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过去、现在、未来，九夷风氏

月上松巅，枝叶虬张。蒶幽冷的银华从天际挥洒下来，落在一株硕大的松树之上。枝头站着一只五尺高低的青鸟，毛色华丽，指爪如同铁钩钉在树梢。“咕咕！咕咕！”青鸟发出了几声微鸣，不时又埋首去琢身上的羽毛，在幽暗寂静的大荒之中，带来了一丝生气。王亥此前一直被封闭了五感，不知天日，不辩东西，不闻响动。所以他刚刚恢复视力之后，立即就跳了起来，要狠狠质问铁棠。要知道在刚刚那种环境之中，他就算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何尝又不是一种苦痛？蒶不过王亥刚欲发难，却见四下围坐了十几位有虞氏族人，铁棠手捧书籍，坐于松树根下，缓缓翻阅。四周有鸟兽虫鸣，有月色寒光，松柏傲立，草木芬芳。出来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太虚羽蛇腹内。尽管不知道铁棠是怎么做到的，但比起在太虚羽蛇体内等死，如今无疑要好上许多。“哼，你如此待我，视我于畜牲何异？便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下次你若还要封闭我的五感，不妨先杀了我。”王亥内心窃喜，表面却要装作怒气冲冲模样，丢下狠话。蒶“好！”铁棠自是不会惯着他，一个字就堵死了王亥接下来的话语。一连串的遭遇.....让铁棠至今都未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时间搭理王亥？况且他们如今虽然是从太虚羽蛇内部逃出，可并没有安全多少，依旧危机四伏。一行十九人，个个都是实力不俗，放在后世可以被称为巫道教尊的存在，此时却连一堆篝火都不敢升起。只因怕引来一些极恶凶兽的窥探。大荒极为原始，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偶有四马平川之地，也是沼泽遍布、异兽暗藏。蒶这里是世间一切种族的乐园。人族.....只是其中之一。相比人生地不熟的铁棠三人，有虞氏族人也没有好上多少，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汶谷太远，顶多也就去往少昊之墟的其他地方，也无从辨别自己等人如今在何处。但他们到底还是有些办法，可以辨明日月，堪舆东西，对于回家的路还是有些方向。汶谷属于少昊之墟，少昊之墟则属于东夷部落管辖，而东夷部落.....自是归属于东方。所以铁棠等人哪怕不知道如今在何处，只要一直向东走，还是有回去的可能。“吾等若是能够在路上碰见其他部落，也可以借助部落图腾沟通，找到归路不算难。”蒶有虞氏族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铁棠挥了挥手，吩咐大家先好好休息，将先前留下的一些伤势养好，等到白昼再赶路。众人自是无所不从，分别留下几人盯防，然后围着王亥轮流休憩。风冰瑶则是与铁棠坐在一起，共同翻阅他手上那本太巫寂灭典。这本书轻了不止多少倍，不复先前沉重。铁棠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人皇之血少了。蒶本该烙印在书籍各处的斑斑血迹，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以铁棠的记忆，自然不会出错。先前太巫寂灭典爆发奇异，使得铁棠借助人皇之力逃出生天。他本以为这是太巫寂灭典接纳了自己，如今应当可以修炼此法。可经过刚刚的翻阅......他并没有斩获。太巫寂灭典依旧深奥如星空，根本无法从中领悟出真义。人皇之法与巨人之法，都是各自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的法门。蒶不同的是......巨人之法已经得到验证，传承于世间所有人，是属于普罗万众的正统之法。而人皇之法....还没有走到巨人之法这一步。倘若后世也没有人可以修炼这部太巫寂灭典.....那人皇之法，则是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时代。铁棠仔细回忆自远古至今的三大正统之法。图腾之法可称过去法！是他目前已知，最为久远的正统功法，可以说已经被时代浪花所淘汰，不会再有新的改变。蒶窍穴之法则是现在法！是历久弥新，至今不曾显现颓势的正统大道，也是铁棠目前唯一可以修炼的法门。人皇之法，毫无疑问是未来法！表面上看他是源自于窍穴之法，与现在法没有不同，但实则内里到底是何乾坤......没有人知道。因为除了人皇之外，世间再没有任何一人成功修炼过这部功法。过去不可改，但过去若是足够强大，则巅峰永固，恒立世间顶峰。