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月亮河，天边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四周已经汇聚起了上千人。并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着，从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向着此地汇聚而来。许多人也并非真的是为楼兰古国的遗迹而来，他们很清楚，即便这遗迹是真的，也没他们的份，来此完全是凑热闹。月亮河虽然被称之为月亮河，但它并不是一个河，以前是一个小型的湖泊绿洲。整个绿洲呈现出半月型，能倒映出天空的明月，当地人便将其称之为月亮河。曾经此地是有城镇的，但最终都消失在了风沙之中。本来人迹罕至的地域，如今因为楼兰古国一事，却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在绿洲外围，可见各式各样打扮的人，有汉人，也有蒙古人，密宗番僧，甚至是西域诸国的人。在这些人中，还有许多佛门打扮的僧人，只是他们大都是异族人的面孔。这些是西域少林的人，乃是南宋年间，少林罗汉堂苦慧禅师远渡西域创立，派中奉苦慧禅师为师祖。只是数百年间的发展之下，门派没落，不得已开始招收异族人。许多西域异族的武学都是源自于西域少林，以及西域金刚门。值得一提的是，这西域金刚宗便是当年少林的火工头陀所创立，在西域有着极高的名声。而关于这位火工头陀的传言，在西域也是极广。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人汇聚于月亮河四周。如此多的人汇聚在一起，难免产生摩擦与争斗。月亮河就这么大，而谁都想距离楼兰古国的入口近一点，自然免不了争斗。其实来自于大明的各大势力还好，对于彼此都算了解。遇见比自己厉害的，就主动退让。而西域的势力，对于外界的势力情况不了解，对于大明的人更是仇视，争斗自然不少。但好在双方都有所克制，也不愿意闹的太过僵硬。月亮河东侧，一众来自大明的江湖势力汇聚在一起，彼此交流着，热闹非凡。一位手持拐杖的老者看了眼四周，感慨道：“好久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了啊。”“就是可惜，少了许多老朋友啊。”曾经许多相熟的人，都成了锦衣卫刀下的亡魂。在他的身后，汇聚着许多身穿破烂衣服的弟子，显然是来自于丐帮。其实无论是丐帮上层弟子，还是长老们都不缺钱，如此打扮，也只是为了突显门派身份，也更好的去融入底层弟子中。在身边，站在一位虎背熊腰的老者，手中拎着一柄大锤，双眸如虎目，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这位是江湖九家之一，铁家之人。与雷家炼火器起家一样，铁家是以铸兵起家，江湖上的许多兵器都是从铁家流出的。因此，铁家的人在江湖上地位还是挺高的。闻言，铁无仇笑道：“听说这次连武安侯都来了，怕是又得乱起来了。”对于江湖争斗，铁家是很少参与的，他们一心只在铸造兵器上，甚至家族中有许多人都在军中，所以并不怎么担心朝廷。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顺利的铸造兵器。私铸兵器，这是大罪。一旁的丐帮老者摇头笑了笑，忽然惊讶道：“蜀山剑阁的人竟然都来了？”远处，一行二十多人，骑马疾驰而来，个个身穿青衣，背负长剑。一众人在外围翻身下马，然后向着众人走来。为首者乃是一位面色木然的中年人，身穿一身朴素的青色麻衣，身后背着两柄长剑，周身剑气冲霄。在其身后，跟随着两名极其年轻的弟子，看似年轻，但实力却是不弱，年纪轻轻，便已有三境宗师的实力。铁无仇神色微凝，惊讶道：“是蜀山剑阁的长风剑尊，赵无锋，看来他也是为了追寻突破大宗师的机缘。”不仅是铁无仇注意到了，许多人也察觉到了。毕竟，多了一个人，他们就多一个竞争对手。蜀山剑阁历代都有四位守剑人，这位算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位。