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蝴蝶效应(8K大章)
道门有‘符’和‘箓’两种东西。符咒自不必多说,而宝箓则是类似身份证一样的东西。法箓传授,通常有两种功用。一是记载修道者姓名、道号、师承和道阶。修道者经过一定的入道程序,才能成为一名道士,名登道箓,从此,才有资格学习道经科戒之类的知识传承。功法都是有保护的,没有对应品阶的宝箓,根本无法记忆和修行正统的道门功法,箓就是道士的名册。二,则是记载神只名讳,通过宝箓,才能在斋醮科仪活动中才能使所行道法有灵威显现,如召唤哪些神灵,遣往何方,由此达到风调雨顺,镇伏妖邪之目的。没有宝箓的野道士,纵有道法,也难以运使斋醮科仪,更别说敕令神只了。按照分级,初入道仪,授盟威箓。盟威箓所授经书《法文经》120卷,《大章》360通,《小章》1200通,《朝天醮仪》300卷,《修真要》10卷,《玉经》3卷,《指要》3卷,《太灵阴阳推迁历》60卷,《禁咒》5卷,《通精文》3卷,《修元命真文》一篇,《禹步星纲》1卷。这些修行法和术法全部修行完毕,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然后,到达七品之后,授金刚洞神箓,得《洞神》十二部经。之后依次是,高玄箓,升玄箓,中盟箓,三洞宝箓,每一个都有对应的修行功法和各种进阶手段,要学的东西非常多。到了三品,也就是‘得道成仙’之后,就能拿到专属的宝箓。这个阶段,标志特征就是会带上紫辰冠,带无上毕道印绶,带景精剑,服黄宁帽,授三官解祖考契断地根券、升天券、五帝大魔合保举券、三十二天帝券,及飞步诸法金丹大诀。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会打扮的这么骚包,但这差不多算是地仙们的‘正装’,类似制服一样的东西。在这个状态下,箓,就是他们最大的武器。张宗身上的那一身青色道袍,九色离罗帔,紫裳丹文裙,佩九光玉佩。和李启那种孑然一身不同,张宗可是有法宝的。宝箓一出,张宗一边维持拳意,另一只手中捏出雷法。武道内气的本质就是混沌。而混沌之中,最初分出轻浊二气,二者相碰的时候,生出来的便是雷霆。在诸多术法之中,雷法对混沌的抗性是最大的。当然,实际上雷法对武道内气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只不过是抗性高一点而已,雷法相较于其他的术法,面对武道内气的侵蚀,能够支撑更久而不崩溃。如果说,切李启的术法是热刀切黄油的话,切张宗的雷法,就会像是切肉,也不是不能切动,但总归是会有不少阻力的。与此同时,在他腾出一只手施展术法的时候,原本圆融的拳意也被攻出了破绽,武道内气循着破绽直接灌入他的躯壳之中。但这个时候,雷霆贯穿了张宗的身体,他的内天地包括肉身在内,充斥神霄雷。武道内气随之一滞。就这滞留的瞬间,张宗双拳握紧,宝箓绽放光华!雷者,阴阳之激气也,以水灌冶铸之火,其迸发的便是雷音,这也是张宗曾经说过的,道门的水,火,雷,三法的来源,他平时以水法火法泡茶,其实也是雷法修行的一环。不过他本人也确实很喜欢喝茶,以及收集茶叶就是了。且不谈这些,就在张宗迸发这个姿态的时候,雷法在他的身躯之中爆发!他的内天地完全被雷霆充斥,神霄之雷以一种猛烈的姿态取代了他的肉身。这一瞬间,张宗的武艺和术法,完全容纳于己身!仲由瞳孔放大,立刻加快了进攻的脚步。情报说过,当初四品时候的张宗,曾经和魔王子打成平手。这次平手,可不是魔王子放水,而是真的平手,魔王子拿不下这个状态下的张宗。张宗的武艺和术法完全融汇一体。而且,不止如此,他连过去和未来都贯穿了,神霄之雷将他的存在全部护持,现在的张宗就是一个完美数值怪。武艺,术法,存在性,谋略,战术,攻防,时空本体乃至于其蔓延出来的时间线大战,全部都是完美的。不过,他的符箓和身上佩戴的法宝,却在隐隐发出悲鸣。很显然,维持这个状态,需要刻录了他所有信息的上清金阙宝箓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正是宝箓的存在才让这种方法具备了可行性。仲由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点。武者不擅长进行时间线大战,那么他能采用的招数就只剩下一个,那便是正面击垮对方。张宗擅长所有方面,不管是正面战斗还是术法大战亦或者进行时间线的计算存在比拼,他都很厉害。但武者不需要面对那些有的没的。