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病龙

季缺一行人顺利抵达了宁府。不知是那聚宝盆起了定海神针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宁府看似什么都没变,实则散发出了欣欣向荣的态势。就像是一棵看似枯萎的老树,遇到了美好的春天,再次焕发出了生机。是的,上次季缺来这里找宁红鱼,这深宅大院里的各色人等,都无声无息散发着一种焦虑之感。而如今,这种感觉已消失了,整个宁府下到下人丫鬟,上到家主少爷,都是松弛的状态。见到季缺之后,宁家二少早就迎了过来,亲切的带着他去见自己老爹宁成海。宁成海是长辈,没有亲自来迎接,却早早坐在大厅里候着。对于季缺这个准女婿,如今他是喜欢得不得了。先不说季缺拿出财神秘宝,挽救了宁家的颓势,他们上下必须得感恩不说,就凭对方那身本事,就足以让他注视。关键是这小子长得还挺俊,和他年轻时差不多,不由得倍感亲切。结果来到大厅里却是浩浩荡荡一堆人。宁成海站了起来,一边亲切的拍着肩膀,一边疑惑道:“这些位是?”宁红鱼站在旁边,很自然说道:“我情敌。”宁成海诧异道:“怎么还有男的,和这位风韵极佳的......”他指的自然是唐衣杀猪的叔父和喜欢刺绣的姑姑。“那是情敌的长辈。”宁红鱼解释道。宁成海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位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唐衣,知晓了这位确实是自家女儿不可忽视的对手。仅仅是从外貌和身段来看,这位姑娘已不输自己的女儿。要知道看脸看身材的环节,自家女儿一向一骑绝尘。随即,他又看向了林香织,忍不住暗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情敌的丫鬟都这么姿色天然吗?”见自家父亲眼神复杂,宁红鱼大气介绍道:“这是唐衣,季缺以前念书的好兄弟,现在却成了女儿身。这是林香织,以前是一只猫,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女人。”宁成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第二个情敌,不是丫鬟,怪不得容貌气质都如此出众。宁成海拥有这么大家业,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世面没见过,可这女儿带着情敌,情敌还拖家带口来的情况却是真的没见过。一时间,他竟觉得季缺有他年轻时的那股风流劲了。身为一个父亲,对女儿遇到这种事自然是深恶痛绝,可身为男人,他又感觉和季缺是一伙儿的。他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不知多少小姐、仙子求着要跟他在一起,并且都说不图他的钱财,只图他这个人。他自然也是信了。这时,宁红鱼已介绍道:“这两位是唐衣家里的长辈......”杀猪的随意拱了拱手,说道:“杀猪的,不值一提。”瞎眼姑姑拱了拱手,声色动听道:“奴家姓谢,见过宁前辈。”身为宁家家主,不知做了多少年生意,宁成海自然表现得很自然,一拱手,便真诚道:“既然到了宁府,都是宁某的贵客,那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不提也罢,快入坐。”一时间,本来就年味颇浓的宁府就更热闹了。宁府上下的招待自然是极其周道的,丝竹管乐,酒菜好吃不说还接地气,量大管饱,本来杀猪的叔父想挑刺的,一时都挑不出毛病。中途,宁府时不时有高手进出,不显山不露水却也展示出了底蕴。酒足饭饱之后,这一行人自然是被安排了妥当。本来如果就季缺和宁红鱼两人回来的话,那打扮得颇为喜庆的小院就是两人的住处,可好家伙,小姐竟然带了两个情敌回来了,一个情敌还拖家带口。特别是看见唐衣那杀猪的叔父和瞎眼的姑姑,下人们嘴上不说,心头却偷偷笑话着。可宁成海却没有看轻这几人。唐衣那叔父看起来粗鲁,可就凭能在宁府这般若无其事的保持本性,就肯定不是寻常的杀猪匠。