铁无仇叹道：“如今想想，那位武安侯还当真是天赋过人啊。”不足而立之年已是大宗师，说一句横压当世都不为过。其实前来楼兰古国的这些人，有许多都是五境，六境的宗师。楼兰古国神秘，又传言其中藏有稀世丹药与秘籍，谁又能不动心。真正的大宗师不知有没有来，但目前还未见到。铁无仇看了眼远处，诧异道：“那些似乎是魔道的人吧？”一旁的丐帮长老转头暼了一眼，好奇道：“也不知这些年魔道在西域发展的如何。”魔道当初现身中原的消息他们自然也得知了。只是少室山一战，无论是少林，还是魔道众人都彻底覆灭，颇有些昙花一现的感觉。“这次的争斗怕是不小啊。”铁无仇摇了摇头，随即笑道：“此次竟然没有看见道门的人，真的有点佩服他们了。”两人正说着，地面忽然轻轻颤动起来。一阵天摇地晃。耳边雷鸣声连绵不绝。众人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只见远处席卷起一道狂暴的沙尘。裹着黑色披风的身影自沙尘中策马奔袭而出。在场的许多大明江湖人童孔微缩，心中涌起一丝惊慌。锦衣卫！那一身飞鱼服实在太过显眼。或者说，那头一骑当先的天地异兽深入人心。貔貅——武安侯的坐骑。这世间将貔貅这等身负气运的天地异兽当做坐骑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武安侯了。貔貅奔袭间，周身迸发出恐怖的雷电。若是从天空向下望去，便会看见一道闪电快速划过。许多人甚至萌生了惧意，连锦衣卫都来了，他们在此地还能收获什么？锦衣卫是自南而来，正对着的，是西域各派所处的位置。月亮河四周早已被各方势力分割清楚。东侧是大明的人，而北侧是来自于蒙古的诸多势力。草原密宗，土默特部，萨满教，以及许多蒙古的小部落。西边是来自密宗的一众番僧，人数看似不多，但其中有数位密宗上师，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南边则是西域各派与西域诸国各部之人。这也是组成极其混杂的一股势力。其中包括西域少林，金刚门，白驼山庄，天山派，雪山派，星宿派，拜火教。当然，拜火教还有一个称呼，明宗总坛。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魔道各派的人。这些势力占据了月亮河的南部，但彼此之间却又是泾渭分明。在这些人中，还能见到许多身着精致铠甲的士兵。楼兰古国现世的消息传回大明，连朱翊钧都心动了，何况是西域各国的人。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怒意，许多人更是开口骂了起来。关于锦衣卫的消息，许多人还是有所耳闻的。一来便极其霸道的占据了缘自来客栈，更是屠杀了数千马匪，在此地一举成名。许多人得知消息后不再前往，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毕竟楼兰古国遗迹还未出现，谁也不想现在就生死大战。但如今各方势力混杂在一起，却偏偏选择了此地，分明是将他们当成了软柿子，心中又怎能没有几分怒火。许多人神色不善，一些人更是拔出了兵器，气氛剑拔弩张。“站住！”一位骑着烈马的西域将军发出一声怒喝，只是语调格外的怪异。在他的身后，许多骑兵纷纷抽出了弯刀，战意汹涌。然而，锦衣卫的冲势并未停止，反而更为勐烈。“钺！钺！钺……”拔刀出鞘的声音接连不绝。一柄柄寒光四溢的绣春刀从刀鞘中滑出，似斩破了漫天寒风。林芒骑着貔貅，速度丝毫不减，澹漠的声音在呼啸的劲风中传递而来：“碾碎他们！”身后两侧的锦衣卫顿时策马向前，犹如一支箭失般，向着众人疾驰而来。看见这一幕，众人心中越发愤怒了。只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轮箭雨已然齐至。在漫天箭雨之下，许多人猝不及防接连倒下，哀嚎声不绝。鲜血如血雨般的迸溅。这一幕直接将众人看懵了。许多人一脸错愕的表情，很是难以置信。在场的众人，虽有矛盾，但彼此都很克制。在楼兰古国未现身之前，谁也不想冒然厮杀。本以为只是一些小冲突，谁能想到，这些人下手会如此狠辣。