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林苏自己的“偷天大计”
带着几许难舍,带着几许复杂,带着前路未知的几许迷茫,也带着几许希望,孙真踏空而起。
她这一去,是回到她昔日的宗门。
那里,也是她必须得回的。
取得轮回链,融合她先前已经取得的圣机,在宗门圣地破圣,这是她的路。
正如她所说的,在这世界,强者为尊。
甭管你有多大的抱负,甭管你有多正的向往,没有实力一切都是零。
若想在将来棋局之上,不为棋子而为执棋手。
拥有实力是先决条件。
她去了,林苏目光慢慢从天空收回,眼睛微微闭上,内视灵台,那里,有一个惊心动魄,没有人能知道的神绩。
一道极其神秘的紫气,无比浩瀚,无比沧桑,无比古老,无比惊心动魄。
鸿蒙紫气!
是的,这就是之方天道无比高端的天道异宝:鸿蒙紫气。
或许这道鸿蒙紫气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鸿蒙紫气,但无疑也已经带上了鸿蒙紫气的雏形。
鸿蒙紫气如何来的?
十一道天道文波融合而来!
过去的九个日夜,林苏每日一首新曲,最后一晚上是新曲加新歌加妙诗,换来天道七彩文波十一道,这十一道文波进入他的灵台,竟然产生了一种离奇的改变,合一!
这一合,隐约有合成鸿蒙紫气之迹象。
鸿蒙紫气,入圣最强的圣机,没有之一!
以鸿蒙紫气入圣,就是鸿蒙圣人,鸿蒙圣人,天道之下最强圣人,也是没有之一。
正因为如此,每一道鸿蒙紫气从天而降,都会引发这方天道大能的监测,都会成为全天下大能、各方势力疯抢的目标。
是故,孙真曾经告诉过他,千万别想着以你的文道直接获得鸿蒙紫气,那不是福而是大祸!
而现在,在孙真的“偷天”之计下,林苏也悄悄地偷了一回天。
他没有直接取得鸿蒙紫气,他是取得七彩文道,然后,量变形成质变,形成了他体内的鸿蒙紫气雏形。
鸿蒙紫气用这种世人都盯在眼中,但偏偏没有人真正发觉的方式进入他的灵台,敢问,这是不是偷天?
鸿蒙紫气入体,林苏理论上可以入圣。
但是,眼前却还远不到时候。
其一,他的鸿蒙紫气还并不完美。
其二,他的圣很特殊,他是三道并行的特例,他的入圣,需要三道全部圆满,别的不说,单论他的规则参悟,就是一道天堑。
七法三百规,统统到达第四境落花门,只是源三的境界。
要入圣,这些规则需要统统到达第五境:源台。
源台,本源登堂入室!
然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由此可见,他的路还极其漫长!
现在,该是沉淀的时候,沉淀有三种方式……
一是在这竹林深度隐居,静心参悟。
二是游历天下,增长见闻。
三是……
林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等待很久的一个人,终于来了。
竹林小径,与九日之前有所不同。
九日之前,荒草遍地,但今日,却是宛若春季,有人言,这是因为归元寺的佛光普照,然而更多人却言,这是天道文波的力量。
天道文波,改一地之生态,太正常了,连续九日,天道文波日日覆盖,即便是个猪圈,大概也能养出千年灵猪,何况只是一片小小竹园?
野花点点,自在悠然,翠竹如盖,优雅闲静,林苏白衣如雪,青亭闲坐,一杯茶端到嘴边,放下,慢慢回头。
小径之上,一名年轻人漫步而来。
秋风起,他的头发轻轻飘扬,他似乎漫不经心缠在腰间的华丽软玉带,也在轻轻飘扬。
他的身上,分明还有着昨夜的宿醉。
“林公子九日妙曲,名动天下。”年轻人微微一鞠躬:“小弟纪察,素喜音律,特来求见竹林大贤。”
林苏起身,微笑还礼:“纪兄过誉也,小弟九日谱曲,只因身旁佳人喜之,并无动天下之意,岂敢以贤而称之?”
“只为佳人一笑,而开创如此文道佳话,本身岂不就是佳话?”纪察笑道:“林兄,弟有好酒一壶,欲致敬同道中人,可否?”
“同道?”
纪察哈哈大笑:“风月场中万般妙,一壶清酒我为豪,与兄台搏佳人一笑而九曲齐飞,本是异曲同工……”
“纪兄请!”