现在则是绝对强大，必须得有称霸现在的绝对力量，才可以让正统大道维持下去。蒶而未来不可测，拥有无穷之变化，同样也代表着新生的力量，是希望所在，是迟早会取代现在，成为现在的无敌法。铁棠手握三种不同时代的正统之法，在这一瞬间对于未来道路有了清晰的了解。“这三种法门，各自代表着过去、现在、未来，它们之间不会有强弱之分。但三种法门的第一位开拓者.....毫无疑问都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之一。他们互相之间.....是否曾经见过面？”从巨人对那道身影的呼喊来看.....至少巨人对于人皇，是有一点了解的。至于那位极为古老的燧人氏.....蒶铁棠摇摇头，没有再多想，时间跨度太远，有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他如今能够想通。“十绝霸体我是不能修炼下去了，巨人肯定出了问题。”他不知道巨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却能猜到变故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第二次见到巨人的时候。那时候的巨人显得焦躁、不安，且带着一丝悲伤、哀愁，话语中充斥着对族人的怜悯，也哀叹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应当就是在那个时期，巨人遭逢大变，落入了某种困局之中，逼得他不得已做出了某种选择。从刚刚那次相会来看......巨人显然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以至于他彻底改变了性情，不再是铁棠第一次见到那般，如此的意气风发、尽显少年豪气。“哎，我亦无能无力。”铁棠拂去悲伤，重整心神。蒶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在他所处的时空，在大商时代，巨人很可能早已身死，他还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了。“十绝霸体不能修炼，那我就只能改修其他窍穴之法，亦或者.....选择其他两种正统之法？”三大正统法门，铁棠只能修炼现在法。过去法与未来法，显然都没有接纳他的打算，因为他根本不是这两个时代的生灵。强如十绝霸体，作为现在法的开创者，依旧埋没在那古老的远古时期，直至远古末期，上古开端之时，依旧无人可以修炼。蒶赢繇也曾说过，十绝霸体是后世法，不适用于他所处的时代。如今。在这茫茫大荒，是图腾之法的时代，是过去法的末期，也是现在法的开端。“既然可以这样.....那么可不可以这样.....”铁棠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作为后世承接现在法与未来法的人族，来到了如今的时代，是不是有那么一丝机会......可以将三个时代的法门，都彻底串联起来。啪！蒶轻柔的手掌拍击在铁棠肩膀，使得从千丝百缕的线团之中抽离出来。骄阳升起，旭日光辉穿过松枝，拂去了大荒的幽冷寂静，让铁棠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想什么呢？该启程了。”风冰瑶领着十六位有虞氏族人以及王亥，站在了铁棠身前。铁棠站起，一展筋骨，露出笑容：“好，先回去再说。”尽管巨人给予了他致命一击，却也让他彻底看清了未来的道路。正如眼下众人的归途一般。有了方向。蒶就不再迷茫！——嗖！嗖！嗖！铁棠右臂夹着王亥，与风冰瑶还有一位最高大的有虞氏族人在前方开路。他们不敢贸然升空，只如猿猴一般在各个树梢之间跳动，奔袭于浓密的林海之中。大荒危机四伏，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飞到空中就会成为靶子，成为所有生灵的猎物。“那是曦和鬼草，能治魂魄元神之伤，这么多.....你还不去摘。”王亥手舞足蹈，恨不得自己亲身下去。蒶“你要去可以去，不过走丢了可别怪我。”铁棠二话不说，右臂一松，王亥身形滑落了一分。“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王亥气得直拍大腿，但右手还是牢牢缠在了铁棠右臂。铁棠自有他的谋算。这一路上有许多天材地宝，就算任凭他们采摘，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摘完。可宝物有德者居之！他们的‘德行’够吗？显然是不够的。蒶在这枝繁叶茂、根如虬须、冠如华盖的无穷密林之中，隐藏了不知多少铁棠根本不认识的诡异生灵。想要从这些大荒异种手中抢夺宝贝.....