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生生混熟
“哎我去，兄弟啊，你这套台词是从说书的那块听来的吧？还‘管杀不管埋’！哈哈哈……”归鳖生跟一众弟兄都快笑岔了气。
小豆子满脸憋得通红，都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看着众人狠声说道：“那你们来好了，干嘛还要我喊号子……”
归鳖生扶了扶脸上的眼罩，一拍小豆子的肩膀，说道：“行行行，大哥准备好东西了，你靠点边……”
归鳖生往路中间一站，猛地吹了一声口号。
后便立即有人跑上前来，在路中间插了块一人高的牌子，归鳖生嘚嘚瑟瑟地上前两步，手里的大朴刀跟榔头一样，一顿狂拍字牌，硬生生将其排进了地下半尺深。
接着嚣张地一翻字牌上遮挡字迹的红绸，喝道：“来人自己看……”
只见字牌上写着两个硕大的红字：“打劫！”
边上如同门联一样两排小字，左边写着：“男的十两、女的五两；价格公道、童受无欺。”右边写道：“劫财不劫色，要钱不要命。”
接着身后有人当啷一声，踢出一个竹篓，里面还有一杆秤。
本来面罩寒霜的“一剑山庄”众人，一看了这字牌，当场轰然大笑。天底下绿林豪杰拦路打劫的人多了去了，但象这样的打劫场面还真是闻所未闻。
嘿，这蠢贼还挺有规矩……
归鳖生也是一脸嘿嘿直笑，这时身后的黄师爷贴了过来，在归鳖生的背后写了两个字：“完成！”
这是两个人当初定下的计策，一旦发现了“一剑山庄”的人物，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回去，现在确定了“一剑山庄”的来人，早有弟兄将具体情形写成字条，用信鸽放回去了。
慕安城的驿站当中，有自己人负责等待消息，一收到消息，保证第一时间传递给叶清玄和展羽等人。
不过此时的场面，却是归鳖生自作主张，想要探探“一剑山庄”来人的虚实，同时也是给叶清玄等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归鳖生邪笑着用朴刀一拍字牌，狠声说道：“请吧，几位爷，一个个来，都有点规矩。”
李彦龙嘿嘿一声冷笑，问道：“看来几位是在此剪径的绿林好汉了，只不过见面光喊了声号子，就要老朽掏出买路的钱，但却没报家门，这可不符合规矩啊，莫不是你们是流匪？这天下地界，就算是占了山头的绿林好汉，也要亮亮字号，报报家门的啊，否则岂不是没了礼数？曰后再有机会路经此地，我们可是要拜山的啊……”
小豆子一愣神，低声问道：“怎么黑道绿林还有这礼数啊？”
归鳖生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忖道：这绿林收买路银子，那是正了八经有了山头，有了势力范围的强人才能干的，自己这连个山头都没有，就像李彦龙说的，是个流匪，这流匪就没有信誉了，就算给了银子都可能反悔。
归鳖生正准备编个假身份诈一下，却听见一旁的小豆子在那喊道：“小爷叫窦宝，江湖绰号‘小豆子’，家住洛都宁仁大街28号……”
小豆子一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接着轰地一声，众人不分敌我，俱都笑得前仰后合。
归鳖生都木了，“大哥，咱不带这样的……”
小豆子还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你干啥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掀出来啊？”
“这不是江湖规矩么？人家都让咱报字号了……”
归鳖生发现真的被这个小豆子给打败了，无奈说道：“人家让你报你就报啊？再说就算要报个字号，您也别报真名啊？大哥，见面报真名的是大侠，咱哥几个是劫道的，你把家庭住址都告诉人家了，你是怕人家抓不着你啊？……”
李彦龙笑着说道：“洛都宁仁大街上都是王公贵族，别告诉我说，今天老朽是被个王爷给打劫了！”
“一剑山庄”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庞成元阴笑着问道：“这位兄弟好气魄啊，听着意思敢情是亮出了真字号啊，莫非这趟打算劫的是红镖喽？”
“红，红镖？啥意思？”小豆子回头问道。
“大哥，红镖的意思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归鳖生眨巴着眼睛说道。
小豆子立即傻眼。
李彦龙笑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说道：“也好，既然亮了腕儿，报了字号了，咱爷们也不能坏了规矩。在下，‘一剑山庄’李彦龙！”
“李老剑客啊！”