路上,唐衣三人走在路上,遇到了那练气功的四兄弟,对他们身上长包的模样生出了些许好奇。三人被安排进了一个有四间厢房的院落,院子里梅花开得正浓,一副雅致景象。宁红鱼之前确实没有吹牛,就算唐衣的亲戚来个几十上百个,依然可以如此规格的住下。因为这大一片种着腊梅的院落,全是宁家的客房。屠夫叔父酒喝得有点多,如今正在打嗝,唐衣忍不住问道:“那四个练同种功法的人如何?”屠夫开口道:“气功练到他们那种程度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四人行走时皆隐有阵法,实力算不错的。”“三刀。”屠夫补充了一句。唐衣点了点头,说道:“那实力确实不错了。”叔父都要用三刀才能砍死,那四人着实已算得上一号人物。在入门,屠夫说道:“小衣,你让我俩跟来,是不是怕那小子暴毙?”“你的感觉是对的,他确实被盯上了,我也不确定保不保得住他。不过这家伙确实命硬,天赋也惊人,入了本命境实力拔高了好大一截,甚至都快赶上你父亲当年了。”“可惜......”说到唐衣的父亲,这位屠夫忍不住又要翘起兰花指抹眼泪了。唐衣看了看天空,今日天气晴朗,天边挂着火红的晚霞,很是美丽。可是这晚霞和黄昏一样,总是转瞬即逝。也许这个黄昏之后,坏天气就会来了......京城,皇宫,巍峨的宫殿罗列其中,如棋盘般规整。而那屋舍的飞檐,高耸的宫墙,又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皇宫的最深处,有一处水潭。相较于皇宫其他建筑的巍峨精巧,这里的建筑要显得古朴许多,那座架在水潭上的石桥因长期风吹日晒,也显得颇为老旧。水潭上漂浮着些许浮萍,潭水幽绿,深不见底,从上方俯瞰,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潭水边是一处同样古朴的宅院,打扫得很干净。可也就是如此了。这样一个地方,即便和冷宫比起来都显得简陋,可它却是天子的居所。大盛朝的皇帝盛玉就居住在此间。这里虽然简陋,却能养心,能睡得安稳。大盛朝天子盛玉本就是个搬山境的宗师,可身为一国之主,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物,他依旧担心内部外部的刺杀。盛朝天子住在这里之所以会安心,是因为这前面的深潭里养着龙。大盛王朝里,历代帝王皆让人畏惧,而他们祖传能驯养蛟龙的本事,更给他们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这个深潭名为养龙潭,潭水里的龙只与历代帝王交流,曾经有无数人想刺杀天子,可他们皆葬身于龙腹。某种意义上,养龙潭里的龙是帝王暴戾的象征,比帝王本人更容易让人畏惧。就因为这潭水中的龙的缘故,天子一向能睡个好觉。对于皇帝来说,龙往往比人更值得信赖。清晨时分,水潭上还飘散着朦胧的水雾,给这碧绿的潭水增加了一抹神秘之感。这时,桥上就出现了一个身姿傲人的身影。异姓王离姿身着合体的黑色蟒袍,大步走过了石桥。途中,她看着那一汪碧绿的潭水,神情有些凝重。天子在养龙居里才能睡上一个好觉,这是她很多年前就知晓的事情,可是最近一段时日,天子盛玉并没有睡上一个好觉,这才急着召见她。在这养龙居最里面的屋舍里,离姿见到了这位皇帝陛下。帝王盛玉是一个很高的人,肩膀很宽,穿上龙袍更显威严。只是今日他穿着一身便服,脸上也有些憔悴。见到离姿之后,他也没讲什么规律,开门见山道:“离妹,清气司里还有合适的人选没有?”离姿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司里已有七人在潭里音讯全无,贸然再派人下去,恐是不妥。”半月前,皇帝盛玉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来到了养龙潭深处的那处龙居里。潭水漂浮着水藻,看起来很是深邃。之后,他就看到了那条老龙。它盘亘在那里,说它病了。盛玉就问它,你怎么了?那老龙张着嘴,有些急躁道:“我开始只是身上痒,以为是龙鳞坏了,可后面发现肚子里也痒,痒得难受。”老龙话音刚落,盛玉就看到它身上的鳞片在动。