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天道因果之纠结
“世界树!”凤悠一声欢呼,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这老道就是杜三流,以他但凡历险总有收获的本能来看,应该可以拿到道球,然而,她们没有感应到道球的气机。
只有一种可能,道球藏于某种容器之内,隔绝了圣机。
而天下间最能隔绝气机的东西,就是包容一切的世界树。
现在世界树出现了!
凤云飞手一伸,掉在地上的世界树枝凭空飞起,在她掌中轻轻一旋,分开,成了一只最简陋的盒子,里面一颗晶莹剔透的道球。
道球一现,一股磅礴纯正的圣力陡然从这观中观发出……
满城同时惊动!
凤云飞脸色变了:“走!”
她本就不是精细之人,此刻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当场打开了世界树,释放了道球的气机,惊动了一座城池,万一有高手发现,她们的归途就充满莫测。
幸好,她毕竟也不是蠢货,身后传送门打开的时候,她一道信息传向了远方,这是给她娘的传讯。
果然,她一步踏入传送门,一只弥天大手突然从城北的高山之巅飞来,传送门在这只大手的笼罩下,宛若风中之烛。
凤云飞大惊,全身一震,身上的彩衣突然扩大如天翼,化为一双凤凰之翅。
轰地一声,凤凰翼被震成万道流光,然而,那传送门却依然照常启动,她逃了……
她身周瞬间流光万道,空间被完全割裂,片刻时间,她出现于千里之外,突然,前面的空间通道塌了,凤云飞被震出了空间,脸色大变。
“拿来!”一只巨手从天而下,覆盖凤云飞。
凤云飞脸色都白了。
竟然可以跟踪她的“凤凰花”,甚至截停她的凤凰花!
这是高层准圣!
这是跟族中顶级长老相当的存在!
她,万万不敌!
此次出山,气运无边,真的找到了圣人都在苦苦寻找的道球,但是,因为自己一个疏忽大意,竟然功败垂成吗?
眼看这只大手就要落在她的头顶。
突然,这只大手支离破碎,无边的威压笼罩天地间,空中传来一声惨呼:“凤圣……”
声音戛然而止,一条人影出现在凤云飞面前,正是她娘、真凰一族族主凤圣。
凤云飞长长吐了口气:“娘!”
“动用本命传讯,出了何等大事?”凤圣一双利目牢牢锁定女儿。
凤云飞道:“娘,我拿到了道球!”
“什么?”凤圣脸色猛然改变,充满不敢置信……
世界树在凤圣面前打开,里面一颗奇异的道球在她掌中溜溜地转,凤圣头发却是纹丝不动,细细感应着掌中道球的神奇。
“空间法则层层包裹,四境之法则!的确是它!”凤圣脸色风云变幻:“云儿,你如何拿到的?”
“此事还要从妹妹的一个提醒说起,妹妹……”凤云飞突然惊呼:“妹妹没跟上,她还在观中观。”
“无妨,她没有危险!你继续说……”
凤云飞将全部经过说了……
凤圣轻轻点头:“不错!真是不错!你们能够想到杜三流这种小角色,或许会成为一条漏网之鱼,并通过他取得如此宝物,让为娘甚为欣慰,回山!”
两人一步踏出,返回栖凤山。
一踏入栖凤山正殿,大长老、二长老还有十数位长老一齐跟上:“族主……因何又返回?莫非无极海那颗道球已被他人所得?”
族主此番出山,是为了北部无极海的道球,众位长老心头实无底气,因为他们知道,这颗道球被至少四位圣人盯着,想从这么多竞争对手手中夺得这颗道球,将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而如今,族主一天时间就回山,传递出极悲观的信号。
然而,族主脸上全是笑容:“道球已然到手!”
所有长老全都大喜……
“请族主立刻融合!”大长老高呼:“属下为族主护法!”
“好!”族主一步入了凤阁,凤阁,族主日常练功之所在,整个真凰一族最神圣之地……
突然,族主的脚步停下了,定在凤阁的门口……
她的半边侧脸之上,风云变幻……
“族主……道球莫非有些问题?”大长老心头一下子收紧了,所谓关心则乱,当前局势太过惊心动魄,任何一个小的变数,都会形成一方势力的灰飞烟灭,可万万受不起这种反复。
凤圣慢慢回头:“道球没有问题,融合之,的确可以与此方天道相融,圣力源源不断,但是,本座……本座融不得!”
