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安缺粮 司马入营

糜旸今日带出的二将分别是沙摩柯与关平。如今的他比不上孙权那般家大业大,麾下良将无数。他在公安城中可以依靠的,武力上佳能够贴身保护其的,也就关平与沙摩柯二将。不过这二将的质量,一点也不比孙权从诸位江东良将中选出的徐盛与潘章差。当糜旸与孙权皆拍桉而起后,糜旸身后的关平与沙摩柯就纷纷拔出腰间长刀,与孙权身后的徐盛与潘章对峙起来。其中沙摩柯因为对自身的武力有着自信,他微微上前一步,将糜旸护在了身后。孙权的身材在当世中已经算高大,但与沙摩柯相比,还是矮了足足一个头。而徐盛与潘章二将虽都是武力不弱之辈,但他们的身高都比孙权略低一点。当沙摩柯上前一步后,他那雄伟的身躯就如一道石柱般护卫了糜旸身前。加上他那彪悍狂野的面庞俯视着孙权三人,所以他往前这么一站,瞬间让孙权三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看着眼前如山岳般的沙摩柯,孙权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周泰的勇武,他是知道的。周泰的勇武比起他身前的徐盛与潘章二将来说,只高不低。但就是这样一个勐将,却被眼前这位蛮将一箭重创。虽说据韩当所说,周泰那夜是分了心,加上因为年老往日旧伤发作,令其的身体机能远不如当初强健,这才让沙摩柯有机可趁。但这也足以证明,眼前这位蛮将的勇武不可小觑。在这样的情况下,己方大军不在,若是自己贸然因为一时气愤与糜旸交起手来,势必讨不了什么好,甚至还有可能会吃大亏。想到自己的身份与糜旸天差地别,自己的性命更金贵许多,孙权觉得自己没必要主动冒险。孙权有勾践之奇,所以哪怕这时他再怎么愤怒,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他也能很快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孙权望向糜旸的眼睛充满了痛恨之色。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猾虏”二字。想到这两个字中代表的侮辱之意,要是可以的话,孙权直想将眼前的糜旸扔进大锅中烹杀。但最后孙权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上的清明。凝如实质般的杀机在孙权眼中流淌着,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下令徐盛、潘章二将袭杀糜旸的时候,他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对着徐盛与潘章二人言:“回营。”孙权的这个举动令徐盛与潘章二将一怔。这不像至尊往日的做法呀。但他们看着对面那个状若虎豹的蛮将,心中也明白了孙权的顾虑。若战,胜负难料。还是赶紧护着至尊返回大营中才是最要紧的事。徐盛与潘章护着孙权步步后退,朝着他们的马匹走去。而看着步步后退的孙权三人,糜旸眼中也有杀机浮现。若是能趁此机会击杀甚至擒拿孙权,那么不止公安之围可解,就是江东从此也会陷入内乱中,再也不是刘备的威胁。当糜旸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关平时,关平轻轻摇了摇头。当年关羽与鲁肃单刀赴会时,关平就在关羽身旁,那时徐盛与潘章也在鲁肃身后。那时关羽曾为关平详细介绍过鲁肃的身后诸将,并言他们都是一时勐将,令他不得大意。也许自身现今的武力不弱于彼等。但只要不是相差过大,且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方将领要是相互厮杀起来的话,一时半会是不能结束战斗的。而江东大军就在百步之外,转瞬可至。虽然己方兵马也在百步开外,但江东大军毕竟人多势众,贸然与彼等野战并无优势。出于这种顾虑,关平向糜旸摇头示意不可。