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赌局
山巅的晚风习习吹拂，驱散了金乌族特有的炽热气息，带来了丝丝凉意。
天阳巨岛明明比大陆更接近北海极寒之地，岛屿边缘四族的临海领地在入冬季更是会结出厚达数十尺的坚冰，但处于中心的金乌族却一年四季皆如夏季。只有在夜晚的山巅，才能享受到晚风的凉爽。
在不知名山峰的山巅，梦魂与蛮龙等人纵情饮酒。不过，因为明日还有一战，所以众人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敞开怀疯喝。
期间，赤骄娇对梦魂那块大龙印十分感兴趣，便借过去窝在一旁揣摩上面的龙族奥义去了。
梦魂则频频与蛮龙碰杯，等时间差不多了，他给陆九心使了个眼色，两人开始了私底下的传音。
为了防止周边可能有人想要窃听，梦魂还特意掐了个诀印，以防万一。
表面上，梦魂与蛮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暗地里已经跟陆九心聊开……
“梦兄，虽然说你救了我，但那个东西我不能跟你赌。”陆九心在获救后，也思索着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梦魂看得上的。
答案很明显，那就是埋藏在他心脏中的弑仙利器，九九归心蛊！
“怎么，你怕又输给我？”梦魂揶揄道。
“但也不是这回事。主要此物是我族重器，虽然对梦兄已无作用，但世间除开雪莲圣火与圣化后的三尸神外，几乎没有谁能有抵御手段，就连我族……除开几名将要坐化的陆地神仙境强者外，也是没有办法。”陆九心很干脆就说出这宗杀器的利弊。
“放心，我可以发誓，我得到这东西后，绝对不会对蛊族的人动用这东西。”梦魂保证道。
“中九九归心蛊的痕迹明显，你一旦使用，事后追查起来，我蛊族难免要遭人诟病。更何况，梦兄，你该不会想用来坑杀神渊泽吧？”陆九心幽幽地道。
“哈，区区一个神渊泽还不值得动用这等利器……”梦魂很是自信。
但陆九心随即就打断，传音道:“你看，就算是天目族，我蛊族也不想开罪，然而你所图比我想的还要大，那我就更不可能跟你赌了。”
“……”梦魂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如果我说九九归心蛊若在我手上，我能挑起天阳巨岛内乱，甚至有可能覆灭苏家呢？”
“这……”陆九心语气迟疑。
就像陆九心说的那样，每一个“陆九心”都有自己的活法，都有自己的性格。而眼前这名“陆九心”，梦魂大致上也摸清了他的性格。
一切都以蛊族利益为优先，为此甚至可以放弃自身的性命，属于愚忠那一类型。除此之外，唯一的个人喜好，大概就是爱赌了。
“你们蛊族跟苏家有万年之仇，你虽然杀了一个苏家长老，又重创了苏不言，但这又如何？再过几年，他苏家照样能恢复元气，照样是天阳巨岛一大族。你若将九九归心蛊交于我，那我则会挑起内乱。届时，苏家身为大族，必然无法独善其身，那造成的损失就不仅仅只是死几个人了。”梦魂的话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让陆九心不禁思考其中的得失。
如今，他已是残废之躯，万虫坑枯竭，修行道途断绝，就连现在活着，也不过是靠着梦魂渡来的那一口精元吊着。
对于蛊族来说，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完成了任务，而且临死前也将最为珍贵的东西送回了祖地，那接下来，答应梦魂，进一步扩大苏家的损失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梦兄救我，我很感激……”陆九心伸出手指下压酒碗边沿，并缓缓转动，酒碗跟着他的手指转动，“但九九归心蛊植入在我的心脏中，取出就是要我的命啊。”
梦魂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他拍着陆九心的肩膀，道：“我还以为你真不怕死，现在的你看起来才更有人味啊。”
笑过后，梦魂盯着陆九心的眼睛，“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这样，我给你开个条件。你将九九归心蛊给我，我除了上述的承诺外，能再帮你续命一年，如何？”
陆九心眸子轻颤了一下，而后起身作揖道：“梦兄真乃怪人也。”
“谬赞，我不过也只是为了达成我想要的目的而已。”梦魂为陆九心斟满一碗酒，道：“如此，这交易算是成了？”
“但我还想再跟梦兄赌上一局。”陆九心在袖口处一摸，三颗骰子落入酒碗。在清脆的撞击声中，陆九心倒扣酒碗，“是大还是小？”
蛮龙在一边挠了挠下颌，道：“这有什么难的，是大。”
以蛮龙绝顶武者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他很自然就能猜出大小，甚至可以准确地报出三颗骰子的数字。
但陆九心只是笑笑，依旧看着梦魂。
“我猜是小。”梦魂当然信任蛮龙的观察力。但陆九心作为资深赌徒，他看似随手一丢，可有没有出老千，只有他自个知道。
