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尘埃落定

符箓燃尽，空中撕开一道豁口，一本硕大无朋的古籍浮现。狂风吹拂，书页“哗啦啦”地翻动，最后停格在一页图画上。

图画虽为黑白水墨风，却处处透着压迫九天十地的锋锐感，图中一名白衣老者昂首对天，一指点出，天穹炸裂。

万象森罗咒是阴咒中较为奇特的一个，它本身不具备任何杀伤性，就像它的名字，万象森罗，在天地间罗列各种景象，它的本质就是进行一段故事的记载。但是有趣的是，这段记载极为真实，真实到里面的动作能对外界产生影响。

而此时，水墨画中的老者突破了书页的限制，显化在现实中，一指点向玄武虚影。

原本正面承受了一记万玉道球术还安然无恙的玄武虚影，在老者的隔空一指下，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最后悲鸣着炸散成光点，而作为阵基的数十片龟壳，每一片的中心都有一个前后透亮的孔洞。

一指杀玄武，这份修为，恐怕已经超过了一般的第六境。

“陆地神仙的级别么？”重回梦魂识海的红莲业火小声嘟囔道。

梦魂有些好奇，在他的追问下，红莲业火给他简单解释了一番。所谓陆地神仙，就是一些修为通玄，已能媲美仙神的修者，因缺一个接引的机缘，而不得升仙。这类人往往会入红尘，重新体验人生，以期获取感悟。这类修者实力虽强，但寿命还是无法突破上限，在三四百年后依旧会圆寂坐化。

符子空手中的符箓，正是记录了天光灵墟一名达到了陆地神仙境界的前辈，在死前凝聚毕生感悟的破天一击。

老者的指光不仅打穿玄武阵法，还洞穿了幽韵的肩头，连带打在了碧绿小树上。

甫一遭受仙级攻击的小树，身上符文大放异彩，展开层层光罩，保护自身。

幽韵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全力鼓动妖皇境的力量，将身子探入光罩内，握住了麒麟果。在它摘下麒麟果的时候，全身不停被光罩灼烧，本就毛发稀疏的身子上泛开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水泡。

“太好了，孩子，我们一族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光复我们妖族的荣耀吧。”幽韵半个身子都呈现出重度烧伤，且光罩还有部分力量残留在它身上，持续对它造成伤害。

“给我，把东西交出来！”符子空高速冲杀向幽韵，过程中，他身上的瓶瓶罐罐不停破碎，大量材料纷飞，一道道术法被激发释放。

幽韵作为妖皇自然无惧符子空的攻击，但它身边还有陷入昏迷的林嫣然，如此大范围的攻击同时覆盖了两者。

投鼠忌器向来是修为高深者失败的最大原因，多了一个昏迷的林嫣然，幽韵不能反击，只能被动守护，加上身上各种伤势，一时间堂堂妖皇竟被小小司命境阴阳师压制。

符子空再次从芥袋中摸出一张符箓，光焰燃起，幽韵剩下半身的毛发炸立，就是梦魂也一阵无语。原因无它，符子空身上的符箓也太多了，硬是靠着符箓轰开堪称第六境最强守护阵法玄武，现在又掏出一张来，梦魂甚至在想他的芥袋里是不是塞满了各式符箓。

好在连续两张太一境符箓是符子空最大的底牌，这次掏出的是一张天罡境的符箓。

不过，这张符箓显然比较难缠，梦魂看着漫天流火，巨大的身影缓缓出现，一根火棍狠狠扫在幽韵的妖气护盾上，一时间乱石激射，护盾震颤不已。天罡金灵术，能召唤来一名金灵作战，与阴咒中的弑刹玄魔咒相似，但威力高出不知几何。

“该死的小子，想毁我大计？看我不屠了你！”幽韵身负重伤，它的星眸充血，不复之前那般明亮动人。

一股无形无质的波动扩散，幽韵顶着金灵的重击，发动神通将符子空的精神拉入一片虚无空间。

场中短暂地呈现一种诡异的情况，幽韵与符子空两者皆皱着眉一动不动，金灵则不知疲倦地对着护盾疯狂打砸。可能是没遇到过这种不动光挨打的例子，金灵的每一发重击都倾尽全力，燃烧着金焰的火棍每每都能消磨掉不少妖气。

不多时，符子空身上传出几声脆响，而他本人口吐鲜血，神情萎顿地坐在地上。

幽韵叹了口气，“该死的小东西，身上保命的东西还真不少。”强行发动神通后，幽韵双眸淌下两行血迹，短时间内是无法再动用神通了。

金灵又肆虐了片刻，因为是符箓召唤，所以存在有时间限制，不久就消散开来。

幽韵颤颤巍巍地捧着麒麟果走到林嫣然身前，开口轻唤道:“孩子，醒来。”语调之温柔，与先前的狠厉判若两人，面对林嫣然，它幽韵只是一名慈祥的先辈。

在幽韵的呼唤下，林嫣然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随即缓缓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半边起着烧伤水泡的狐狸脸，明明非常渗人恐怖，但林嫣然却无法抑制地留下泪水。