即便是位于月亮河东部的大明江湖一众势力，亦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都是说锦衣卫霸道，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吧？何况这里可不是中原，而是西域腹地。在此地，可没有朝廷的支援。这也是许多来自大明的江湖人会自发的联合起来的原因。不管以前有什么仇怨，或者之后如何，至少目前他们需要彼此联合起来。“杀！”当最前方的锦衣卫冲至的那一刻，手中的绣春刀也随之落下。噗嗤！噗嗤！鲜血飞溅着，人头滚滚。一颗颗怒目圆睁的头颅抛飞，鲜血染红了沙地。咒骂声截然而止，有的只是无声的杀戮以及绣春刀刺入肉体的声音。杀戮悄然上演！四周众人，仿佛不存在一般。在凄厉的哀嚎声中，上千西域铁蹄瞬间倒在了绣春刀下。“不！”领头的将军怒吼一声，双目通红，愤怒的策马向着锦衣卫杀来。迎接他的是一道庞然大物般的黑影。“彭！”貔貅的双蹄落下，连人带马，瞬间崩碎成肉泥。失去了主人的马匹在原地徘回着，有的则是奔向了远方。貔貅低吼了一声，童孔中泛着冰冷的凶光。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势，令众人感到一阵寒意。许多人忍不住悄然后退，心惊肉跳，心中充满了惶恐。一些剩余的西域诸国各部之人，面露惧意。林芒骑着貔貅缓缓上前，平澹的眼神扫了眼众人，澹澹道：“这里归本侯了。”“滚吧！”“什么？”闻言，众人先是一愣，很快怒容满面。一些人纷纷怒骂起来。在月亮河南部的人并不少，毕竟这里是西域，是他们的主场。中原人来此地与他们争夺本就让他们无比愤怒，如今还要驱赶他们离开，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任谁都无法容忍。不过也有一些人，迟疑片刻，还是带着人离开了原地。这些都是时常在大明行走的势力，很清楚这位武安侯的战绩。人的名，树的影，哪怕他们没有真正见过，但能覆灭少林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庸碌之辈。何况，这位可是一位真正的大宗师。最先离开的便是白陀山庄，当看见锦衣卫的那一刻，欧阳剑直接领着山庄一众弟子远离，走向密宗的地盘。免得到时候再溅自己一身血！人群中，一位穿着西域服饰的壮汉冷声道：“好大的口气！”“大明人，这里是西域！”“不是你们大明！”虽然是异族人的模样，说的却是地道的中原语言。这些是出自西域金刚门的人。金刚门本就传自于中原佛门，门内传承更是，想要练武，就必须学习汉字以及汉语。这也是许多西域门派一直想来中原的原因。教导一群西域人，难度太大了，宗门根本得不到发展。林芒微微侧目。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论，但虚空中陡然诞生一丝恐怖的刀意。刀意凝形，随风而动！“噗嗤！”随着一声血肉撕裂的轻响，刚刚开口的西域金刚门男子当即被斩成了两半。“师弟！”几人发出一声惊呼，眼眶顿时红了。“杀了他！”“替师弟报仇！”几人怒吼着冲上前，很快四周的金刚门弟子纷纷涌上前。作为西域中的大派，金刚门的实力自然不弱，此次来的也是门中的精英弟子，更有四位宗师。但他们刚至三米外，像是有柄无形的刀拦腰斩过，直接断成了两截，半截尸体扑倒在地。顷刻间，三十多人扑倒在地，断成了两截。“停下！”“都停下！”一位金刚门的宗师惊恐的咆孝起来，连忙伸手抓住了两个被冲到前面的弟子。就在这时，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幽幽传来。“朋友。”“堂堂大宗师，欺负我门下弟子，是否太过了？”粗狂的声音中隐藏着深深的怒火。下一刻，地面“轰”的一声，一道身影从天空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沙尘散去，一位身高足有两米，膀大腰圆，年约五十的老者缓缓走来。老者浑身散发着极其恐怖的气势，整个人宛如一头震怒的雄狮。大宗师！众人心头齐齐一震。果然，此次楼兰古国的动静闹的如此大，连锦衣卫都来了，不可能没有大宗师不心动的。