很可能就把自己交待在这里。况且。就算得到了这些宝物.....能不能带回去都是一个问题。铁棠可没忘了，他们来时候的储物戒，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一行人只是闷头赶路，任凭何等惊奇宝物出现，都不会多做停留半分。他们夜伏昼出，就这样连续奔行了三日。蒶第四日。铁棠再度领衔出发。他赤裸着上半身，衣袍有大半都缠在了风冰瑶身上。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十六位有虞氏族人.....则是人人带伤，缺胳膊少腿的不再少数。每个人的伤口处都彻底溃烂，充斥着诡秘、幽暗的阴森邪力，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拔除。大荒绝非善地。哪怕众人小心翼翼，依旧引起了诸多异兽的窥视，引发了许多搏杀。蒶连番厮杀下来，所有人之中唯一完好无损的，反倒是被封印了实力的王亥。有虞氏族人伤得最重。铁棠、风冰瑶则是因为绝巅天赋，又修炼了与图腾之法既然不同的现在法，战力永不退转，永远处在巅峰。只要不是霎那间受到重伤，都可以恢复过来。是以现在开路的变成铁棠一人，风冰瑶则是坠在队伍后头，两人一前一后，把守住最危险的关口。“这里有青龙印记，前方应当是部落聚集之地。”路过一株七八人合围的大树之时，一位有虞氏族人发现了树身上的标记，这让众人振奋不已。蒶有部落存在的地方，不说绝对安全，总归是比大荒其他地域要少了许多风险。铁棠没有放松，竭力运转武道天眼与幽冥天耳，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奔去。嗖！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直奔铁棠所处位置。箭尖散发幽光，显然淬有剧毒，稍有擦伤、磨损，只怕都会受到重创。“吾等来自少昊之墟，非外敌也。”隐秘的丛林之中，有七、八位头戴花环、身披草裙的壮汉显现身形。蒶他们身高不等，在三~五丈上下，看起来与有虞氏的人族相差不大。这些人看到有虞氏族人倒没什么，纷纷点头示意，但看到铁棠三人，便露出了惊奇神色。如此矮小的人族，他们见都没有见过，可偏偏他们看起来俱已成年，且体内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似乎也非常强大。铁棠三人站在有虞氏族人身后，并没有出面，他们不知道此间的风俗礼仪，让有虞氏的族人前去打交道最好。彼时的人族极为团结，这个部落并没有因为众人是外族人，便拒之门外。他们热情地将所有人都请进了部落之中，拿出草药、丹丸给予受伤者疗伤。很快铁棠也从周围人的谈话之中，了解到了他们身在何地。蒶东夷部落是大荒东方部落的总称，号称九夷。下属有许多类似于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等等部落。九夷并非特指具体数目，只表示众多之意，除九夷之外，也有八狄、七戎、六蛮之说，部落极多。包括有虞氏部落，名义上也是九夷之中，隶属东夷部落。而这个部落.....便是东夷部落之中，名头极盛的风夷部落。铁棠听到这个部落的名字，不自觉地看向风冰瑶。风夷部落的族人......都以风为姓。蒶风姓，无论在远古还是上古之时，都是大姓，族人众多。眼前的风夷部落，不一定是风冰瑶的先祖，但至少有一部分可能性。风夷部落很大。比起有虞氏所在的汶谷，大了不知多少倍，占山居岭，引水成湖，分河为江。铁棠一行人在短暂的疗伤之后，便被引见了一位风夷部落的主事者之一。“汝等进去便是，但有所求，大人自会相助。”“有虞拜谢兄长！”蒶“哈哈~吾亦曾去往少昊之墟，何须多礼，待来日共狩大凶。”“安敢不从。”......在风夷族人的带领下，铁棠一行人来到了一座极为华美的青石宫殿。这座宫殿高耸入云，与群山并立，宛如青玉宝塔，端得是伟岸无比，大气无方。进入宫殿之后没走多远，便看见前方有一位巨人盘坐，身前伫立着一座四五十丈高低的青铜丹鼎。烈火熊熊，天地元气化作龙蛇蛟蟒盘踞其上，内里散发着浓浓的草药香气，只是闻了几下气味，众人都感觉身心舒泰，经脉通畅，血贯周身。蒶“小人有虞康，拜见大人！”“不必多礼。”正在炼丹的大人转过身来，粗粗扫了一眼，突然眼光停留在了铁棠三人身上。他本以为是其他外姓人族前来求援，不想却看到了奇异的三位小小人。恍惚间。这位大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拿出一个龟壳，随手扔在了地上，任凭那锃光瓦亮的龟壳在地上滴溜溜旋转。“停！”蒶大人言出法随，龟壳戛然而止。一缕红光从空缺的龟首冒出，直指风冰瑶方向。“汝是何人，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