他只需要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赢过张宗就行了。那就来试试吧!以拳意定雷霆,一拳击出,张宗周围的神霄之雷被强行镇压,霎时间天地震动,然而……也就只是这样了。武者继续和刚刚对付李启一样出手,因为他只会这么一种方式。武者的优势在这里,劣势也在这里。而张宗则紧紧盯着仲由。能赢,就是有一个问题。面对这样的武者,想赢很简单,想跑也很简单,但那样对战局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张宗干脆跑路了,或者打赢对方,都不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效果。赢了也别想走,因为杀不了,只要杀不了,武者很快就能在人道的帮助下投入其他战场,说白了就是大家各自分手再去其他地方打。真正想要做到“搞定了你,我去其他地方”,就需要打到对方失去战斗力。但那样的话……好难啊,武者的肉身真厉害哇。张宗想分胜负很简单,但想要让对方失去战斗力甚至是分生死,那就得克服武者本身的韧性。武者可是很耐打的,和李启那个锤两下就碎的沙包不一样。不过……也只是个大点的,抗揍点的沙包而已。看我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打那些形而上的存在,还得想办法破坏对方的道则,驳斥对方的道理,让对方失去自洽的存在性,亦或者从时间线上将对方封印。但武者并非形而上的存在,摧毁武者只需要足够的力量。而在仲由那边,他也并未气馁,他虽然被张宗拦住了,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他所抱有的心思,其实和张宗是一样的。打死或者打残对面,然后再去追李启。双方都抱有必胜的信心,没有谁认为自己会输。战斗再开。——————————与此同时,李启已经逃出了四五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和张宗类似,都会有对应的人来帮他抵挡人道的追杀。李启正在遍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关键节点,只要把这些节点全部守住,那么也就等于赢了,人道被阻止了。但如果有一个地方没守住,那么人道就可以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将李启的可能性锁死,并且完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精确的找到每个节点,李启就必须在自己的人生中奔走,寻找他自己认为可能会出事的地方,亦或者来到人道选择动手的节点。这其实很难。谁也不知道哪个节点才关键,说不定人道攻击的地方是佯攻,在那边投入三品战力会导致局势倾斜,说不定他认为很重要的节点,人道根本没发现,结果白白防备了。不过,作为进攻方的人道也不好受。他们必须精确的找到李启人生中的那些重要的事情,然后投入足够的战力。如果对战力估计错误,那么会导致三品的死亡或者败退。而且,巫道只需要防守,他们却要主动进攻,主动寻找机会,乃至于最后找到办法将李启拿到手里。这注定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很艰难的博弈。甚至,李启都不知道为什么目标是自己。自己确实有那么点特殊,但真的特殊到了需要两大道统争夺的地步了吗?李启不知道,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他需要尽可能的在时间线之中穿行,寻找一个又一个的节点。穿行在无尽的时空,在时序里寻找节点,李启感觉……仿佛四周都是深渊,未来也是深渊,过去也是深渊,现在更是一望无际的黑渊。他尽可能躲避,寻找,低头寻找和抚摸每一块石头,因为每一块石头都可能把他绊倒,最后跌入深渊,万劫不复。寂静的黑暗,无形的未知,比想象中所有的恐惧都还令人生畏。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确定的东西,在无尽的历史之中,没有一件东西是确定的,确定的只有不确定本身。各种理论和可能性的浓雾之下,产生的只是难解的晦涩。所谓的推演,让凡人恐惧的‘预知未来’‘占卜’,说到底不过是数字的迷雾,在这黑暗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或者说……作用早已被对方的推演抵消。