纪察在林苏面前坐下,取出怀中一只酒壶,这酒壶,碧玉制作,酒壶一开,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类似于葡萄酒经过了数十年的沉淀,带着果香,更带着沉淀的酒气……
酒倾泻而出,色泽微红。
倒入白玉杯中,无瑕之白玉杯,此刻也如梦如幻。
“林兄,此酒如何?”
“酒若丹云杯若梦,一壶一酌一双人!”
“妙哉!”纪察赞道:“此酒,依林兄之言,称为‘丹云’如何?”
林苏笑了:“我以一言而定酒名,此份荣耀如何当得?”
“林兄竹林乐贤之名已然名满京都,何种荣耀当之不得?”纪察道:“小弟有一想法……”
“纪兄何种想法?不妨直言!”
纪察道:“林兄如此大才,身在林泉岂非可惜?莫若小弟为我兄引荐一个去处,必能让林兄之才泽被仙朝。”
“哦?何种去处?”
纪察身子缓缓前倾:“文渊!”
文渊!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
文渊,是仙域皇朝的一处特殊所在,类似于大苍国的文渊阁。
但跟文渊阁有很大的不同。
文渊阁乃是世俗皇朝对应圣殿的存在,基本上等同于圣殿之外门,这片世界,根本没有圣殿,也就不存在对应谁。
它的职能从表面上看,是给那些文道之人一处安身之所,以体现仙域皇朝对读书人的重视。
但,林苏那只小蝴蝶几日穿梭,知道它真正的职能是什么。
它真正的职能,类似于西天仙国的镇天阁。
仙域皇朝,宗门势大。
要在这种复杂环境下,让皇朝拥有震慑性,光靠皇室的名头是不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才有了文渊这种特殊机构。
文渊之中,有各类奇门人士,有各种隐秘的执行机构,有最全门类的情报体系……
一旦入文渊,林苏就可以第一时间接触到外界根本不可能搜索到的宗门秘闻……
这于他,几乎就是量身定制!
内心的震动只在内心,他的目光抬起,眉头微皱:“文渊,小弟有所知闻,传言非绝大功绩者,不足以入文渊,小弟何德何能敢起此念?”
纪察微微一笑:“文渊,仙朝文道正统之地,的确有非绝大功绩不足以入文渊之说法,但是,并不全面,完整的说法是:文渊,绝大功绩可入,绝对天才可入!此即为仙朝惜才爱才之具体体现。”
惜才爱才!
本身就是理由。
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人才就是第一生产力的说法,但是人才引进这条路可也一直都没断过。
宗门因人才而发展。
仙朝因人才而强盛。
纪察托起酒壶,再倒一杯:“林兄如有意,小弟愿为你作引荐人!”
林苏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微微一笑:“纪兄之姓,并不寻常,文渊引荐,更非寻常……却不知纪兄可愿开诚布公?”
纪察微笑:“小弟乃是当朝三皇子,南江王!”
林苏霍然站起:“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失敬也!”
深深一鞠躬。
纪察起身:“林兄莫要以此头衔为虑,小弟其实每每自伤不该生在帝王家……不过,能在此竹林之中,能以此头衔为仙朝引荐一位人杰,也不枉我身为皇子一场。”
“殿下之名,苏也曾听闻,殿下虽醉情山水,但心系仙朝,拳拳之心,天下俱知也!”
纪察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愿接受我之引荐?”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林苏道。
纪察手一伸,一张白纸浮于虚空,他提笔而下,写下引荐书,一枚王印虚空而下,盖在引荐书上。
纪察离开了竹林。
一股看不见的浪潮在罗天宗滚过,掀起轩然大波……
执主峰上,段无缺眼睛微眯,他对面一名长老也静静地看着天空。
王印之光已经消失,但由它而起的余波才刚刚泛起。
“南江王此举,执主如何解读?”长老目光慢慢收回。
段无缺道:“甚是高明!”
“高在何处?”
段无缺道:“摆在桌面上有理由,身为皇子,心系仙朝,为仙朝招才引士,本是正道;然而,他真正的理由却在桌面之外,引入罗天元素,让太子和二皇子,在对他行绝户策时,多少有几分投鼠忌器。”
“罗天元素!”长老沉吟道:“此人身为罗天尊者亲传弟子,此刻身上贴的乃是罗天之标,三皇子动用他为数不多的引荐金信,引荐于他……这算什么?强行捆绑罗天宗么?”
段无缺淡淡一笑:“显然是!”