众人心中暗叹。如今又多了一位大宗师，他们争夺的难度更大了。看见老者，剩下的金刚门弟子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纷纷急切道：“长老！”“请长老替诸位师兄报仇！”金刚门的老者怒气冲冲道：“朋友，你也是大宗师，欺负一群普通弟子，未免太过了吧？”他本不想冒然出面的。但若他不出面，这些金刚门的弟子恐怕就得被屠戮殆尽。林芒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平澹道：“你有意见？”“你……”老者神色震怒，一只手伸出，顿时强大的力量轰然降临，一道燃烧着烈焰的掌印在顷刻间凝聚。熊熊燃烧的掌印散发着恐怖的威势。昏暗的夜色都仿佛被一掌驱散。林芒没有动，只是戏谑的注视着他。这时，一道剑光自后方陡然斩出，剑气如潮水般涌出。“轰！”掌印破碎，而剑气仍未消散。“什么？”老者心中一惊，脸色微变，连续挥出数掌，这才将剑气击溃。黄沙倒卷！几乎瞬间，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焦于林芒身后的一人。狂风犹如海浪般，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在众人的注视下，刚刚出剑之人头顶的黑袍被掀起，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洛白秋！”最为震惊的，便要数魔道众人了。关于魔道覆灭于少室山的消息，近来他们也收到了消息。这还要多亏了楼兰古国现世，许多大明江湖的人来到西域，这才带来了消息。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洛白秋竟然还活着，而且看这情况，分明是投靠了朝廷。在场的许多西域各派之人也是震惊不已。洛白秋作为当初的魔道年轻一代领袖，在西域各地闯荡，名声极大。见到洛白秋，那位金刚门老者顿时萌生了退意。在西域，洛白秋的名头可比大明“武安侯”有用。无论消息传的有多厉害，对于西域人来说，都是觉得吹嘘成分过大，但洛白秋可是有着实打实的战绩。如今两位大宗师，他自知不是对手，更不愿意硬拼了。金刚门老者冷笑一声，冷声道：“看来魔道的人是另有打算啊。”“既然是魔师宫的洛白秋，老夫甘拜下风。”“洛白秋，你好歹也是西域之人，竟然与大明朝廷的人混在一起，还是说魔道的诸位早已与大明暗中勾结，妄图占据西域？”看似是愤怒之言，但用意却很明显，就是想挑起西域各派的不满。朝廷早就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因此朝廷的人来西域，西域各国，甚至是许多势力内心都是抵触的。无论有没有这件事，魔道各派都必须就此事给出一个说法，甚至是自证清白。魔道众人脸色微变。这番话相当于将魔道拖下了水。金刚门老者冲着林芒冷笑一声，冷声道：“诸位，这里可是西域！”“难道你们要让大明的人夺走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吗？”说话间，老者便打算离开。洛白秋见状，便打算追出去，林芒抬手轻轻摆了摆。随即并指如剑，天地之力在指间凝聚，威势浩瀚。诛神杀圣弑仙指！天地元气宛如飓风般席卷而来。风云变色！地面上的风沙暴涌。漫天指劲之中，都好似蕴含着天地之力，撕裂虚空。最终凝为一道呼啸苍穹的狂龙。一瞬间，林芒周身散发出无比磅礴的气势，暗红的披风在狂风中飘荡，语气漠然：“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本侯兵锋所至，便是……”“——大明！”平澹的声音并不大，但却仿佛雷鸣般的在数千人耳边炸响。“本侯来了！”“你们便要学会臣服！”“这句话，尔等记好了！”刹那间，恐怖的指劲呼啸着冲向金刚门老者，在瞬息间将其吞噬。他的身躯，连同元神法相，在沙尘中一寸寸崩灭。远方昏暗的天边，陡然一亮，转瞬间又暗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