“很遗憾啊，两位都猜错了。”陆九心翻开碗盖，三个一正面朝上，“豹子，通吃。”
蛮龙面露惊色，他刚才虽然没有刻意去注意陆九心的手法，但就隔着一张酒桌，对方居然能避开他的感应，从而成功出老千，光这一点，就能看出陆九心的不凡。
“厉害。”蛮龙思索一阵，从怀里摸出一支只有拇指粗细的陶制小瓶，“这里面是气血之精，如果梦魂能给你把命续上，这瓶气血之精就能再给你延长半年的寿命。”
陆九心也没有客气，既然都决定了交出九九归心蛊，那他自然也想收获更多，进而能活得更久。
“能赢梦兄一局，也不容易啊。”陆九心最后给自己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来吧，我准备好了。”
梦魂掐诀，一只体型较小的血魂怪跃上酒桌，摇摇晃晃地向陆九心走去。
“此乃血魂怪，它会负责将你原有的心脏摘除，并更换上一颗全新的心脏。”梦魂介绍道。
小血魂怪伸出幼小的苍白肢体，拉扯着陆九心的衣服，准备往他体内钻。
“梦兄，能换个法子不？”陆九心看着那些苍白的肢体，有些不自在。
梦魂鄙夷地瞅了一眼陆九心，“平日里你往体内塞那些恶心的蛊虫就没感觉膈应吗？”
“怎么会，那些都是很可爱的孩子啊。”陆九心一脸认真地道。
“……”梦魂不再决定跟陆九心讨论蛊虫的美丑问题，他一把抓起还在艰难爬行的血魂怪，直接塞进了陆九心的衣服里。
随后陆九心就感觉血魂怪像是融化了一般，从他身体上的各个孔洞里钻了进去。
梦魂随即也闭上了眼睛，神识附着在血魂怪体内，开始指挥血魂怪向着陆九心的左胸膛汇聚。
不得不说，蛊族在人体改造方面的确有些独特的诀窍。当年初出茅庐的梦魂就撞见过锦山城慕容博之子慕容钦明埋蛊于心，再到后来天夜国的白虎营士兵改造，这些无一不显示出蛊族在暗中操控了整个天夜国，并以此为实验场所，进行各种他们能想到的一切实验。
通过血魂怪，梦魂也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这号称能弑仙的九九归心蛊。
看着陆九心那布满孔洞的心脏，不难想象，当初被植入九九归心蛊时，那该是何等的痛苦。
对于感受过锥心之痛的梦魂来说，他大概能理解陆九心一二。
这九九归心蛊依托陆九心的命能而活，一旦被摘除下来，只需一息时间，便会触发其中的禁制，将位于心脏正中的蛊罐打破，释放出九九八十一道致命的灰气追击敌人。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种灰气不受阳术阴咒等各种攻击的干扰，必然能够击中敌人。一旦八十一道蛊气尽数入体，就算是仙人境也将饮恨当场。若是能消磨部分蛊气，剩余的也会在体内缓缓游走，直至贯通全身，带走敌手。
“梦兄，动手时需快些，现在我的小命就全掌握在你手里了。”陆九心此时内视，向着梦魂道。
“我怎么发现你这人这么婆婆妈妈的？”梦魂有些不耐烦，他操控血魂怪，从血肉中心掏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
同时，数道血液外流，形成锋利的血刀，准备一举切断所有跟心脏相连的血管，将其完整地取出。
梦魂深吸一口气，刹那间，血刀挥舞，血管破裂，陆九心的心脏被完整地取下，让血魂怪收进了体内，随便找了一个胸腔，将其放入，模拟出了活体的环境，让心脏重新搏动。
另一边，那颗全新的心脏被安在了原先的空缺上，梦魂施展阳术，将断裂的血管接续，这颗代替品心脏接受了血液的涌入，也开始跳动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一息时间内全部完成，中间一旦稍有差池，可能就会导致前功尽弃。
梦魂长出一口气，控制着血魂怪离开了陆九心体内。至于那颗承载着九九归心蛊的心脏，自然是被梦魂好生存放，这可是一宗大杀器，是用来对付阳岳的特殊手段。
外界的陆九心在心脏被摘除的瞬间，呼吸骤停。但只过须臾，他便恢复了过来，扶着酒桌大口喘息。
常人道，生死一瞬间，陆九心这次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感觉如何？”梦魂的神识回归本体，睁开眼问道。
“如获新生吧。”陆九心摸着心口，那里面是一颗不知名的心脏在替他接续生命。
“毕竟是外人的心脏，再加上你现在不能修炼，所以只能维持一年的生命，再加上蛮龙的气血之精，也只能活一年半了。”梦魂叹息一声道。
“很好了，至少目前我还活着。”陆九心倒是很满足。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梦魂问道。
“找一座小城，摆一条长桌，与人相赌去。”陆九心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堂堂天骄陆九心的愿望竟是如此简单，不免让梦魂一阵失神。
是啊，梦魂原本的愿望也只是想要走上绝巅，如梦溪那般守护梦家数百年，再登仙而去。
但处于大争之世，他的愿望注定要沾染鲜血，踏着敌人的骸骨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