直觉在这里反而比眼睛有效。所经历的一切根本就是雾霭,李启感觉自己对‘自己的人生’的理解不过是幻影。即使是对自己本身,这个看似的事实,也不过是蛊惑的幻觉。即使是最清醒的人也应该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清醒,甚至应该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忽略了这种存在的质疑,那么就是自欺欺人。在追逐人生的旅途之中,李启被误导,发现自己最开始的构想就是错误的。但李启也在苦苦追寻,这场黑暗深渊的追逐战,简直就像是没有尽头的万华镜一般。他的过去被更改的错漏百出,曾经遇到的人,经历的事,已经全数消散,但又没有消散……因为李启自己还记得那些。只要李启自己还记得,那么就不会消散……吧?可若是这么坚定的认为的话,那难道不是落入魔道的囹圄之中了吗?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他已经具备了实在性,并且因此而沾沾自喜。然而呢?李启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真实’,并且也承认外界的真实。这就像是在波涛翻滚的黑暗之中,丢下了一块坚实的岩石。这块岩石,不是浩瀚的宇宙,不是无边无际的超时空,而是渺小的,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块没有用的石头。但是就是这块石头,才是李启存在坚实的基础。四周,混乱、暴风雨,黑暗的深渊之中,不断汹涌的波浪拍打着这块岩石,似乎要将岩石敲碎。岩石四周,那些翻滚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张张的脸,一件件的事,一个个的文明,那些位于虚幻之海之中,不具备实在性,却又真实存在的众生。他们在李启的岩石周围,拼命的伸出手,抓住李启的岩石,他们依赖于李启这块岩石而存在,尽管他们自己一无所知,但只有抓住李启这块岩石,他们才能在这片黑暗大海之中存在,否则的话便会沉没下去,变成海洋的一部分。可是……李启自身难保。还有其他岩石正在撞击李启。每一次撞击,都会导致那些奋力抓着李启岩石的一双双手被甩飞,然后化作水花落到海洋之中,身形逐渐模糊,随即又消失了。依赖于李启而存在的现实,正因为其他高品存在们疯狂卷起的风暴而模糊起来,甚至越演越烈。李启的人生和过去的所有历史,就是这样的状态。道心不够坚定的存在,仅仅只是陷入这样的黑暗深渊,就会瞬间湮灭,他们的心态不能支撑他们进行这般的战争,不能支撑他们在黑暗汪洋里寻找那可能的瞬间。凡人们无法目睹这惊天动地的战争,三品们在世界破碎的时间线中相互搏杀,殊死一战。李启不断的持续一个接一个的危机当中,不得不一次次的做出重大的抉择,没有多少简单的原则可以遵循,每一次抉择都会造成无数的蝴蝶效应,蝴蝶效应又会带来更多的抉择,进而继续造成蝴蝶效应。这场战争……以体感时间来算,已经持续了上千亿年。有时候,李启会在这无止境的回溯大战之中思考很多事情。比如……他经历的,真的是真实的吗?他已经见过了数百万次不同的六叔了,除了他在年幼时期见到的第一个六叔之外,还有很多不同的六叔。他留下第一个印象的六叔,是个好人,但是手段比较软弱,最后没能制住排波帮的内乱,最后在他死后,排波帮在内外交加下分崩离析。但在针对李启的人生展开的大战之中,李启见证了很多很多个六叔。他们有的狡诈,有的凶狠,有的一开始就没有接纳李启。还有的更加善良,软弱,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在力壮帮的竞争中活下来。不同的六叔,但最开始的节点都是相通的,只是不同的人生经历塑造了不同的他而已,就像是平行世界。但问题在于……每一个六叔都是不同的可能性,也都是真实的,那如此多的真实,都能对李启的人生造成改变,那李启自身在这种事情之中该如何决断呢?诚然,李启的本体不会受到影响,这些修改的历史其实都无所谓,只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他可以将历史重新固定下来,所有的改变都会消失,一切将会重回‘第一次’。所以,后面的那些,都是假的,对吗?不对,李启的答案是:“都是真的”,这每一次,每一个六叔,都是真的。