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6、待到英雄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三)
嗡!万劫金丹滴溜溜转动。天地间奔腾着的、无形的劫运,簇拥在万劫金丹四周,在这个刹那变作有形——劫运如龙蛇、如长江大河盘转于万劫金丹四周,形成了包裹天地的漩涡,片片劫运鳞片覆盖在劫运旋涡之上,并由劫运旋涡盘转,交结于北帝派‘玄济正本’四弟子身上!初本头顶陡然冲出一道符箓,那符箓之上,紫金雷霆蜿蜒而下,被她攥在手中!她猛然挥动手中那一绺游丝般的雷霆——轰隆!苍穹摇颤!遍天之间,龙蛇并起!滚滚雷霆顺着覆盖天地的劫运旋涡,倾盖向大地上那些发出狂热祷告声的大秦教洋道士,集汇向天地中央的倒垂灰十字!“嗡!南谟拔噶瓦德……萨尔瓦……都尔嘎德,巴咧勺达呢——啰渣!答他噶打雅,阿尔哈德……三木鸦三布达雅……耶梭哈。”大日如来本尊咒在‘初玄’身外不断回响,密藏域本源伟力在她身外盘转成大日之轮,那赤金色、仿若燃烧烈日的轮盘向上举升,滚滚金焱向下倾淹,浇铸成一尊身若黄金所铸、散发无边光芒的佛陀!佛陀面容与苏午别无二致!他端坐于天地之间,如燃烧烈日一般的轮盘,成为了他脑后顶轮——一道道血红人影从那顶轮之中飘散而下,簇拥在这尊伟大佛陀周围,齐声呼喊:“世尊,此日月轮,可使堕落;妙高山王,可使倾动。世尊所言,无有异也!世尊所言,无有异也!”血色人影聚成十二品莲台,更将那佛陀朝天顶托举!那佛陀双手合十,他的形影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化作了一团流淌的金液,这团金液之中,传出一个密咒根本种子字:“嗡!”这密咒根本种子字,瞬时扩张成一道完整的根本咒——“嗡!吭恰嘛喇,瓦囊雅,梭哈!”时轮金刚根本咒!流淌的金液在这瞬间剧烈变化开来,演化出地水火风、空五行、日月此诸十相自在,排布于重重圆轮之中——大日如来本尊端坐于时轮坛城中央,四面其教令轮身化相‘不动明王’、忿怒相‘大威德金刚’等诸化相盘踞。整座坛城轰隆隆转动开来!坛城之外,大日如来密续本尊‘时轮金刚’张开二十四臂,环抱坛城——站立于大地之上的一个个黑袍洋道士,尽在这坛城运转之下,直接气化,瞬间化无!雷霆滚过大地,烽烟漫淹苍穹!诸重脉轮汇集来无边伟力,簇拥在那颗黑金丹丸四面,填镇向天地中央的倒垂灰十字,而后——倒垂灰十字中流淌出丝丝缕缕极细微的灰白诡韵,这经由苏午自身脏腑血肉爆发而出的诸般伟力,一一‘死亡’!万劫金丹停止转动!死灰色的人影驱策着灰马,踩踏着一具具死尸,降临于世界之中。天地间盘转的劫运旋涡跟着止歇。滚滚雷霆倏忽沉寂。一切都在不可遏制地陷入到无边的死寂当中!‘死亡’成了当下的主旋律!方才感受到苏午脏腑血肉中那磅礴伟力的北帝派四弟子,在瞬息间便各自生出自身的力量正在无止境地跌退的空洞感,她们瞬间惊慌起来,眼看那道死灰色身影将死亡气息播撒在世间各处,一个个更不知所措!“唉……”这时候,一声轻轻的叹息在四人耳边响起。在那片一切尽化作死灰色的天地间,一顶艳红的花轿被几个轿夫抬举着,跟着一个衣衫朴素的女子,朝天地中央的倒垂灰十字走来。“他的力量,这样强横。镇压当下厉诡,已经绰绰有余。你们缘何还要分散他的力量,各自为战呢?如此令自身陷入险境之中,未免太过愚蠢……”花轿里的女声徐缓地言语着,北帝派四弟子看着那徐徐临近的红花轿,内心才生警兆,一道凤冠霞帔的身影已经走下了花轿,她身影微微一晃,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四女身前。