听到前面半句,众位长老心头大定。
突然听到后半句,众长老齐齐一惊:“这……又是为何?”
面对众位长老的眼神,面对他们的惊心动魄,凤圣轻轻吐口气:“因果法则!这里面是因果法则,本座只要融合,就形成了与这方天道的终极绑定,也就形成了‘叛根’之变!”
大长老全身大震……
道球之秘,终于解密了!
里面封存的是因果法则,这方天道之因果,你只要接受这份因果,你就打上了这方天道的烙印,这也解释了为何道球能够有如此奇效——你打上这方天道的烙印,就是这方天道的奴才,主子对于奴才又何必设防?天道自然会放开你的修为限制!
打上天道烙印从来都不是坏事,任何一個修行人都以能打上天道烙印为荣。
然而,不包括凤圣。
凤圣成圣是在仙域大世界。
她身上打下的烙印,是另一方天道的烙印。
此刻承接这方天道的因果,就背叛了她的根,这就叫“叛根之变”!
叛根之变,会有什么后果?
此生,你不能再度回到原来的天道之下,否则,必将遭受天诛!——这方世界对于异界圣人入境,有天诛之罚,另一方世界同样如此!
凤圣自己是有归属感的。
不管在这片异域生存了多久,她始终没将自己当成这方天道之下的生灵,她终极梦想是摘取这方天道之道果,然后回到她的故土星河。
然而,这颗道球,却是为她改道的。
伱敢融合这颗球,你就等于投敌!
你朝思暮想的故土星河,将成为你永远都触摸不到的星河,你的家乡,将视你为叛徒!
这突然冒出来的改道大变,以毫无征兆的姿态横在栖凤山最顶层之人面前……
“天道陷阱!”大长老长长吐口气:“谁能想到,搅动整片异域的道球,竟然是天道陷阱……”
三长老白须颤抖:“也未必真的没有人知道,至少那些已经融合道球的圣人,内心清楚明白,这是天道陷阱!”
二长老道:“是!纵然一开始他们不知道,但融合之后显然是知道的,可恨的是,他们竟然只字不提,任由诸圣疯抢道球,扰动整个异域,如果族主一时不察,融合此道球,岂不也被他们所害?”
八长老长长叹息:“这就是人之本性所致,自己已经成了叛徒,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们巴不得更多人踏上他们这条路,免得他们一人承受背叛之罪。”
九长老缓缓抬头:“还不仅仅只是内心的罪责承受,最要命的是,他们在这背叛之中得了好处,一经背叛,实力大增,圣力无穷无尽,对其他圣人、其他宗门形成了绝对碾压之势,区区数日时间,五大圣人身死,圣格被夺……”
九长老突然提及这一层,所有长老全都沉默了。
作为数千岁的人精,谁看不到当前局势之可怕?
到目前为止,有准确消息传来的,已经有七位圣人融合了道球,承接了这份天道因果,成为仙域大世界的叛徒,成为叛徒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满世界找那些没有承接因果的圣人,夺取他们的圣格,区区数日时间,圣人陨落已经有七位!
原本六十九个圣人的群体里,出现七位叛徒也是六十二比七,叛徒似乎怎么算都算不得占主流,但是,账不是这样算的。
这七个叛徒承接因果之后,战力大增而且圣力无穷,而其他圣人却畏首畏尾,有限的圣力根本不敢浪费。
在这种情况下,七个叛徒直接站上了台面,强势杀了七大圣人,取得七大圣人的圣格,融合这些圣格,他们的实力还会进一步增强。
两边如果都在滚雪球,进程截然不同,一方雪球越滚越大,另一方雪球越滚越小,攻守之势正在逆转,而且这逆转的进程本身不可逆……
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一个最大的拷问:栖凤山,何去何从?
春风起,栖凤山中凤湖之水悠悠,似乎也卷起了无人能知的漩涡……
大长老盯着族主,脸色亦如这波涛水……
族主目光慢慢移向他:“不管别人如何,本座!决不行此叛根之念!”
她手中这颗好不容易到手的道球慢慢抬起,道球之上空间法则似乎将她面前的空间割裂得光怪陆离……
眼看,她就要捏碎这颗道球。
所有人都盯着这颗道球,神情极度紧张。
道球之上的空间法则流转越越慢,似乎也显示着凤圣心头充满矛盾纠结……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族主……能否容老朽一言?”