罗天宗是权谋之宗。
他们的站位不是秘密,他们站的是二皇子。
太子、二皇子争储,已历多年。
太子身后有一批势力。
二皇子身后也有一批势力。
这就是皇子争储的惯例。
原本,大家不会关注到一个醉情山水的三皇子南江王,去年的某件事情,改变了众人的认知,让众人意识到这位三皇子也是对皇储有着直接威胁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太子也好,二皇子也罢,都有除掉南江王纪察的计划。
南江王慌了。
他也需要势力以求自保。
然而,天下间的顶级势力,有谁会将宗门前途跟一个毫无希望的皇子作绑定?
南江王刻意结交丁紫衣,就有借丁紫衣而拉拢罗天宗的想法,可是,罗天宗站位非常明确,他站的是二皇子!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避三皇子如避洪水猛兽。
以至于三皇子南江王以堂堂皇子之尊、堂堂王爷之尊,来到罗天宗,执主立即闭关,丁紫衣立刻返总部,连跟他见面都省了。
在这种情况下,罗天宗上下,不可能有哪位不长眼的人跟他接近。
然而,有个人是个例外。
那就是林苏。
林苏刚刚进入宗门,显然搞不明白宗门站位。
如果他是正儿八经的宗门弟子,自然有长辈提点于他,莫要中了三皇子之计,莫要跟他接近。
然而,他的另一重特殊性注定,他在罗天宗必须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重特殊性就是他的师尊罗天尊者,是一个禁忌人物,他一到就跟丁紫衣针缝相对,也间接将他孤立。
他在竹林一住九天,双脚都不曾踏入罗天宗的土地。
罗天宗没有一个弟子上门拜访,没有一个长老登门拜访,就足以说明这种特殊性。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三皇子才可以乘虚而入,用一张引荐金信,用非常张扬的方式,将他推荐给文渊。
这张金信,就是知遇之恩。
就是两人联系的纽带。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很微妙了。
太子要对付南江王,得考虑他身后的罗天宗。
二皇子呢?
他是罗天宗身后的人,他当然知道罗天宗不会为这小子站台。
他如果想下手对付南江王,完全不用考虑南江王身后的“罗天元素”。
但是,还有另一重隐患,摆在罗天宗面前,也间接摆在二皇子面前,那就是整个罗天宗高层对林苏的预判,林苏身后的罗天尊者,隐忍三千年,是否布下了一个大局?
如此一来,所有的行动,都被他们想得无比复杂。
只要设想一复杂,就会瞻前顾后。
针对南江王的绝杀,也就在第一阶段丧失几许烈度……
这大概就是南江王的策略。
用一张金纸引荐书,强行将林苏绑上他的战船。
为他自己解套。
这一着不管还有多少破绽,在现阶段都是高明的,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一根救命稻草——至少,可以把水搅浑。
竹林之中,林苏似乎完全不懂这些,收到了一纸推荐书,离他最希望靠近的文渊一步之遥,他开心得很,在孙真留下的小院里,左脚翘右卵上颇是逍遥……
直到竹林小径上传来一缕幽香。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就看到了两条人影。
看到这两人,林苏有点吃惊。
走南闯北的,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他真的没有见过面前这种人。
那个丫头模样的人倒是挺正常,眉眼如画,有脸有胸的。
但是,那个小姐模样的人,让他很是惊奇。
她的皮肤、她的血肉半透明状态,但又分明跟传统意义上的透明不一样,她似乎是一块美玉,被一个天仙雕刻成人的模样,某一天,这块美玉萌生了人类的神智,幻化成一个真正的无瑕之人……
他头脑中第一时间浮现一个名字:计千灵。
计千灵,罗天宗宗主最小的女儿,修习罗天宗最精深的“天算之术”,算天算地算空气,还计算自身血脉最佳运行路径,最终将自己算成了这样一幅模样。
有人言,计天灵,看着似乎是透明的,但其实,她看别人才是透明的。
什么意思?
她只是肉身如同透明人,而她的一双算眼之下,普天下之人其他芸芸众生,于她都是透明人——没有秘密。
这些,是林苏所掌握的。
他虽然身在竹林坐,但是,他搜集的情报早已涵盖方方面面……
计千灵一路前来,来到院门边微微一躬:“林师弟,我是总部计千灵,以宗门辈分论,与你乃是平辈,能否一会?”
林苏大步而前,到院门边迎接,微笑鞠躬:“计师姐,请!”
三人并肩而入,来到青竹包围的茶几之前,坐下。
林苏托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一杯茶。
计千灵的茶,由这丫头托起,送到她手中,那个丫头手捧自己的茶杯,美丽的大眼珠紧紧地盯着林苏,眼神里流淌着跟她身份不太相称的狂野与激动。
然而,林苏没有关注到她的眼神,林苏关注的始终是计千灵。
计千灵托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点点头:“林师弟在此已住了十日,我其实早有关注,只是前些时日,林师弟佳人为伴,不便于打扰,是故,今日才来拜访。”
“岂敢劳师姐拜访?其实该是师弟拜访师姐才对!”
