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坐化
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曾经的九州有个棍法世无双的无空门,无空门囚空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九州棍法的极致,也是江湖榜上稳稳的前五,在某一段时间甚至蝉联了数百年的第一。
就是这么一个门派,在七八百年前,莫名的灭了门,缘由为何尚不可知,只知道,那无空门的传承自此全数断绝,只有两三个本家的弟子事发时不在族中,因而幸免于难。
后来,一晃百年,无空门彻底没落了,即便这些弟子费尽心力,也无法恢复昔日的荣光,只沦落成了一个不入流的门派,以一些下九流的营生为生。
原本无空门就应该这样了,就这么没落下去,可突然有一天,一个所谓的和尚来到了这里,传播所谓轮回往生的信仰,原本无空门毫不在意,可是在那个和尚登门拜访之后,他们才对这所谓的释教有了一定的认识,更为重要的是,这释教之中的一些教义,竟出奇的和他们无空门断绝的传承有着一定的联系。
再后来,释教被大夏朝堂接纳,成为了道教和儒家之外的第三个信仰,释家祖师受朝廷册封,原本就有着一定基础的无空门,更名无空寺,和九州之中其余的七八个寺院,成为了大夏最初的几个僧修之所。
再后来,遗留下来的一段血脉,发现了一副画像,那是无空门灭门时留下来的,记录着凶手的画像,那副面孔是他们无比熟悉的释祖。
主持先是惊讶,后是挣扎,最终去了祖地无心宫,并且坐化在了那里,此后数百年间,无空寺中带着旧日无空门落氏血脉的弟子,往往会疯魔,或是真气出了岔子,暴毙而亡,六七百年间,最后死的只剩下了一个囚心和尚。
入无空寺之前,俗家名姓为落不忘的囚心和尚,在他那个父亲死后,没有像那些先祖一般,留下后嗣之后再入释家,而是斩断了前尘,印上了戒疤,成为了无心宫的一个小和尚,名曰囚心。
那年他在那个戍边的将军身边护卫了几年,突破断尘境界之后,离开了他的身边,孤身回到了无心宫,找到了那个数百年间,容颜始终不改,一席白衣胜雪,模样俊俏,却眼中无神的和尚,找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释祖,妄图挑战一番。
这释祖一如很多年以前,对待他家先祖时一样,将所有的境界压制在了断尘境界,然后,十八式平天之后,他落败了,败的毫无还手之力。
再后来,境界一落千丈,修为尽失的他,疯魔了,如同他家的诸多先祖一般,接下来或许他会和那些先祖一样,死于真气逆流,或者死在任何的一个角落。
可是他没有,在入魔之后,了断了心魔,用了三十年入了忘忧境界,然后被断尘境界的释祖轻而易举的击败,之后兜兜转转三百年,几十次入道散道,无一胜绩,入魔的他在险些害死了一个香客之后,带上了满是咒文的枷锁,入了天人境界,然后再次被释祖用一招击败,这次释祖没有散掉他的修为,由着他回了无空寺,由着他行走天下。
曾经那个他护卫多年的将军,在失了挚爱之后,遇上了另一个说不是挚爱,又是挚爱的女子,那种无法用轮回解释的事,让那个将军余生满是幸福,再后来那个将军游历江湖之时,与失了修为的他见了一面,后来那个将军和爱人携手老去,即便那个将军有机会活的更久,他们就这么带着幸福奔向了下一世。
再后来他逐渐麻木了,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尔虞我诈,他也就这么慢慢的在九州行走着,他在这期间也见到了那个将军的前任护卫者,释祖的弟子。那个叫忘尘的和尚,与他曾论过大道,曾做出了一个让周国皇室失了颜面的事,也是这个和尚,将释家的信仰,传进了摒州之地。
彼时的忘尘从那将军处夺走的挚爱已经辞世多年,他也就这么在坟前苦守了几十年,最后在某日大雪之后,他也陨落了,囚心就这么看着他一点点的失去了温度,一点点的被雪覆盖。
太久了太久了,三百年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太久了,久到麻木了所有的感情,久到走遍了九州,熟悉了每一个乡村聚落,熟悉了每一处山脉河流,久到他连活着的意义都忘记了,只剩下了复仇这一个目的。
然后他还未完成复仇,那个他恨之入骨,却又十分敬重的和尚就陨落了,没有遗憾的坐化了,这也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目标,唯一剩下的也只剩下了一身的修为,也是他失去目标的时候,他突然的对那个所谓的离寻有了兴趣,因为他从离寻的身上感觉到了与他自己相似的气息。
原本他想的是与那离寻一战,然后他遇上了问天书院院长的弟子,那简简单单的一招,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他自己的一生,也是在这一刻,他放下了一切。
逐渐失去知觉的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小时候,那是他身边还有着父亲,还有疼爱他的母亲,还有着值得敬重的长辈。
......
场中的比斗已经终止,白阳站在原地看向了面带纠结的萧如心,坦然的耸了耸肩,他知道一旁的囚心和尚坐化了。
扪心自问,他却是留了一些后手,没有用来应对在他设想之中极难对付的囚心和尚,因为这些是他用来对付离寻的,他期待并且渴望与离寻一战,在场之中,他所看重的对手也只有白阳一人。
囚心和尚的陨落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看向了萧如心。
“囚心师弟,坐化了。”察觉到了囚心生命的消散,忘道和尚起了身,他轻轻吐出的一句话,让有些嘈杂的场中,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而安静下来之后,他略带惋惜的看向了萧如心,“此番比斗,不似先前那场,囚心师弟被心魔伤损的甚深,如今周身郁结之气祛除了,他心结也已经解开了,所以死而无憾,倒也不算是失手杀人,所以这一场的比斗就不要纠结什么了。”
忘道和尚开口之后,场外众人这才发觉,那囚心和尚已经没有了气息,也是窃窃私语了起来,讨论着这里发生的情况,企图从忘道和尚的话语之中扣出一些事情。
囚心和尚的坐化,对问天书院的法制来说,是又一次的冲击,无论忘道和尚是否出来辩解,白阳院长弟子的身份,注定了会有阴谋者编纂阴谋设计,如果舆论一旦失了势,那最终会被人传成,释家掌教碍于问天书院院长淫威,屈理为白阳开脱,这一下就打了问天书院和释家两方的脸,这一下就勾勒出了一个让人愤慨不堪的故事。
没人在意这故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在意的只有这故事背后对于法制的伤损,在意的是心中的那个正义,至于这份善意的正义,会被何种的邪恶利用,没有人去在意。
忘道和尚开口之后,白阳看着他,点了点头,算是点头致谢了,随后,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这里,似乎是不愿过多解释一般,这种事情很难处理,他也懒得解释,背后的舆论,有人去处理,其他的由着那些好事之人猜去吧,起码他身正不怕影子歪,至于更多的东西,时间会消弭一切的,只要问天书院法度森严,那些裂痕时间会去修补的,只要不会再被破坏。
这一场比斗算是结束了,最终留下的,是一个不知是坐化,还是被失手诛杀的囚心和尚,起码就明面上看,这囚心和尚,算是被祛除了周身萦绕的魔气,坐化当场。
这次最后头疼的,还是孟老,他又得去为这种事善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