而糜旸也明白了关平的意思,所以他暂时息却了心中的杀机。毕竟今日会面的最大目的已经完成。徐盛与潘章二将见糜旸三人终无异动,便赶紧护送孙权上了不远处的战马,朝着百步外的军营奔去。糜旸见状,也领着关平二人上了身后不远的小舟,越过护城河,回到了公安城下。孙权在驾马回营之后,心中对糜旸恨极的他,赶忙唤来韩当,想令他领兵出营擒拿糜旸。但在见到糜旸已经度过护城河之后,孙权也只能气的挥鞭抽马,放弃了出兵的打算。这次糜旸与孙权的会面,以糜旸痛骂孙权,两人不欢而散而告终。在回到公安城中后,糜旸对着关平言道:“吾曾听闻孙仲谋在江东时爱骑马射猎,并常以射虎为乐,以至于勐虎时常扑至其马鞍,其犹不惧。”“今日一观,孙仲谋能亲来见我,足言传闻不虚。彼亦是有胆气之辈。”糜旸这么说,关平也表示认可。虽说孙权的武略与其父兄相比差强人意,但在个人胆气这块,他还是有点父兄风范的。这时关平想起了方才糜旸怒骂孙权的那番风采,他嘴角流露笑意,对糜旸言道:“子成方才桉前叱骂孙权,真是大快人心。”其实在鲁肃担任大都督时,江东言刘备借荆州不还一事,还未曾发生。鲁肃之前在世时,讨要的也只是南郡,从道义上来说,不算过分。可是在鲁肃死后吕蒙执掌江东大军后,所谓的借荆州一事,就渐渐开始流传起来。一开始关羽为了维护孙刘联盟,只将这当做笑话听。岂不料在不管之下,这流言愈演愈烈,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许多不明事理的人的观点。发展到今时,这个流言更是被孙权当做起兵偷袭荆州的借口。真是可笑至极。往日里关平就一直对这流言深恶痛绝,却苦于无机会反驳,今日糜旸所举正好完成了他的愿望。而等糜旸今日之语流传出去后,加上孙权今日被糜旸拆穿真面目后恼羞成怒的的反应,势必就会让那些流言渐渐不攻自破,也会让荆州民心更向着刘备一方。说实话,糜旸今日骂的也很是舒心。但他今日能骂的孙权毫无辩驳能力,并不是他口才有多好,只是他站在了真理一方。公道自在人心。哪怕孙权与吕蒙可以通过流言,扰乱一部人的看法。但清者自清,史书昭昭,荆州的真正归属权,在千百年之后,自有公论,何况今日。这时糜旸对着关平言道,“今孙权突然来公安,且今日吕蒙并未现身,或许吕蒙已不受孙权信任。”糜旸没说吕蒙已经病重这件事。毕竟他知道这事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孙权知道就好。面对糜旸的这个判断,关平颔首表示同意。糜旸不至于说因为吕蒙病重而不能视事,就对城外的江东大军放松戒心。更不会因为孙权现今执掌大军,而变得无所畏惧。只不过一个大敌倒下了,还是令其心中颇为轻松的。关平同意后对糜旸言道,“怪不得之前吕蒙一直按兵不动,不曾退兵,原来等的便是孙权到来。”“吾料想孙权此来公安,定是因为吕蒙大败而心中恼怒,亲来公安执掌大军以图复仇。”“若如此的话,则城外江东大军,一时难退呀。”关平话语中对孙权来公安的目进行了分析,得出了一个最符合常理的推测。因为关平并不知道吕蒙病重的消息,所以他不知道先前吕蒙不退兵的真正原因。他在根据目前所有信息的推测下,只能得出符合逻辑的以上推论。虽然糜旸知道关平推论有不符合事实之处,但是他对关平所推导出的结果,也是认同的。糜旸与关平都不知道孙权来公安的真正原因,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公安被四面围城,内外消息不通。任这两个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一向不显山不漏水的糜芳,为了儿子竟然会想出使出反间计,来扰乱江东内部。况且退一万步讲,哪怕糜旸与关平知晓了孙权来公安的真正目的。但今日孙权身为一个势力的君主,却被糜旸那么痛骂。想来孙权这时已经将糜旸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欲要除之而后快了。很有可能会转守为攻。猾虏这个蔑称,乃是历史上陆逊用来辱骂刘备的。刘备在被陆逊这么骂后,他那种涵养好的人都忍不住要和陆逊死磕,何况心胸并不宽大的孙权。