幽韵在重塑林嫣然身体时，也激活了埋藏在她内心的真正记忆，她并非人族，而是圣星灵狐特意安插进入天光灵墟的一枚棋子。只是现在她这枚棋子完成了任务，升变为狐族圣女了。

“孩子，快吃了这果子，以后我们妖族就全靠你了。”幽韵递上麒麟果，一脸的希冀。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麒麟果可以交给我吗？”梦魂活动着还有些发疼的胳膊，走上前来。

幽韵看着梦魂，脸色不善。

“林嫣然，虽然不知道那个老狐狸是你多少辈的祖宗了，但是它可是为了满足自己不良的嗜好，让所有的天光灵墟弟子搞自相残杀，差点死光了。就在刚才，它还要把你喜欢的符师兄给弄死呢。”梦魂指了指瘫坐在一旁的符子空，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这样一颗沾满了鲜血的果子，你愿意吃吗？”

“符师兄……小师弟……，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多信息的林嫣然陷入了混乱，她曾经的人格让她拒绝，现有的记忆却让她接受。

“够了，人族的臭小子，当初我就该在幻境内弄死你。”幽韵一边放狠话，一边又看着林嫣然柔声安慰。

“对啊，你当初没弄死我，现在你就是想弄死我也做不到了。既然这样，我就跟你讲点事情吧。”梦魂好整以暇地靠近幽韵，将他是受圣兽麒麟所托，进入遗迹找麒麟果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末了，梦魂补充道:“你说，要是你把麒麟果给林嫣然吃了，我回去告诉麒麟，他会不会在盛怒之下，将你的遗族屠杀殆尽呢？”

“小子，你敢威胁我？待圣女吃下麒麟果晋升妖神境，这世上我看还有谁敢违逆我妖族？”幽韵看着林嫣然，将麒麟果递上，神色坚定。

梦魂也看着林嫣然，道:“你真的想吃吗？如果不想，那你可以向我许愿，这次是特例。”

林嫣然左右为难，她不想辜负狐族的期待，这是万年的煎熬，同时她的内心也在抗拒，一旦吃下这颗果子，她可能就不再是她了。

“师妹，就像小师弟说的，遵从内心想法吧。”符子空脸色惨白地摇晃站起，他底牌尽出，还差点遭了身陨之厄，现在他只想知道梦魂还有什么底气去面对眼前的妖皇。

“我……我不想吃，即使只靠自己的力量，我也可以振兴狐族。”符子空的话，对林嫣然来说分量极重，她深深仰慕，甚至爱恋着这位会对她露出温暖笑容，会鼓励包容她的师兄。

“圣女，你太让我失望了。”幽韵表情阴沉，“你不曾经历过我的时代，你不曾体会亲族被杀却无可奈何的绝望，你……太像一个人了。”说罢，幽韵运起残余的力量再次禁锢林嫣然，强行掰开了她的嘴巴，准备将麒麟果塞进去。“孩子，抱歉了，为了狐族……”

“尊重一下小辈的意愿嘛，人家又不是不想对狐族尽责。”梦魂祭出天命盘，其中收纳着三道蕴含梦溪仙级道力的阴火。

真正的仙级力量弥漫，幽韵浑身毛发炸开，更何况梦魂用天命盘锁定了它，让它入坠冰窟。

“怎么可能，真正的仙级力量？！”生为万年前的妖皇，幽韵有幸聆听过真仙讲道，那时候仙的身影深深刻进了它的脑海中，那种至高无上的气息令它无比折服。

“你在遗迹呆的太久了，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重新介绍下，我名梦魂，家师乃世间唯一在世真仙，梦溪！”梦魂将梦溪曾推演过麒麟果的下落也一并说出，听的幽韵脸色煞白。

“哈哈哈，我万年布局，不比仙人十年推演，可笑啊，哈哈哈。但是今日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出麒麟果，小子你有种就直接将我与这麒麟果轰碎吧。”幽韵已打算豁出一切。

“你就不考虑在外界的遗族？”梦魂阴险地笑道:“就算你不考虑，你也该考虑下圣女吧？”梦魂调转天命盘，对准了林嫣然。

“不要！”幽韵下意识拦在了林嫣然身前。

“狐族不能没有圣女，她的意义远大于生命。万年时光，在外界的遗族可能已不在意你曾许诺的机缘，但它们绝对想找回寄存在你身上的狐族印记，这东西对它们来说，才是最为珍贵的宝物。而你为了计划，就是拿印记作为要挟，迫使它们过了万年还要想尽办法进这遗迹吧？”梦魂狭促一笑，他博览群书，曾在事记中读到过，狐族圣女印记失落，导致各系分裂，让本就不擅长战斗的狐族雪上加霜，沦为它族附庸。

“小……小师弟？”一连串的变化下来，林嫣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外人怎么可能进的了遗迹？这可是天光灵墟最重要的禁地。”符子空一脸不敢置信。

“也是，在你们认知中只有天光灵墟弟子才能进遗迹，所以你们下意识叫我小师弟，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你们的小师弟啊。”梦魂嘲讽地看着众人，“我只是奉师命来遗迹找机缘，顺带找找麒麟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