四女心神悚然,才要有所动作,一丛丛红线就从那‘新娘子’的袍袖下蜿蜒而出,将她们四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那看似纤细的红线,却比金丝铁线更加强韧,任凭四女如何挣扎,都无从挣开红线半分。然而随着她们的奋力挣扎,红线却愈收愈紧了。一缕缕莫名韵致从虚空中生出,化作一道道莹白手臂,按压在北帝派四女周身,也就摄拿住了她们各自的‘人道本源’——在那些好似具备塑化人道本源之能的白嫩手臂拿捏住四女之时,一重重脉轮竞相从她们身上脱落,在半空中聚集起来,形成一副血淋淋的、没有皮囊包裹、没有骨骼支撑的肉身!这副包裹着五脏六腑的肉身,脐下丹田之内,黑金丹丸再度滴溜溜转动起来。一层层劫运气鳞覆盖向北帝派四女周身,要将那些拿捏住四女本源的雪白手臂隔绝于外!凤冠霞帔的女子见此状,一抬手,将虚空中飘散的‘女娲神韵’俱收拢了回来,她便以那一根根阴冷的红线拴缚着四女,转身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个一直埋着头、衣衫朴素的女子:“豆儿,你来运用你恩公的脏腑血肉。”“豆儿?”听到这个称呼,再看那埋着头不与自己等人对视的女子体型,初玄似乎明白了甚么,她盯着那个女子,见其徐徐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自己分外熟悉的脸孔,“真的是你,豆儿——孙豆儿,你怎么和这红哀会的——”孙豆儿神色复杂,未有回应初玄的话。她抬眼看向那神色慵懒的‘新娘子’——红哀会哀主‘胡苏苏’,犹疑着道:“我并未真正拜在恩公门下,我怎么能运用他的力量……”“他传给你的根本符箓,今时可曾毁坏?”“不曾。”“那遍是了,符箓既在,他仍旧是你的恩师,弟子继承师父的衣钵,合情合理。”“可是……我拜在白纸娘娘门下,怎么夺取恩公的衣钵传承?我——”胡苏苏转回身去,笑吟吟地看着孙豆儿:“豆儿,你是不是害怕我借你来操纵他的血肉脏腑,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有这样忧虑,本也是正常的,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与他从来都是对立的。”胡苏苏摇了摇头,神色转冷,“但你今时若不照我说的去做,这四个曾经与你相依为命的姐妹,便要顷刻就死了……”根根红线徐徐收紧。玄济正本四弟子面露痛苦之色,但仍纷纷出声:“这是师父交托下来的大事情,豆儿,你投靠谁都无所谓,但今下最要紧事是封押天启厉诡!若能封押天启厉诡,我们死也无所谓。若是不能,保全我等性命,还不如让我等此刻就死!”孙豆儿低着头,眼下的情势也容不得她多做思考,她只沉默了片刻,便定下了心念,重又抬眼看向胡苏苏:“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她看着苏午的脏腑血肉包裹一颗金丹,散发出层层劫运气鳞,覆护住钏宝儿等人,连同自己也在那劫运气鳞保护之下——孙豆儿心中更生出一种愧疚的情绪来,接着向胡苏苏说道:“只是,我该如何运用恩公的力量?”“我来教你……”一缕红线自胡苏苏衣袖下游曳而出,缠绕在了孙豆儿手腕之上,胡苏苏看着苏午的脏腑血肉,声音变得柔软了许多,“这根红线会牵引你,让你知道你该如何做……”几人言谈之时,那驱策着灰马遍处巡游的‘灰骑士’,背负倒垂灰十字裂隙,朝着众人奔腾而来。他身后的倒垂十字裂隙里,显出无数洋道士的身影,那些洋道士耸立于大地之上,人头攒动,齐声诵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我们在天上的父……”白光在这个刹那,陡然铺满了倒垂灰色十字裂隙!