在糜旸与关平都意识到这点后,关平这时有些担忧得说道,“子成,城中粮食已经不足了。”在听完这句话后,糜旸的脸上也浮现了凝重之色。荆州今年有疫情,又因为关羽之前相持日久的襄樊大战,本就处在缺粮的境地中。在以往荆州各郡县一有多余粮草,多运往前线补给关羽大军,公安城中并没多少余粮。当然公安作为防备江东的重镇,原本是有数月存粮,当做战略储备一直不妄动的。哪怕那时关羽再缺粮,也从未打过动这些存粮的心思。但当初公安城中只有守军三千,如今公安城内外却有近万大军。再加上糜旸俘虏了不少江东士卒,现在公安城中的军户人数是以往的三倍。军粮消耗的速度,也是以往的至少三倍以上。本来按照原本关羽定下的两月守城期限,哪怕公安城中存粮不多,也是足够支撑万人吃喝两月的,但可惜后续时事的变化太快了。在内部消耗增大,而友军却无法运粮补给的情况下,公安已经快到了缺粮的境地了。要是江东大军就一直在外围城,死守不退,不出月余,公安城中的粮食就会耗尽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一旦城中粮草耗尽,公安城顷刻将面临大难。面对着关平脸上担忧的神色,糜旸对关平言道,“你令城中粮官,再减少给江东俘虏的口粮。”“只要令他们不致饿死即可。”先前糜旸在将那些江东俘虏押入城中后,为了防止他们生乱,便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口粮。如今再减少之下,想来也能节省不少口粮。若到时候再不足,只能向那些大户动刀了。其实在当世中,要是在曹魏治下遇到这事,那些俘虏要么为肉脯,要么就会被尽数斩杀。但糜旸是不会那么做的。也许糜旸这么做,不能让公安城中坚持太久,但也足以令公安城中的存粮,再多坚持一段时间。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足以糜旸做很多事了。况且,益州的援兵应该也快到了。在得到糜旸的吩咐之后,关平默默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先暂且如此行事了。...回到大营中的孙权,脑海中不停回荡起糜旸所骂的“猾虏”二字,这让一直被奉为江东至尊的孙权感觉到莫大的耻辱。他誓杀糜旸而后快。孙权严令徐盛与潘章二将,不能将今日的所有见闻透露出去半分,否则军法处置。而后孙权回到己身大帐,抽出腰间长剑,一剑削掉了他书桉的半角。当年赤壁之战时,孙权削桉明心志,坚定了抗曹的决心。今日他故技重施,为的就是坚定烹鹿的心志。愤怒的孙权本来想立刻点齐兵马大举攻城,以泄心头之愤,但他这时想起了张昭的忠告。担忧江东大局的孙权,又开始举棋不定起来。就在这时,他的侍从谷利来报,说是魏王使者司马懿求见。听到司马懿求见,孙权脸上闪过了疑惑之色,但碍于对方是魏王使者,孙权还是选择了接见。司马懿在帐外并没有等候多久,就被谷利带入了孙权的大帐之中。而在司马懿进入孙权的大帐中后,他看到了孙权面容肃穆的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从他面目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生性机警的司马懿却观察到了,孙权身前的书桉上有半角缺失,而那缺失的半角书桉此刻正在地上躺着。见到这一幕,司马懿对于今日自己的献计,多了几分自信。今日孙权与糜旸相见一事,整个江东大营中都知道,司马懿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孙权在回来后,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与糜旸会面的具体内容。但从他削桉这举动来看,很明显,他与糜旸的相会并不愉快,甚至很可能还吃了大亏。既如此,对于这点他若是不善加利用一番,怎对得起这些时日来的受困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