先说自己有意思,那么应该先由和尚道出自己的意思在何处。

“贫僧谢过道友盛誉!”江离水双手合十,虔诚致谢,“道友如此谬赞,贫僧实在难当。然贫僧见道友,却是不可知、不可观、不可测,着实乃贫僧未曾所遇之事。”

眼前的和尚此话,却是让云宣心下一惊。不可知、不可观、不可测,句句追心啊!

不可知,自己并非此界中人,自然不可知。

不可观,这句话云宣不太能理解。

不可测,自己身怀丹经,自然不可测。

云宣仍是面上平静,于是发言问道:“法师此话怎讲?”

“道友玄奥高深,贫僧道行粗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贫僧只知道友不可知、不可观、不可测,然何不可知、何不可观、何不可测,为何不可知、为何不可观、为何不可测,非贫僧所能悟也。故贫僧现下尚难以释法,还望见谅!”

江离水如此言语,却是把云宣给搞蒙了。合着神神秘秘跟自己说了这么多,结果到头来啥都没说啊!

不过,云宣倒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提到了另一个问题:“法师以佛门自称,却是俗世装扮,未见受戒。在下甚是好奇,不知法师可否解惑?”

“贫僧非是躯体受戒,乃是心中受戒,是为心戒。”

“哦?心戒?”云宣内心一阵狂问号。这不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个道理么?一头长发飘飘,脑袋上既没有戒疤,也没有光秃锃亮,结果说自己是心中受戒?!

不过云宣仍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在下从未见过佛门中人,亦从未见过佛门记述。实不相瞒,今日乃是平生第一次得见佛教修士。”

“道友这就打诳语了啊!若是未曾见过佛门中人、未曾见过佛门记述,道友如何能知贫僧乃佛门中人呢?”

“这个倒是……”云宣没想到被反问到点子上了,只能说眼前的和尚好生聪慧。总不能答到,俺知道佛教,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吧?

“看来,道友果然不可知、不可观、不可测。佛家乃是玄修界并未知晓之事,不曾想道友却是如此之清楚。”江离水也没有计较云宣是不是回答上来了自己的疑问,而是自己冒出来了这句话。

“法师见笑了!”云宣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周旋,而是继续问到:“今次是第一次遇见佛门中人,法师可否为在下介绍一下佛门是何情形?”

“佛家不立于世、不存于世、不现于世。就如当下的贫僧,既在道友眼前,也不在道友眼前。”江离水回答到,“贫僧虽不能参透道友,但亦足以知道友乃是大有佛缘之人。佛家之事,佛缘至了,道友自然知晓。说不准,道友将施恩于我佛门,亦未尝可知。”

没有给云宣任何插嘴的机会,江离水继续说道:“道友恐怕是身负太玄至奥,贫僧与道友并肩相叙片刻,已感莫大佛言道压。恐怕道友得恕贫僧无礼了,贫僧实在是难以维系,只得就此离去。”

语毕,江离水就逐渐在云宣身前如烟散去。

见此,一脸蒙圈儿的云宣赶紧出口问到:“敢问法师将去往何方?日后尚能再见否?”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江离水又是回了一句神神叨叨的话,然后话还没有说完,就全部消散在云宣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