“你初入宗门,也并不知宗门情况,先行安顿亦在情理之中,只是,我还是没想到,南江王会在如此情况下,给师弟出这么一道难题。”计千灵道。
“难题?”林苏略有惊讶。
“是!”
“师姐此言,却是何意?”
计千灵慢慢放下茶杯,手从茶杯上移开,阳光之下,她的这只手,并无影子,显得异常诡异。
她缓缓抬头:“依你看来,南江王专程拜访,给你送上一张引荐金信,乃是对你之看重,是否?”
“是!”林苏道。
计千灵叹道:“世间之事即是如此,表面上看到的示好,真实目的往往不堪。南江王处境堪忧,欲拉本宗为其站台,本宗避他如避蛇蝎,他根本无计可施,于是,他就找上师弟,一纸引荐书捆绑于你,师弟对本宗立场一无所知,中他之计也。”
林苏眼睛慢慢睁大:“他言,身为皇子,为仙朝纳才是应尽之本分,他还言,我取得这份引荐书,只与乐道造诣相关,可并未与宗门相关。”
“他言不与宗门相关,只是桌面上的冠冕堂皇,然而……别人如何看?”说到后面五个字,计千灵身子微微前倾。
林苏却是微微一笑:“师姐所言之‘别人’,指的却是何人?”
计千灵微微一怔。
踏入这间院落,开口数句话,林苏始终表现得如同一个初出茅庐之楞头青。
但是,这一个微笑,这一句发问,却悄然改变了她的观感,她突然觉得面前的楞头青,似乎并不特别楞。
林苏自己补充下去:“如果师姐指的这个‘别人’乃是太子殿下,他之看法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本宗之人,不需要在乎他的看法;如果这个‘别人’乃是二皇子殿下,那更不必在意了,因为二皇子殿下自然知道,我林苏代表不了罗天宗。”
计无灵轻轻吐口气:“你对宗门了解多少?”
“不太多,但是却也不太少!”林苏道:“至少我知道,本宗是支持二皇子殿下的,二皇子殿下也是对本宗深信不疑的,是故,我林苏这一颗变子不管如何跳,都影响不了宗门与二皇子之交情,师姐好意,师弟是明白的,然而,师姐的担忧,却也大可不必。”
“变子?”计千灵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儿。
林苏轻轻一笑:“苏奉师之遗命,回归本宗业已整整十日,宗门未曾给我入宗籍,未曾下发宗牌,苏自然明白此为何意,请师姐转告宗门长老,苏并非不能成事、只求宗门庇护之辈,在未立下功绩之前,决不敢入总部录入宗籍。”
他这番话可谓高绝。
他到目前为止,虽入宗门,但是,并没有录入宗籍,没有取得宗牌,严格意义上说,他还不算是罗天宗弟子。
这对于一般弟子而言,是很致命的打击,也是很过分的打压。
但是,他没有怨言。
至少,他言语中没有怨言。
他甚至给宗门找了一个借口,在没有立下大功之前,宗门不给他录入宗籍是很正常的选项。
他要做的就是,以目前的自由身,为宗门立下大功,然后,再入宗门。
有正视现状的勇气,有豁达的胸怀,还有破局而生的志气。
如此师弟,你这个做师姐的敢不欣慰?
好意思不欣慰?
计千灵内心瞬间转过万千思绪:“所以,你打算接受这张引荐信,进入文渊,以策应本宗之大计?”
林苏目光微微一转:“师姐,你以为我为何要在这里连续九日吹曲?”
“筑巢而引凤?”计千灵妙目也轻轻地转。
“妙哉!筑巢而引凤!师姐果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之人。”林苏赞叹。
计千灵道:“你欲引之凤,就是南江王?”
“不然呢?”
计千灵道:“我还以为你要引的是……素月心!”
“南江王可用,素月心同样可用!”林苏道:“天下悠悠俱是棋,人海茫茫皆是子,不正是本宗‘天算之术’之核心精髓么?”
计千灵手轻轻伸出,抓住面前的茶壶,给林苏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原本她是打算示意旁边丫头倒茶的,但这丫头站在身边,一双眼睛始终没离林苏的脸,已然是深度中毒的状态,算了,懒得提醒她,免得丢脸。
茶轻轻推到林苏面前,林苏敲桌示意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