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人间为皿我为虫
整座鏖战台呈现出了迷一样的寂静，说好的魔罗九刀呢？说好的要叫天下人知晓呢？都出到第七刀了，还剩最后两刀，所有人都拭目以待，结果居然不打了？
鏖战台沸腾，所有人都在骂娘。梦离昧把观众的期待值拉到最高，又演了这么一出，把所有人打落谷底。
神渊泽也愣在原地，还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从刚才梦离昧的气势看，神渊泽判断他肯定会出第八刀。可判断出错，神渊泽的警戒反而成了大惊小怪。
梦离昧满不在乎那排山倒海般的谩骂，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一层层褪去加诸在身上的状态，最后重新变回孩童，一把扑入梦魂怀中。
“老爹，我尽力了。”梦离昧喃喃道。
“我知道，安心睡吧。”梦魂摸着梦离昧的头，另一只手贴在他的后心，为他修补起胸口的创伤。
不是梦离昧不想打，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劈出剩下的两刀，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毁掉神渊泽的圣碑，而他将完全丧失力量，任人宰割。
更不要说，神渊泽还留着保命玉符，不管怎么打，现阶段的梦离昧还真拿神渊泽没办法。
修行便是如此，一步慢，步步慢，两者之中差了十几年的修炼空白，不是那么容易能补足的。
再者，梦离昧可不相信，当他真脱力躺在战台上，喊出投降，神渊泽会放过自己。
如此种种，趁着自身还有余力，直接投降反而更为稳妥。
反正，梦离昧这声投降不过是对眼下局势的正确判断，并非是真心觉得处处不如神渊泽，真要拼命，他也不会畏惧。
“终究还是个孩子，缺少一些血性。”烈骨饮下一杯酒，有些闷闷不乐。说实话，他刚刚也被梦离昧的魔罗九刀所吸引，结果打了七刀就强行结束，用他有股气上不来。
“我与烈族长看法不同，那孩子年纪轻轻就知进退，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范无进出声，他对梦离昧的做法反而很是欣赏。
阳乌踱着步子上前，“天目族，神渊泽，胜！”
作为胜者，神渊泽眸光森冷，他看着梦魂怀里熟睡的梦离昧，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其吸纳进圣碑中炼化。
一只手伸来，阻隔了神渊泽的视线，梦魂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第四场，梦家梦魂，轮空。”阳乌的声音再次传来。
无形的力量将神渊泽跟梦魂的名字同时刻在了两座战台之上。
至此，第一轮战斗结束。晋级者，万妖塔雷剑星，蛊族陆九心，天目族神渊泽，梦家梦魂。
“四位稍事休息，吾王赐下玄阳丹，可助几位快速恢复实力。”阳乌抖手，三颗散发着温和光华的丹药分别落在雷剑星、陆九心，以及神渊泽身前。
高台上，侍卫重新呈上那颗不透明的光团，其中战败者的精血已被抹去，只剩下四滴。
阳岳抬手，两颗精血飞出……
“第二轮对战名单，蛊族陆九心对阵梦家梦魂，万妖塔雷剑星对阵天目族神渊泽。”阳乌再次宣读名单。
下方人群微微骚动，有人议论，“看来最后夺魁，就是在梦魂跟神渊泽之间抉择了。”
“我看未必，蛊族的陆九心也不是吃素的。”有人反对。
“兄弟，你的消息太落后啦。陆九心以前就跟梦魂交手过，还被斩了两具化身，这一次估计也是一样。”先前那人双手抱肩，很是笃定。
在下方议论时，刻有陆九心与梦魂名字的战台在轰隆声中移动，最后互相碰撞，形成一方更广阔的战台。
“梦兄，请。”陆九心抱拳。
梦魂也没有跟他客气，只是一点头，将怀中的梦离昧交给雷剑星，人便出现在了战台上。
陆九心随后跟上，服下玄阳丹，他的伤势尽愈，唯一缺憾的便是他的底牌已经暴露，接下来的战斗中，他将更难窥见战机。
“给你一个选择，交出破苍犼，我可以饶你一命。”梦魂的声音很冷，也很决绝。
“那看来，我倒是能跟梦兄尽情地大战一场了。”陆九心没有理会梦魂语气中的杀意。
从他选择接手破苍犼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跟梦魂已是不死不休。
“梦兄，来赌上一把吧。”陆九心提议，也只有他能在这种场合，提出如此要求。
“我知道你想赌什么。”梦魂翻手，一块紫色晶石出现在手中。
潜藏在陆九心体内的破苍犼顿时跃将出来，死死盯着梦魂手里的晶石，那是当年他被梦溪斩下的一半神魂。也因如此，他躲藏起来潜修多年，始终无法完全恢复实力。
神魂有缺，他的无漏被梦溪亲手打碎，除非能把当初的神魂夺回，融入己身，重铸无漏，才可重回陆地神仙境。
“好久不见啊，破苍犼！”梦魂眼中满是煞气，若非他体内的恶意已经脱离，他此刻必然陷进入魔状态。