这一细看下,直接把他吓醒了。他看见那些龙鳞下面全是一只只眼睛。人的眼睛。它们密密麻麻堆在那里,看着他,直看得人头皮发麻。如果老龙托梦是真的,那些眼睛恐怕不会只在龙鳞下,而是蔓延到了龙腹之中,所以老龙才会觉得痒。当然这只是一个梦,皇帝盛玉决定去求证一番。这条老龙是先帝当年养的,和他并不算相熟,而他唯有用练成的“养龙经之术”,与老龙沟通。可是诡异的是,龙潭里的老龙根本没有给他回应。要知道这门皇族独有的秘法是养龙的根基,所养之龙往往有求必应,而如果没有回应的话,俨然是出现了变故。之后,他马上尝试与自己幼年就养着的小龙沟通,可依旧没有回应。到了这时,情况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盛玉只能找来了离王,让她派人入谭调查这件事。这件事之所以让离姿来做,就是想要保密,帝王养的龙出了问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动荡。离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派了信得过的手下下去,结果一连七人,无论境界高低,皆有去无回。这种有去无回不是被龙吃掉了,而是一下子失去了联系,悄无声息的。要知道他们身上皆带着皇族的宝印,遇到龙后,能护体一瞬不说,更能发出不小的动静。有了动静,皇帝才能进一步知道里面的龙到底怎么了。可惜,没有动静,这些好手就像是被忽然淹死了一般。不对,就算淹死了尸体至少能浮上来,结果没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养龙潭里出现了不小的变故,里面的龙真的生病了。如果是梦中那种病的话,那就格外棘手了。因为这种病明显很邪性,龙生病死了也就罢了,就怕出现变故,引起更大的动荡。一时间,盛玉一时有些踌躇。这大盛朝看似平和,实则朝堂内外早已暗流涌动,即便他是帝王,有的时候都得行事慎重。下面的两条龙,实力皆有宗师水准,其实去探查的话,派搬山境的宗师去最为稳妥。他身边是有能用的宗师,可宗师这种层次的人物,想要彻底控制是很难的。表面敬重着他这皇帝,说不定暗地里也在吃着别的世家的饭菜,一旦下面出现了重大的变故,保不齐又是一起祸事。深水之龙生变,是不祥之兆。“不行的话,只有朕亲自去看一看了。”盛玉沉思道。养龙的典籍只有历代帝王才能查阅,他这些天又重新翻阅了不少次,依旧没有多少头绪。龙老死、病死皆有可能,先祖曾养过一条龙能飞九天,可从未有过龙潭一片死寂,老龙托梦,全身内里长满人眼的例子。这时,离王不禁思索道:“按陛下梦境的描述,我怎么感觉像是某种畸变。”“畸变?”“陛下应该听过异物会。”盛玉点了点头,说道:“说下去。”“这几年,无论是清气司还是降魔楼,都传来了异物会重新变得活跃起来的消息。而异物会里的那群异物,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他们会出现畸变,比如忽然间长出了很多条手。根据最近传来的卷宗来看,北地降魔分楼刚好在不久前拔掉了异物会的一个名叫‘小寒’的分坛,卷宗里记载,那处分坛里有两人,一个脸上长满了手臂,一个长满了人脚,应该是畸变造成的。”盛玉思索道:“这倒和病龙长满了眼睛有异曲同工之妙。拔掉这处分坛的是哪些人?”离王回答道:“陈老实尊者,以及后辈宁红叶和季缺,不知为什么,从卷宗上的纪录来看,他们像是和异物会杠上了,之前也是他们几人破掉了谷雨分坛。”“他们人在何处?”“陈尊者依旧在北地,而宁红鱼和季缺最近刚好在宁府。”“你认为他们值得信任吗?”“值得。”离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答道。“‘越境杀伐宁红鱼’这名号朕是知晓的,也知道你和她幼年就认识,关系匪浅,而这季缺应该不在这南方活动......”皇帝思索道。离王径直答道:“不逊宁红鱼,不然宁家怎么可能心心念念想让他当女婿。”皇帝沉思片刻,说道:“好,那你拟个时间,宣他们进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