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局势
灵柱城位于那犹如巨大石柱的岩山之下,是个从地层上凹陷下去的,如同深洼一般的地形。
依托着架设的防御型阵法,人们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城池,依靠这座归元大阵的禁制,抵御了来自外界的沙暴、毒气和妖魔。
只是,归元大阵历经多年,性能逐渐下降,并不能够良好的屏弊风沙扑在灵光屏障上的声音。
多数人刚来到这里,始终不习惯耳边躁动不停的噪音,沙暴飞出的无数沙砾扑腾而来,就如同一场冰雹或是一场石雨,撞击在禁制上,就像是千万只苍蝇在振翅飞动,令人头皮发麻。
初到贵宝地的一干人等,普遍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逐渐适应这种环境。
莫修和另一个中年修士文震元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入地渊界,可是纵使如此,两人依旧始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还有充塞于耳边的噪音。
为此,两人不得不耗费法力,开启灵光,减缓这种令人心烦意躁的噪音。
文震元张了张嘴,突然咳了两声,灵柱城中的空气几乎没有多少水分,人要是张口吸一口气,喉咙里都混杂着一些沙砾。
莫修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说起来,我过去为了摘一枚萤惑花,炼制灵药,还去过北关道之外的边塞,那地方也算是贫瘠苦寒之地,可是与这地渊界,还有这玉柱城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他为了取得一种灵材,专门去过北境边塞,漠北以外的大片塞外,一直被大幽人认为是苦寒之地,其气候寒冷,土地贫瘠。可是边塞的环境再差,也不能与地渊界相比。
北境的铁勒人,号称大半辈子在马背上生活,长期过着“饥吞毡,渴饮雪”的艰苦生活,能够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求生,即便如此,铁勒人的生存环境还是要比地渊界要好的多。
“这也是自然。”
文震元点了点头。
“地渊界本身,就不适合人族栖息,只有妖物们才能够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可是纵使是地渊中的妖魔,也异常渴求着地表世界!”
“先不说这个……之前说的那件事如何?”
莫修沉声问道:“那几人是否应承下来。”
“应当差不多。”
文震元压低声音。
“大衍派、纯钧教要是真的与那摘星盟闹出事端来,那几人未必能脱得了干系,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散修,又在那两派那里受了不少气,万一大衍和纯钧的人,让他们去当炮灰,那几人想要独善其身也困难……“
船上的那三天里,莫修与文震元拉拢了不少散修修士,这些散修能够来到地渊界,实力都不会太弱,只是,他们这等水准,也不可能抗衡大衍、纯钧这样的地头蛇,很容易在这种情况下,被别人当成是炮灰来使唤。
莫修冷哼一声。
“还不如加入我们这边,至少真发生什么,还好有个照应。”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也有些顾虑,而且,我们要是动作太大,又容易惹人注意,万一真恶了大衍、纯钧两家的人,那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文震元摇了摇头。
“嘿,这有什么可怕的,这里可不是外界,地渊界又不是这些地头蛇的地盘,就算是这两大门派也不能只手遮天!”
莫修对此不以为然,他坚信一点,只要散修们愿意团结起来,哪怕是大衍、纯钧这两派也不能拿他们怎样,因为真要出什么事,他们这些人也可以倒向另一边,比方说主动投靠摘星盟。
‘或者反过来,万一摘星盟要对我们这些散修逼迫的紧,那我们也可以投到大衍派和纯钧教这边……’
他是这么想的,当然眼下摘星盟声势更大,势力更雄浑一些,对于个别的散修势力,也看不上眼。
倒是大衍派和纯钧教,因为事出突然,并没有想到摘星盟的发展如此迅速,壮大的这么快,短短时间里,实力就翻了几倍,眼下这两大派纵使联合起来,与那摘星盟愈发壮大的声势一比,尚且有些欠缺底气。
恐怕,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大衍教和纯钧教对待散修的态度也逐渐变得高压。
莫修心想,这两大派的高层,应当是害怕散修们联合起来,在关键时刻来个倒戈的一击。
“莫修,你是不知道。大衍派的那个唐天星,已经暗中要求几个小门小户的宗派加入两派,成为其门下附庸,若是胆敢不从,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震元淡淡解释了一句。
“好大的威风啊!”
莫修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也没有想到,大衍派和纯钧教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这么强横。
“这两大地头蛇一向口气粗大、蛮横久了。你想想看,这些人平日里对付弱势的一方,都一派颐指气使的态度,你还指望他们有所改变吗?”
文震元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与此同时,两人说话间,缓步走进了城中的一处小型集市,灵柱城中的居民,人数不到千户,平日里也没什么复杂的经济活动,只有在来了外人时,这种集市才会开张。
莫修与文震元一前一后,打量着集市中的景象,这里还是与几年前那样,非常的荒凉,街上有几家商铺,街道上两侧都有摊贩,在贩卖妖兽精血、少量灵材和杂货。
两人没理会这些,而是穿过街道,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两侧是土黄色的墙,文震元与莫修熟门熟路找到一个院子,后者敲了敲门,以法力发出一道信号,这扇门才缓缓开启。
“进来吧?”
一道略显慵懒、沙哑的女声响了起来。
莫修与文震元互视一眼,两人也不吭声,往门里走了进去,他们的身影一闪,仿佛融入了空气之中,这明显是一道幻阵,能够遮掩、混淆两人身上的气息。
唰唰!
莫、文二人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二人来到一间屋子里,屋内,一张黄木桌前,坐着几道人影。
文震元看到其中一人,拱了拱手,笑了笑。
“红三娘,许久不见,没想到我们又在地渊界碰面了。”
其中一人是个红衫女子,面容俏丽妩媚,这女子伸手轻掠鬓发,轻笑声:“原来是文兄,这边这位应当是莫修、莫先生吧?”
