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足可禅位的歉疚

战事起,整个商国都人心惶惶的,诸多折子参奏了上去,尽皆指向了慕凉王,朝野之间也多了许多的谩骂声,尤其是向来与慕凉王不合的太子殿下,奏向他那里的折子格外的多。

据说太子对此发了好大的火,甚至有传言,太子要上表,彻查慕凉王的诸般行事,以求一个公道。

流言之下,这夜弦城中甚至夸张到了太子殿下已经择选好了前往雍州调查军资靡费的钦差,甚至连人选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会儿说是白家现任家主白阳,一会儿又说是曾经有恩与慕凉王的苏述,还有传言是近来今年封官加爵的李家家主李景之亲自去,毕竟这李家在雍州盘桓多年,根深蒂固的,借着铲除慕凉王,再造一番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流言纷纷间不止在夜弦城之地流传,各地都差不多有类似的传闻,各中思绪交杂在一起,消息的来源却被悄然隐去。

风起云涌之间,各中杂念掺杂在一起,而太子殿下始终没有表态,即便是这边境对峙的局势之下也是如此,这不免的让流言更胜,甚至有要被坐实了的意思。

白已前脚刚从东宫离开,后脚白家家主得太子召见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这几乎坐实了太子殿下要指派这白家主去查慕凉王,恰巧白家现在的第一高手就在慕凉城,明面上护佑着那慕凉王,这种种联系串联到一起,显然是要将慕凉王软禁之后,找些由头撤换掉,现在战时还不好说,等到夷族什么时候撤军了,慕凉王也该下狱了。

这等消息传出去之后,在书房看完所有折子的云无逸,写着一封隐秘的信函,在勾勒完最后一个笔画之后,门外传来了侍从的声音:

“太子殿下,宫中传旨。”

“本宫这就去接旨。”猜出了父亲是什么意思的云无逸,回了一句,然后将这纸书信卷封好,压在了一块令牌下面,之后他打开门户,接了旨意,如他所想的一样是陛下的召见,为的是这夜弦城中的万千流言。

流言蜚语的可怕之处,就是触及到了人心中最黑暗处,再坚实的信任都会生出裂痕,流言稍加风化,便是如同鸿沟一般的隔阂。

那一直以来的传言就是他与慕凉王之间的裂痕,这隔阂便是,至于这道鸿沟,就是这次的战事,只能说那些人真的好筹算,若不是与离寻的那次会面,或许这次他召见白已真的就是去慕凉城软禁那个他一直看不惯的妹夫。

现如今连高高在上的陛下都察觉到了,显然这流言已经传得很是过分了。

下了马车,云无逸来到的地方不是皇城大殿,而是那俯瞰夜弦城,仅仅比天书楼低了一层的司天监,也是勘测国运,推演天下大势的地方,这是也是夜弦城乃至九州除却天书楼最高的一个建筑,看起来只有八层,实际上却是有数十丈之高,每一层都能容纳的一座巨型的推演阵势,周天推演之间,计算之精妙,气势之恢弘叹为观止。

云无逸缓步走入楼中,费劲的爬上了那空无一物,号称夜间可手摘星辰的第八层镂空之地,站在楼阁之前,整个夜弦城一览无余,即便是那号称仅次于这司天监的临西酒楼,也是显得那么渺小,唯独一栋高楼阻隔了些许视线,而且那栋高楼比这司天监还要高上几分,已经习惯了被阻隔视线的云无逸自然不会计较许多事情。

没有那般臣子礼节,云无逸缓步走向了那个看着远方天书楼,始终背对着他的那个帝王。

察觉到自己儿子的到来,帝王开了口,“为父呐!幼时时常疑惑,为何历代先祖会允许白家逾制修建天书楼,为何会允许白家做大到需要用大半个朝堂联合苏家才能制衡,为何白家做大到如此始终不忘初心,一开始我以为是白家老祖宗在,有人镇得住,所以才允许白家做大至此,当时也想了很多法子,想着等我继位之后,再行整治。后来为父我长大了,开始懂得了许多道理,却依旧对白家抱有一丝芥蒂,感激的同时也忌惮着白家,后来,也是在为父我承继皇位的那一天,你皇爷爷带着朕来到这里,从这个方向看向了那天书楼,让为父我盯着那天书楼,你皇爷爷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白家和云家的故事,自那以后,我对白家也就没了那芥蒂和忌惮之心了,这个故事为父今天也要讲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父皇找我来不就是为了给我说故事的吗?不然也不会调在这地方了。”云无逸在这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前,罕见的露出了小孩儿心性,“父皇就讲吧,我也多年未在父皇膝下听那些个我大商传奇往事了。”

“你个臭小子啊!”看着站在了他身边,言语之中带着小孩子心性的云无逸,一直绷着脸的帝皇也是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眼神之中似乎看到了过往的种种,顿了顿声他开口道:“这个故事啊!要从很久之前说起,那曾经的大华何等的强盛,夷族大举进攻恰逢信仰之争,一时间烽烟四起,强盛无比的大华就这么亡了国,皇室传承尽数断绝,彼时我云家先祖不过是一个稀里糊涂被拉入军伍的小兵,因为体型瘦小没少被人欺辱,后来也混出了一些军功,虽然经常被上司克扣奖赏,却也升得了一个伍长,身形也不再瘦小了,再后来军队被打散了,我云家先祖拉起了残余的军士,稀里糊涂的手下统御了百余人,再后来,我云家先祖带着这数百人占了一个小镇,勉强守住了一方太平,然后大军压境,整个镇子死得只剩下了先祖一人,彼时先祖奄奄一息,几乎身死,恰巧一个游方士人路过,救了我家先祖一命,那个人是白家的先祖,再后来先祖和白家先祖碰上了一个儒生,那个儒生就是儒家士子的领袖——张夫子,夫子见白家先祖有着几分文士之风,就将他和先祖带着了身边,再后来,遇到了成汤帝君,先祖因为统御过兵士,得了个伍长的职位,而白家的先祖,则是成了一个参谋,身份远高于我家先祖,后来几经大战,我家先祖勉强做了一团都尉,手底下几百号人,白家先祖则是成了张夫子的弟子,位份远高先祖,可后来仅仅因为先祖救了他全家老小一命,原本这不过是报了救命之恩,这却让白家先祖舍了位份,成了先祖的一个谋士,之后无论何等优厚的待遇都不曾背离先祖,昔年那书家老祖宗都可以称兄道弟的白家先祖,如今成了我云家先祖的谋士,这是何等的高看,也借着这白家先祖的势,我云家成了成汤帝的眼前的红人,后来带领百万大军平定襄州,顺势的这块封地也赐给了我云家,白家先祖原本可以代替司马家先祖,成为成汤帝君的左相,却是为了襄州安定,留在了这里,直到劳累过度,不幸病逝,此后白家幼子寡母与崇京断了恩情,这才式微,再后来白家人也称了臣子,一晃千年,直至如今。”

“这......”听到这秘史,云无逸无比的震撼,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很震撼吧,听到这件秘史的时候我也被震撼到了,百般滋味交杂之下,当时我的表情想起来应该也是也是和你现在一样。”看着云无逸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商帝笑了笑,仿若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一般,回过神之后,他学起了他的父皇,说起了曾经让他震撼无比的话,“白家置于我皇室,恩重如山,我云家一脉,虽为九五之尊,尚且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且不论白家做大到难以掌控,即便白家真的有心称帝,我皇室也别无怨言,禅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