归鳖生一声怪叫，手中朴刀一撇，猛地扑了出去，直接扑倒在李彦龙马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头之时已是满脸的泪水，痛声哭诉道：“原来是大恩人李老剑客驾到，小弟冒犯了，死罪，死罪！”
呀呵，这是什么情况？
包括李彦龙在内的众人全都愣住了，怎么李彦龙认识这个二炮的强盗么？
李彦龙也有些蒙圈，这人谁啊？不认识啊，没见过……
“呃，这位兄弟，你是……”
归鳖生跪在地上恭声说道：“哎呀，恩人啊，您是大恩不求报啊，小人可是这辈子都忘不了。前年五月您老在中州望京镇灭了当地一霸‘李霸天’，那可是我一家的仇人啊，当年要不是李霸天逼死了我爹，霸占了我家的田产，我也不至于流落绿林，落魄至此啊。后来听闻恩人杀了李霸天，为小弟我报了大仇，我真是感激万分，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给您磕头了……”
说完，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归鳖生这一套词，有真有假，虚虚实实，骗的“一剑山庄”众人一愣一愣的。
而“一剑山庄”的众人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这事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一个感恩的。
前年，五月，李霸天……
李彦龙一想，哦，哦哦，是有这么回事！
哎呀，没想到，当年那李霸天因为名字犯了忌讳，“一剑山庄”派人申斥，竟然还被对方仗着朝里有人给羞辱了一顿，所以这个狗屁的“李霸天”直接被李彦龙上门挑战，一剑刺死，想不到这一番作为，竟然还催生出一个感恩图报的人来，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
“哦，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转瞬之间，李彦龙对这个拦路抢劫的大汉恶感顿消。
这当道磕头，人又是这般诚恳，简直是自己人一样了啊。
李彦龙第一次感到当好人这面子……嘿，有点感觉了哈。
李彦龙听着归鳖生恭维的话，腰杆立即一直，心中暗道：这当了好人，被人感谢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哈，二老爷说的“以德服人”似乎有那么点意思，现在我这替人报了家仇，这感觉就比以前单纯的杀人舒服太多了。
李彦龙心思一正，看着眼前的大汉就没那么讨厌了，甚至觉得还有点欣赏，这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这种人好……
李彦龙眉目一展，立即笑道：“啊，呵呵，老弟莫要如此，江湖急难乃我辈应有之举，我‘一剑山庄’向来惩恶扬善，些许事情，切莫挂怀在心上。”
归鳖生眼中立即生出一片灿烂的崇拜光芒，照射得李彦龙身心舒畅，狂喝道：“恩人啊，您真是当代名侠啊……我，我这……”
归鳖生一回头，喝道：“还不快给我跪地叩头，见过闻名天下的李彦龙老剑客，是你们一辈子值得炫耀的事情，都给我跪下……”
后边二十多人，哗啦一下全都跪下，磕头谢恩，喝道：“拜见李老剑客大驾……”
李彦龙捋须哈哈大笑，一时之间，顾盼生辉。
“这位老弟，呃……怎么称呼？”
“在下归鳖生！”
“哦，归……鳖生！？咳咳，这位归老弟，赶紧带着众位兄弟请起吧……呃，归老弟出身我中州，到了此处便入了绿林了么？”
归鳖生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恩人有所不知，说是强盗，但我们兄弟几个的身手您都见到了，其实就是吓唬人的，碰到势单力孤的，就诈几两银子，要是碰到厉害的，我们就……”
装成独眼大盗的归鳖生，伸手将眼罩一摘，露出眼罩下的另一只眼睛，眼珠子叽里咕噜一阵乱翻。
这时‘一剑山庄’的诸人才发现那只独眼竟然是假的。
归鳖生走到身后的牌子旁边，轻轻一翻，露出牌子另一面的字，上边的“打劫”变成了——“带路”，两边的小字换成了“指路十文，带路五十文；先钱后走，绝不食言。”
“一剑山庄”的众人一愣，接着又是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帮蠢匪实在是太可爱了，实在难以让人产生恶感。尤其归鳖生对待李彦龙的恭敬态度，也让这群“一剑山庄”的剑客们恶感全消，虽然觉得这是一群小丑一样的人物，心里颇为轻视归鳖生等人，不过没人会对这样的人物产生敌视的心理，反倒因为高高在上的心态，流露出一丝贵族的怜悯之气，言语上都是颇为照顾，以彬彬有礼的气度显示自己于他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