“欧阳映红?”
莫修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在南陵道的修行界也小有“名气”,只是,这“名气”谈不上多好,她交往的修士,也多是那些男盗女娼之辈。这女人也以红衫三娘的名号,在南疆一带时常行走。
还有一点,莫修心底有些顾虑,那就是据说这女人与闻香教中的人,暗中有些瓜葛。
‘老文这人,找谁不好,怎么拉了这女人,若是传闻无误,这人搞不好是长生九邪中的人,有什么隐秘关系,这不是给自己带来祸事吗?’
莫修这边心中还有顾虑,文震元倒是与欧阳映红聊上了,不过,两人也不是单纯闲聊,他们很快谈到了正事上面。
“怎么样,红三娘,我和莫老弟的提议,你看如何?”
文震元嘿嘿一笑。
“我们这些散修,人数虽少,但是凝聚起来,也不容小觑,既然要同去清剿蝠妖巢穴,这事可不容易办,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眼下的局势也有些不妙,何不合力而为呢?”
“文兄,我们与大衍派、纯钧教那边也有合作,干嘛还要另其灶炉,再联合那些小门小户穷折腾呢?”
红三娘那沙哑的啜音响了起来。
“话虽如此。”
文震元继续道:“可是眼下,这大衍派和纯钧教真的能够抗衡那摘星盟吗?万一两派失利,对诸位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说,要是这些地头蛇为了争夺利益斗的紧,让各位充当炮灰,也不无可能性。”
他轻咳一声。
“就说明日要清剿蝠妖巢穴,若是那两派要让诸位去给摘星盟添些麻烦,几位要如何自处?”
“哼!”
那木桌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个不修边幅的大汉,这人虎背熊腰,头发随便扎一个髻,脸上胡须蓬乱不堪,脸颊三道长疤极是惹眼。
“这么说来,只要加入你们,就有办法‘自处’喽?”
他一说话,三道疤痕微微扭动,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凶厉气息。
“倒也不是,不过我们人数也不少,消息相当‘灵通’,总有一些‘趋吉避祸’的手段。”
文震元强调了消息“灵通”和“趋吉避祸”这两点,欧阳映红笑眯眯地说:“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卖点。”
“实不相瞒。”
文震元也不否认。
“我们在三派之中,都有些朋友,一些内情还是能够清楚的。”
“以文兄之能,做到这个地步倒也不是不可能。”
欧阳映红沉下声来,道:“可是,这还不够!”
她给予了一个简单的回应,那就是“这还不够”,莫修能够听到这句话中的潜台词。
欧阳映红应当认为,光是这点份量,还不足以令文震元与莫修等人拉拢到她。
“确实,我倒是没有想到这船上还藏了这人,也没有量到,文震元会找到她和这几人。”
莫修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以他的眼光,也确实能够看出这几个散修实力都不弱,估计都是独行惯了的“独狼”。
“好吧,其实,我还知道一个消息。”
文震元自然也能理解欧阳映红这番话中的深意,他当即表示。
“若是听到这个消息后,红三娘和几位还不愿意答应下来,那我也不会强留。”
于是,他便说出了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莫修心底闪过一丝无奈,他深知这是个重要的情报,若是欧阳映红等人知晓了这个情报,加入己方的可能性极大,可同样的,这也会使情况增加更多的变数。
“也不知道,说出来后,究竟是吉还是凶!”
……
大衍派驻地。
大衍派的掌门唐天星眉目低垂,神色冷淡。
他整个人坐在一个蒲团上,似乎正在入定,只是他的双眼并没有紧闭,一双眼眸的视线,正凝视着面前的一个火盆。
那火盆点燃了一团火,火焰“嘶嘶”的灼烧着,盯着这团火焰的唐天星,右手摩挲着几枚铜钱。每一个都是方孔大钱,散发出淡青色的宝光之气,显然不是什么凡物。其中一面以古纪的金石铭文,刻着“通行四方”四个篆字,而另一面则铭刻“钱可通神”四个金石古文。
“爹,明天清剿蝠妖,岂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脸色兴奋的搓着手。
“庾不信也是死到临头了,摘星盟这段时日里,疯狂壮大,必然招来朝廷的顾虑,看来,那‘白象王’昙摩云也未必想要保他。”
锦袍年轻人名为唐海宏,是大衍派的少门主。
“不,应该说昙摩云昙大人也非常痛恨这个局面,毕竟,那摘星盟完全是肆意妄为,朝廷可不喜欢我们三方势力之中,有一家独自坐大,姓庾的完全是不懂这种权术,被当成弃子也是个时间问题。”
他嘿嘿笑了两声。
“趁此机会,杀了此人,那摘星盟立刻就群龙无首,再也无力与我们大衍、纯钧两派争雄!”
“宏儿。”
唐天星听到他的话,双眼视线又端视着唐海宏身上。
“你是不是真的认为,那位昙大人,真的偏向于向我们,这次地渊界的局面,是他一手促成,要借我们手中的刀,除去庾不信和摘星盟?”
“……”
唐海宏动作停了下来,脸上显露的表情,仿佛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痴儿,若你是真的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唐天星摇了摇头。
“昙摩云是朝廷封的宣慰使,他看问题的方式与我们三家不一样,你最好不要相信此人,之前的宴席之中,他并没有让我们三家和解之意,也似乎没有兴趣,帮助我们大衍派和纯钧教,共同对付那摘星盟。”
唐天星冷哼一声。
“至今为止,我也看不出此人的用意……嘿,搞不好!这人的真正意图,是盼望我们三派互相残杀,从此南陵道西南再无一方堪比地头蛇的势力存在。”
“这、这不可能吧?”
唐海宏的嘴唇哆嗦起来,面容也变得有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