族主慢慢低头。
她的前方,一名老者缓缓站起,他的脸上满是纠结,白须都打结了,这是十七长老,在长老团队中是以谋略见长的,平时不多言不多事没什么存在感,但如今,他还是站了起来……
“十七长老,请言!”
十七长老轻轻吐口气:“真凰一族从异域而来,老朽亦是族主当日的同行人,老朽心头亦时刻挂念着族主所说的故土星河,但是,我们真的能够回到曾经的家园么?”
二长老道:“老十七说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回不到故土家园?无心大劫转眼就到,天道规则即将改写,规则一变,此处囚笼即可放开,我们都将返回故土家园,包括我们的子弟都将回归,这是我等三千年的信念之所在,焉能毁于黎明到来之前?”
“正是!”三长老道:“真凰一族自有风骨,岂能屈服于异域天道?”
“正是如此……”几位长老齐声附和。
真凰一族的风骨论一出,顿时让事情有了一个清晰的走向。
十七长老道:“无心大劫转眼就到,这一转眼却又是多久?十年?百年?亦或是数百年?二长老、三长老、众位长老……眼前之局却是无比的艰危,只要族主捏碎这颗道球,断绝与此方天道相融的机会,真凰一族就没有了回头路!如果明日,三绝圣人也取得道球,破除枷锁,来到栖凤山,敢问我栖凤山七百万儿郎,能有生机否?他们又如何窥见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故土星河?”
族主凤圣的头发,无风自动。
她的手,有了轻微的颤抖,手中的道球,离捏碎只剩下最后的一丝力量,但这丝力量,她却发不出去。
是的,真凰一族,容不得叛徒,真凰风骨注定。
然而,当前之势却是如此的艰危。
栖凤山与千仙禁域早已势成水火,她与三绝圣人早已是死敌。
如果是往日,她无惧三绝圣人,但于今,如果三绝圣人拿到了道球,而她毁了道球,那栖凤山必定会被完全毁灭。
大江东去,大浪涛天,大势之所在,非人力所能改。
“报!”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化为凤凰之形,落地是一个身材极度爆炸的女郎:“禀族主,三绝圣人刚刚从无极海取得道球!”
族主的眼睛猛然闭上……
整座栖凤山顶,一片死寂……
视线回到南风城。
观中观圣机突现,迎来了无数高手的聚焦,凤云飞凤凰花开启,化为传送之门将她送走,也吸引了所有高手的追击。
本来凤悠也是要走的,她的凤凰花也已经打开。
但是,一缕气机突然传来,她的凤凰花开到一半合上了。
身边人来人去,她似乎全然不觉,她的视线移到了南风城外的沧江。
沧江之上,一条小船即将没入烟波深处。
那条小船,就是传来独特气机之所在,刚才她感受过一回,她以为自己感应有误,但如今,她确信,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
凤悠脚下一动,一步到了沧江。
下一刻,她出现在前面那条小船的船头。
船舱之中,一人一茶几,茶壶里的水汽蒸腾,似乎带动了坐着之人的头发,头发飘起,露出一幅她熟悉的面孔。
林苏。
林苏慢慢回头,脸上有平静的微笑:“来自我家乡的南山茶,清雅淡远,别有一番风味,凤姑娘可愿品上一杯?”
凤悠慢慢上前,一步两步三步!
到了他的面前,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他的脸:“真的是你!”
“日暮山风吹女萝,故人舟楫定如何?南风城下滩流急,始信春来水更多!”林苏漫声吟道:“坐吧!”
如果相貌、气机,是凤悠锁定林苏的第一张名片。
出口成章的绝妙诗词恐怕是第二张。
凤悠坐下了,托起了手中的南山茶,她的目光轻轻抬起:“为何再出天外天?”
“两个理由,一真一假,你想听哪个?”
凤悠轻轻吐口气:“连理由都准备了两个,还真是新鲜,假的理由是什么?”
“假的理由是,我想你!”
凤悠茶杯已经托到了嘴边,突然停下了……
她可能不是很熟悉林苏的语言风格,被这种开场白给打懵了,我想你!多么不可思议的回答?然而,他回答之前已经说了,这是假的!
你真话不听非得听假话,自己找调戏能怪他么?