下一瞬,白光沉寂。死灰色的诡韵盈满那道裂隙。那裂隙之内,却也没有了众多洋道士祷念经文的声音。——一望无际的大片田野之上,麦苗青翠。微风吹过,麦浪翻腾。就在这片广袤的原野上,无数大秦教洋道士汇集起来,仿似绿毯上的一大块黑色污迹,又像是绿野上的一汪黑色湖泊。为数众多的洋道士,将一副副薄皮棺材堆在中央,那些薄皮棺材压倒了田垄间的一丛丛麦苗。它们掀开棺木,露出棺木里尤在挣扎着、嚎哭着的一个个肢体残缺的活人!白袍的首领洋道士取来一个个瓷瓶,从中倒出液体的人类之银,倾洒入一副副棺木之中。远处的土坡上,两个身材健壮的青年人看着这一幕,都拧紧了眉毛。左边那个眉毛粗黑、虎头虎脑、提着一柄漆黑苗刀的青年人开口道:“若要任由它们将仪轨彻底进行下去,招引来的‘天启之灾’恐怖程度,或许会更提升许多。而且,许多无辜活人都将死在仪轨之中。李虎,我们现在动手罢——我以‘祥羊’引这些洋道士堕落,令它们自顾不暇,只能举行残缺仪轨,尽快引来‘天启’降临,你来引动象升,于‘天启骑士’降临的瞬间,暂时将它禁锢住。而后你我合力,封押这个天启骑士。”相比起李黑虎而言,要清瘦些许的‘李虎’听得对方安排,低眉沉思了片刻,道:“好,那就照你说的来办!”“那我动手了?”“嗯,速战速决!”“好!”话音落下,李黑虎身形猛扑而出!他脚下劫影汹涌,铺张开去,化作一重重高逾十数丈的黑虎,闯入了那洋道士聚集之地,在那洋道士被重重虎山劫影分割开来,各自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黑虎手持黑刀,一刀扫落几个发现自己、朝自己扑杀而来的白袍洋道士之首级,暗红若岩浆般的诡韵从他周身弥散,燥烈而让人杂念丛生的韵致铺散在天地间!天地骤作暗红之色!暗红诡韵裹挟着黑虎的身影,令他在瞬间化作一道以羊头骨为首级,一身蠕动的黑衫,背后生长出六对染血羽翅的身影!这道恐怖身影张开盈满沸腾岩浆的眼眶,眼眶里,浮现出污秽的、昏黄的倒垂十字烙印!“Satan!”“祥羊!”“Satan,Satan——”田野间无数洋道士狂乱地喊叫起来!它们的眼眶、鼻孔等孔窍之中,淌出污秽腐臭的血液,滚滚血液在它们脚下聚成血泊,一条条雪白而滑嫩的手臂便从血泊之中伸出,环绕着它们的双脚,将它们的身躯往那一汪汪血泊中拉扯——许多洋道士迅速沉坠入血泊之中,在血泊里长出弯曲的犄角,瞳孔化作昏黄之色——它们被‘祥羊’的死劫规律诱引着,就此走向堕落!化为‘恶魔’的拥趸!沦为‘祥羊’的诡奴!仍有诸多洋道士,在祥羊的死劫规律侵袭之下,尽力维持,它们各自在胸前画着十字,再顾不得以人类之银杀死棺材里那些天生残缺的活人,一个个狂热地祷告起来:“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们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是你的。直到永远,Amen!”“Amen!”“Amen!”在这狂热而虔诚的呼喊声中,一副副苍白十字架耸立于众多洋道士身后,所有苍白十字环绕着天地,于是天地中央,便也浮现出一道十字形的裂痕——那道裂痕耸立于天地之间,因着仪轨未能完成最后一步,是以尚未发生颠倒——黑虎此时抬起恐怖头颅,眼眶里的昏黄倒垂十字正对着天地中央的十字形裂痕——那十字形的裂痕猛然倒转!在倒转过程中,化作苍白之色!倒垂白十字,就此显现!‘白骑士’于此降临!如溺水之尸一般苍白的光芒,从倒垂白十字中流淌了出来,大地上的洋道士,身躯忽然肿胀开来,体内淌出汩汩血脓,那脓水向四下弥散,腐败了充满恶堕之诡韵的血泊,开始随处散播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