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赌徒

鏖战台上，陆九心每前进一步，其付出的代价就是数以万计的蛊虫将化做脚下绿洲的养分。

在战斗伊始，陆九心就展现出如此魄力，实在叫人刮目相看。同样，在如此巨大的代价下，他的绿洲也在疯狂蚕食苏不言的赤土。

化死为生，蛊族不仅有致人死地的能力，更能用蛊虫治病疗伤，就如阴阳师，阴咒戮敌，阳术救治。

苏不言脸色不佳，他的赤土是死寂之地，然而陆九心却在其中充塞入如此巨量的生之气机，一旦生机彻底压过死寂，他的法则就会被打破，到时候就不只是修为跌落这么简单，他今生可能都将活在陆九心的阴影之下。

没有时间再犹疑，苏不言看着不断前行的陆九心，同样选择了前行。

作为赤土法则的主人，他一动，赤土仿佛活了过来。他呼气，赤土中就刮起灼热的风，他吸气，就将绿洲大量的生机抽离，他喝吼，赤土破碎，一道褐黄的身影从地底破土而出，漆黑的宽大羽翼张开，百丈身躯舒展，尾部倒卷着艮土卦象。

鸣蛇者，见则大旱！

恐怖的高温一升再升，陆九心身后的绿洲开始枯萎，代表生机的绿在迅速消退，枯黄重新占据领地。

“在我的法则范围内，你也敢使伎俩？”苏不言字字如刀，在音杀秘法加持下，从各个角度袭杀向陆九心。

陆九心轻描淡写地避开音波，在他的四周有数种无形的力量笼罩。

苏不言目前仅能分辨出，一种力量维持着陆九心周围的绿洲不会被赤土法则所吞噬，一种力量可以帮助陆九心提前预知即将到来的攻击，剩下的他还无法洞悉。

“伎俩？呵，今日要教你知道，我对付你，何须伎俩，平推尔！”陆九心一改先前随和的模样，暴虐的杀意肆无忌惮地外放，被压制住的绿洲猛然一扩，将苏不言拉入了生机汪洋中。

茂盛的草木间看似一派生机盎然，实则杀机无处不在。被微风吹动的青草摇晃，一只通体青绿的螳螂缓缓递出前螯。

在触及苏不言身躯时，枯黄悄无声息地沾染上锋利的前螯，紧接着爬满了螳螂全身。

顷刻，这只精通刺杀的蛊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去。

当蛊虫的尸体坠地，刺杀宣告结束，但围猎才刚刚开始！

一瞬间，自草丛中窜出三道身影，皆体格强壮，身披坚甲，一看就知道是极为抗揍的类型。同时，天空上有阴影投射，一只近乎绝迹的龙蝇盘旋，地底沙石抖动，相必也是有什么善于钻地的蛊虫在接近。

面对三个方向的进攻，苏不言平静地开口道:“一个个来。”

敌人会听他的话，乖乖排队上来吗？那自然是不会。但在一语成谶神通下，就算不情愿，也要乖乖照做！

原本天衣无缝的配合进攻逐渐显现出偏差，但三股力量似乎都没有觉察，还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出手。

以至于最先来到苏不言面前的，是飞在空中的龙蝇。

这是存活于远古时期的一种弱小食腐蝇，只是有幸舔食了龙血，进行了变异，才演变出了龙蝇这一脉。

不过，在真正的龙族看来，这不过是低贱者做出的僭越行为，所以每当龙族遇见龙蝇都会不遗余力地打杀，导致现今几乎没有龙蝇的存在。

当然也不能说龙蝇不强，只是过往战绩中，龙蝇遇见的都是成年全盛时期的真龙，所以才会不敌。实际上，龙蝇的战力十分可观，曾就有蛊族不世强者饲养龙蝇，并以之搏杀各类上古异兽而不落下风。

陆九心这头龙蝇品相也极为出众，身上的龙鳞泛着黝黑的光华，一对透明羽翅高速震动，六只脚末端的钩爪极为锋利，可轻易撕裂敌手的肢体。最为瞩目的自然就是龙蝇的口器，一改寻常苍蝇那样的舔吸式，而是异化为如巨龙那般，长满了参差的尖牙。最要命的是，它的口器中布满了致命的毒素，只消一口，便可叫实力稍弱的人立即化为一滩浓水。就算是实力高强者，若不尽快祛除毒素，也会落得残疾的下场。

龙蝇接近苏不言后，立时张大了丑陋的口器，飞溅的口水落在地下顿时腐化了大片草木。

“闭嘴！”苏不言冷冷地开口。

龙蝇原本大张的口器在莫名的力量下，狠狠地闭合，难以松动一分。

苏不言伸出如玉般的白皙右手，隔空一指，龙蝇的身躯顿时僵直，随后在恐惧地呜咽声中，一点点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在解决完龙蝇，地面的三只坚甲蛊虫“正巧杀至”，但被苏不言同样用神通止住，在法则的高温下死的只剩下一堆灰。