凤悠轻轻摇头:“看来我还是不适合跟文道中人见面,我适应不了你这种风格……说说真话吧!”
“真话有点残酷有点冰冷甚至还有几分憋屈……”林苏叹口气:“能不能不说?”
凤悠嘴唇咬上了:“我个人觉得,你最好还是说说!”
“那行吧,我说!”林苏道:“真话就是……我在圣殿那边有点呆不下去了,于是出关外避避风头。”
凤悠心头大浪翻……
这个真话,怎么说呢?她真信!
为啥?
取决于她前段时间的定向调查。
自从林某人踏入这片天地,搅起那么大的风潮之后,林苏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她的世界,她也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线索,全面调查过这个人。
这个人的丝丝缕缕过往信息进入她的大脑,共同组成了一个格外奇葩的类型,什么类型呢?绝对的天才,但也是绝对的另类,他的能力是全方位的,但他的性格,却让他在什么地方都举步维艰。
因为他后脑生反骨,因为他不走寻常路,还因为他似乎永远都不识时务。
他顶着圣殿第一天才的名头,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圣殿高层除之而后快的绝境,这也是没谁了……
而现在,林苏坦言,他在圣殿呆不下去,出关避难。
他还很有自知之明,这说话有点憋屈,有点丢人,有点残酷有点冰冷,一般情况下他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真不想提……
凤悠茶水终于端到了嘴边,终于品尝到了这杯茶的滋味,她目光慢慢从面前的茶几上掠过:“你在圣殿之困局,是不是自找的?”
“的确是!而且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甘冒九死一生之奇险,硬生生从关外找来的。”
“跟兵圣回归有关?”凤悠眼中有神秘的光芒。
林苏目光跟她对接,似乎有一定的震惊:“你知道三重天上的争端?”
“三重天上的争端,不是秘密,纵然是在天外天之外,也不是秘密!”凤悠道:“兵圣儒圣千年道争,好不容易将兵圣逼出了天外天,你这个楞头青却将兵圣从关外接回了关内,我猜儒圣那一派系如果方便操作的话,是很希望将你的脑袋摘下来当夜壶的……”
“脑袋当夜壶,我们文人一般不会这么粗鲁……但大致意思却也差不多,你果然懂!”林苏托起茶杯,似乎有点沉重。
“所以你这次关外之行,是不是有些许图谋?”
“比如呢?”
凤悠轻轻一笑:“比如勾连关外某个势力,形成与三重天诸圣的抗衡!”
“为什么突然有这么疯狂的想法?”林苏盯着她,眼睛亮晶晶。
凤悠道:“因为我知道你最擅长的本事,就是借势!你那边的世界,没有势力能与三重天诸圣抗衡,天下间大概只有关外,才会有这种可抗衡的势力。我还知道你生来就不是个逃避的人,你的每一次退,大概是为了下一次进!”
林苏慢慢抬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啊……我是否该感觉庆幸?”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真想去一趟你们的圣殿,看看这两句诗,是否有传说中的文道青光!”凤悠叹道:“可惜身隔天堑,怎么也变不成通途,我如是,你亦如是!”
她话中之意,清楚明白。
你此番出关外,想施展你借势勾连之大计,但你跟这方天地隔着天堑,你的路,不通!
林苏轻轻一笑:“世上之事,甚是奇妙,你与我本是敌对势力之人,但依然可以在这夕阳之下,品茶赏此无边春色,你又焉知……我一定此路不通?”
凤悠目光从船外的无边春色慢慢收回,落在他的脸上:“其实你是有意释放气机,吸引我登舟的。”
林苏手一伸,将面前的茶壶提起,给她再倒一杯茶:“释放气机是有意,但是,也得你有意,才会登舟。”
是的,他承认了。
他是有意在凤悠面前释放气机的,这气机之释放,本身就是一种测试。
你接受到这重信号,你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在这关外进行一番邂逅,你可以视若未见,而如今,你来了,表明你其实内心也希望有这番邂逅。
凤悠再度托起茶杯:“栖凤山因你之策脱困,你于栖凤山有惠在先,我记你这份惠,然而,却并不足以捆绑整个栖凤山,栖凤山之大局,不能因我而乱。”
“大局!凤姑娘如何理解当前之大局?”林苏举起茶杯向她示意。
凤悠道:“你此番出关外,刚好撞上这起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想必有了自己的判断,莫若你来说说,你如何理解这番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