“梦家小儿，真没想到，当年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现在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破苍犼的虚影从陆九心体内钻出，橙黄的竖目直视梦魂。
“梦坤月那老东西已经被我镇在天圣城遗址受永世折磨，等此间事了，我也会将你一并送去。”梦魂的语气森然，体内的阴阳道力更是发出剧烈的轰响。
若是寻常阴阳师，放任如此巨量的道力在体内奔流而不加约束，早已咳血重伤，但对梦魂来说，这些许的痛跟当年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阳乌的声音适时响起，“蛊族陆九心对阵梦家梦魂，战！”
“战”字落下，梦魂一步前跨，跟陆九心交战多次，他明白战斗拖得越久越麻烦。蛊族的后手太多，不能立刻结束战斗的话，后续出现变故将非常麻烦。
毕竟，作为梦魂最强杀手锏的青凰跟眠皇，此刻都不在他的识海中。
虚空八臂绕后，一爪捏太古魔山咒，一爪捏禁血红莲咒，两道范围型的阴咒直接将战台全部覆盖。
梦魂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在擂台对战，那他就把攻击范围铺满全场，直接让最为棘手的万象听观失效。
天穹隆动，太古魔山自极高天处坠落，血海沉浮，一朵鲜红欲滴的莲花含苞待放。
陆九心随手取出两枚蛊种，他明白梦魂的意图，自然不会让阴咒展开。
一枚蛊种抛上高天，封印蛊虫的外壳破裂，漆黑中一只细小的刀锋伸出，随意一划，天地被切割，威势赫赫的魔山直接落入虚空裂隙之中。
另一枚蛊种落在血海中，眨眼间，血海干涸，红莲枯萎，一滩散发着恶臭，犹如烂泥般的怪物蠕动着身躯，缓缓向梦魂爬去。
“第六境的蛊虫。”梦魂阴阳眼一扫，便堪破了两只蛊虫的虚实。
“对付梦兄，自然要拿出压箱底的宝贝，不然就太遗憾了。”陆九心说着，又抖手丢出几枚蛊种，恐怖的气息接连爆开，一只只样貌奇特的蛊虫舒展肢体，将梦魂团团围住。
观战的众人大惊，细数下来，场中竟有足足五只第六境蛊虫，外加十数只第五境巅峰的蛊虫。
如此豪华的阵容，一人就算去攻打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也能轻轻松松地拿下。
最可怕的是，这些蛊虫都跟陆九心建立起了紧密的心神链接，万象听观所预知到的一角未来，它们也能看到。
面对各式蛊虫的包围，梦魂却毫不在意，反而轻叹一口气道：“看来你跟苏不言一战，伤得还真是足够深啊。”
陆九心脸上笑容不变，道：“梦兄，反观你现在都处境，能讲出这话，还真就差了几个意思。”
梦魂摇头，他鼓荡道力，径直杀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只蛊虫，同时开口道：“想必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负担足够强大的蛊种的植入了吧？表面上，你释放出如此多强力蛊虫，营造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在掩饰你自身的虚弱而已。”
陆九心沉默片刻，在袍服下的身躯的确已经千疮百孔。为了击败苏不言，他的法则险些被打碎，全靠蛊虫入体续命，之后的强势进攻，也全靠将强大蛊种作为燃料。但世间一切方法又哪能不付出代价？他的身体即将走到尽头，只是在这一刻，他想要再争上一争。
“梦兄果然慧眼如炬。”陆九心赞了一声，随后道：“我陆九心分身众多，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每一个的活法。最后也会互相碰见，然后厮杀，直到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就是真正的陆九心。我们与天争，亦与己争。我自知命不久矣，但还是想试上一试，如今的我与你相差究竟有多远，也好让后来者有个对比的尺度。”
陆九心这番话，不禁让梦魂动容，也让在场所有观战者动容。
所有人都羡慕陆九心的体质，九心之体相当于有众多分身，每一个都是真正的自己，纵然此处的自己死亡，其他处还有自己。
可真实情况却是，每一个自己都有自己的活法，都相当于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但他们永远都逃不开要互相厮杀的命运，这一切也只是为了炼蛊，炼名为陆九心的最强之蛊！
这也是为何，每次陆九心都能坦然地面对自身的死亡。因为他们能脱颖而出，就是建立在击杀了无数个自己的前提下。
“人间为皿我为虫，从生至死终成蛊！”伴随着陆九心这句话，所有的蛊虫齐动，悍然与梦魂碰撞，厮杀。
“蛊，皿中之虫，方寸间，亦显生死轮回之理。”陆九心低声念叨，丝丝鲜血从口中溢出，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淡漠，对自己生命的淡漠。
领域打开，陆九心的的领域正是器皿。随后大瓮法则激活，将器皿上空笼罩。如此，炼蛊器皿既成，只有一人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