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X坐标”
这是一张被隐秘组织从军方倒卖流通出来的世界地图,尺寸较大,精度较高,在黑市上花了范宁30镑。此外,在范宁的额外要求下,它的周边被留出了更多的空白,相当于整体尺寸还大了一号。“从最近调查搜集的信息汇总来看......”之前四个月的时间,范宁的行旅和饮食起居,一直都是以拉瓦锡的身份来进行的,只是由于污染尚未压制、灵性尚未稳固、连入梦的问题都未解决,所以稳慎起见,没有主动接触过政府公共机构和有知者官方组织。但是他也没有闲着。他做的事情主要是在市井场合与各郡的当地人聊天,顺势调查可疑的黑市或秘密集会点,用了一些简单粗暴又有效的手段撬开了一些密教徒的嘴巴,以及......亲自考察了几个传得比较沸沸扬扬的失常区边界线。这段时间由于那些顾虑,范宁调查的深度一般,但广度还不错。然后可以预料的是,现在自己与官方组织接触,接受讨论组背景调查后,之前的这些行踪,肯定是会被特巡厅查出来几成的。“神之主题”可是管风琴师拉瓦锡先生毕生的艺术追求,调查可以,但请尊重神圣骄阳教会的信仰。煤气灯下,范宁的视线掠过一片又一片地图区域。海洋上漂浮着三块巨大的陆地,它们总体接近“反c”字形的分布,目前自己所处的西大陆大致在9、10、11点钟方向,北大陆大致在12、1、2、3点钟方向,南大陆大致在4、5、6点钟方向。往外,轮廓边界是不规则的曲面。即使是这种在黑市上才能买到的军用地图,它的失常区边界标注依然粗糙,而且比起实际上的异常区域多往里留了不少余地。范宁用碳素硬笔做了大量的修正,尤其是陆地边界,蜿蜒起伏的黑色笔迹取代了地图上原有的、转折相对陡峭的曲线。再往外,那些被范宁要求出来的额外留白尺寸,此刻被他用各色蜡笔圈出了更多的区域,但这些区域轮廓就更简陋了,更多地方都是“直线+转弯”,还有一些拿不准的用了虚线。讨论组内部对失常区有一套编号规则,体系很简单:c区域,不连续的过渡交替地带,被范宁用黄色蜡笔标出。先是正常区域里面出现异常的气泡区域,然后往里气泡逐渐增多,就如汤水表面漂浮的油花,最后连点成面、反客为主,反倒是正常区域成了相对的气泡。b区域,即较深处的连续异常地带,被范宁用橙色蜡笔标出。实际上它只是一些前人探索过的路径,呈现出狭长如裂缝般的形状,b-105号失常区大概在7-8点钟方向的深处。具备实际“地图意义”的就这么两类。再往地图外深一圈,所有未经前人探索、或无有效记录留存的,都是a区域,被范宁用红色蜡笔标出。从面积上来看,未探索的a区域才是占绝大多数的比例。此外,在这个地带的极深一处,大约9-10点钟的方向,范宁还用血红色的钢笔墨水,划出了一个大大的“x”。液体染透了地图纸背。讨论组推测,失常区深处也许存在一个未知的扩散源头,内部代号称之为“x坐标”。仅仅是“推测”。从“x”被划得这么大来看,它并不是一个精确的坐标点,只是高层推测出来的很模湖的一大片位置。“实际上,这个失常区的编号划分规则,对调查的指导作用极其有限。”“比如,最基本的危险性评估就无法体现......”“c区域和b区域的区别只是在于异常地带是否连续,前者相对安全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够深,且路线可以尽量规避绕开,这并不代表失常区本身不危险。”“而b区域和a区域也只是一个有人到过,一个没人到过的区别。”“这可能是因为失常区的危险根本无法评估,也可能是因为特巡厅那些真正的核心情报难以获取。”大雪纷飞的静谧冬夜,范宁把目光放到了地图上的南大陆,手指也跟着移动。“‘x坐标’这种事情过于诡谲惊悚,也不一定真实存在,我的此行目标主要还是先定为b-105号失常区,8-9点钟方向的话......”“不知道当年特巡厅是从哪里进入的,不过除了纯海域路线外,选择不外乎两种,要么从西大陆往西南方向走,或者从南大陆往西北方向走......”这一次范宁个人倾向于后者,因为“裂解场”的入口在曾经的芳卉圣殿总部位置。这四个月以来,南大陆的情况范宁掌握得不太清楚,当时他不知道波格来里奇会在什么时候从空间乱流中找到出口,必须第一时间先离开那里换个地方。不过后来从街谈巷议中能够听闻,原缇雅城邦区域是现在特巡厅的重点管控对象,而其他大陆的国家也派出了大量精干力量南下圈地,南国的幸存者们也集结起了势力提出诉求......虽然“炎苦之地”丰饶不再,可那也是一块曾有几亿人口的广袤无垠的大陆,有土地就会有资源,就会有价值,就会有利益交换和冲突,以及隐秘组织的集会与活动。这一切与当年“混乱公国”时期的情况惊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蒸汽工业更加发达了,生产与建设效率大大提高了,非凡势力之间的局面也更加复杂了。总之现在的南大陆并不是一马平川的无人区,到时候前往“裂解场”的行动还是要想些办法的。枢纽破碎,一年半载,不紧急但也谈不上宽裕......思考中的范宁忽然心有所感地抬头。桌前窗外的漫天飞雪中,有一些近乎透明的丝线状事物飘了过来,其中还顶着几对分散的眼睛,隐隐绰绰,好似幻象。他分出几缕灵感飘入星界层,将它牵引回醒时世界的书桌,化作了泛着澹金色流光的霍夫曼语字体:脸上一直心事重重的范宁,当即就下意识地笑了笑。那些线条伸展又优雅,正是罗尹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