最后就是地底那只连面都没露的蛊虫了，其实它才是被苏不言第一个镇杀的，只不过过程很简单。要知道苏不言掌握艮土卦象，在他面前在地下搞小动作，那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所以，那只长得跟蚯蚓差不多的蛊虫，在一开始，就在地底被无穷重压，碾成一滩烂泥了。

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三波进攻，苏不言看着陆九心，“平推我？他们无论哪个站在我面前都不敢说这话，你陆九心何德何能？”

苏不言的双眸在开合间，化作森然竖瞳，眼睑附近也冒出了细密的蛇鳞，他燃烧了血脉之力，外形甚至都有向鸣蛇的趋势变化。

“不言，在年轻一辈中，血脉纯度极高，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般无所顾忌地燃烧血脉。范先生，你认为这一场，是蛊族的小家伙能活，还是我家不言能活？”苏足捋着下巴的小胡子，向范无进询问。

他没有问谁输谁赢，而是谁能活。也验证了苏不言在场上那一句话，“即分胜负，也决生死”！

蛊族跟苏家的仇延绵了万年，久到苏家都快遗忘，但被遗弃在大陆的蛊族没有忘，他们撑过了灭族之祸。在之后的时光中，他们一点点积蓄力量，终于在这一次的大争之世中，他们崛起，并有余力向远在天阳巨岛的苏家挥下屠刀。

战台上，陆九心神色平静地看着派出的几只蛊虫死去，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那龙蝇，三只坚甲蛊虫，还有钻行地底的蛊虫并非是什么珍稀之物，而是随手可以抛弃的寻常蛊种罢了，死也就便死了。

陆九心慢条斯理地掏出大白瓷碗，有举起手中仅剩的两颗骰子，道：“你说这一把是大，还是小？”

苏不言眼神一抽，陆九心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跟他玩一把赌局。但他身负一语成谶神通，赌大小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大！”没有任何犹豫，苏不言开口。

陆九心微微一笑，骰子落入瓷碗中，两个鲜红的一朝上，两点，小！

“我已窥破你的神通，接下来，准备好受死了吗？”陆九心手中的瓷碗中冒出大量的黑烟。

碗中的骰子已经碎裂，两只凶狠的蛊虫正在其中奋命搏杀。

最后，一条长蛇与蜈蚣互相缠绕，蜈蚣的腹足终究没有刺破蛇的七寸，而蛇的毒牙却扎进了蜈蚣的体内。蜈蚣的身躯渐渐失去了力道，被蛇一点点吞入了腹中。

两虫相杀，胜者成王。

陆九心看着碗中的小蛇探头探脑，不禁微微笑道：“此刻我也如你一般，在小小的天地中搏杀而争胜。”说罢，陆九心翻转瓷碗，小蛇被抖落出来。

失去了瓷碗的限制，小蛇的躯体猛然膨胀，最后化为近有十丈长的庞然巨蛇。

妖皇境，蛊王，锯鳞魔蛇！

刚成为蛊王的魔蛇显然十分暴躁，急切地想要找对手好好发泄一番，而站在不远处的苏不言自然成了它最好的目标。

“以蛇斗蛇，这算不算同类相残？”陆九心一脸的戏谑。

“无智鳞虫何能与我相提并论？给我停下！”苏不言再次发动一语成谶神通，但是锯鳞魔蛇身上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抵消了一语成谶神通，使其完全不受影响。

“我说过了，我已窥破你的神通，受死吧！”随着陆九心的话，锯鳞魔蛇身上的鳞片立起，并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这锯鳞魔蛇也算得上是一方强大的蛊虫，它身上的鳞片能够想锯齿一般竖立，而后在极小范围高速抖动，创造出向锯子般的效果。而且这把“锯子”可不仅仅是能开山裂石，就算是精心打造的百炼精钢对它来说也与豆腐无异。

一语成谶神通失效，苏不言只是愣神了一瞬，但也没有过多纠结，神通切实存在于他体内，也并无异常，只是锯鳞魔蛇身上有怪异力量抵消而已。他苏不言能走到如今，又岂是只靠一门神通？

虽然苏不言不明白为何身为顶级神通的一语成谶会失效，但在场外的梦魂却能猜到一二。很显然，眼前的陆九心比起当初在神魔战场遇见时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对万象听观的操作也肯定会娴熟不少。

梦魂猜测，通过方才的赌局，陆九心将万象听观的部分能力移植到了锯鳞魔蛇身上。

一语成谶拥有修改命运的能力，而万象听观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两者都属于常规以外的力量，所以可以做到互相干扰，这也是为何苏不言方才给出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当然也不能说是肯定会错，因为那两颗骰子在一语成谶跟万象听观的影响下，会投出什么点数，任何人都已经无法算到。所以那一赌陆九心同样有着风险，如果投出的点数的确是大的话，那陆九心投入进去的两只顶级蛊虫极有可能会同时身亡，根本就不会诞生出蛊王。

“还真是个赌徒，而且是很疯的那种。”梦魂看着场上的陆九心，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