可是,如果其他的都是真的,那李启为什么要选择第一次?他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吗?既然大家都是真的,那为什么第一次如此的独特呢?而且,远远不止六叔。李启还见到了老马,不知道多少次老马。很多次很多次,老马都争气了,他修行到了七品,能够跟着李启一起冒险。七品之后的老马,很兴奋,他真的很喜欢马稷这个名字,炫耀着他叫马稷,然后跟着李启一起冲锋陷阵,哪怕他都不明白,李启之所以在和他一起,是因为在准备更改未来。那么,这些活到了七品的老马,是假的吗?李启没有帮他,是他自己走到七品的。他还是懒懒散散,每天欢天喜地,撩母马,喝酒,一点不安生,但却不再浑浑噩噩,找到了自己的路,性格虽然没变,但变了的东西很多,不再让李启叹气恨铁不成钢了。以前李启从未尝试过回溯到那个程度去弥补老马的遗憾,如今却在人巫大战之中被人道实现了。那么……等到战争结束,尘埃落定,假设李启侥幸得胜之后,他最后还是会保留哪个老马呢?是让那个没能突破七品,最后垂垂老矣,后悔的死在李启身边的那个老马。还是找到了自己的路,突破了七品,继续在李启身边撒欢的老马?李启是喜欢第二个老马的,而且第二个老马也是真实的。可若是想要保持历史的稳定以及李启过去的事情正常发展,那么在李启最终应该还是会抚平时间扰动带来的波澜,将所有‘第一次’之外的历史都消除。应该如此吗?真的要坚持历史是真实的吗?那哪一段历史才是‘更真实’,‘更有资格’保持下来的呢?那么,如果不去坚持所谓的‘真实’,而是选择自己想要的历史呢?比如,让六叔留在第一次,因为他的一生已经很圆满了。然后,让老马能够突破七品。李启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的问题,作为三品,他自身的存在早已‘自在’,不依赖于外界,所以哪怕历史改变也影响不到他。这些都只不过是他经历一部分而已。只是……老马和六叔则会切实的因此而产生变化,李启真的可以自然的面对改变过的他们吗?明明李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人巫之战,乃至于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们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到底是真实的吗?在重塑了千亿年自己的人生之后,李启也不禁起了怀疑。“老大,怎么又在发呆?”这时候,旁边的老马突然说话了。李启正盘腿坐在六品的老马身上,按照如今的‘发展’,老马的历史已经彻底重塑了,所以他现在已经化龙,变成了一条骢龙,妖龙的一种。骢龙乍一看就和普通的龙一样,不过区别在于鬃毛,以及并非龙爪,而是马蹄。如今他体长四五里,李启盘腿坐在龙背上绰绰有余。“我发呆不正常吗?”李启看向了下面的老马,轻笑说道。“很正常,只是今天有些太久了,而且,平时老大你可不会一边发呆,一边露出那种表情。”“什么表情?”李启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怕已经三品了,他也不是很擅长看其他人的所谓‘表情’。当然,领会情绪还是很简单的,直接读心就行了,只是看表情终归是个微妙的事情,李启不太喜欢微妙。“怎么说呢……就那种我好像马上要死了的表情。”老马一边带着李启在宇宙里游曳,一边如此说道。李启哑然,不过他马上整理了一下表情,说道:“老马,你说,如果我能把你变成任何你想变成的样子,你会接受吗?”“突然问这种问题吗?”老马陷入了沉思。然后,想了一会之后,他说道:“那样的话,我还是我吗?比如说,老大你想把我塑造出一个傻子,那我真的变傻了,我不就完了吗?”“是啊,但我们平时也在改变,对吧?你最开始也不是这幅样子,为什么随着时间慢慢改变,和突然改变,态度差别有这么大呢?”李启感叹道。“感觉老大你在想什么很难的事情,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少想点这些,伤神的。”老马浑不在意。他倒是显得光棍一条,根本无所谓那些,反正如今他好吃好喝,而且已经六品,天赋已经用尽,想再进步也不太可能了,倒不如放空大脑。反正他已经六品了,此生到哪里都不缺吃的,何必劳心劳神?他一向看得很开的。李启看着这样的老马,无奈的同时,却又有些欣慰。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算很好呢?他完全可以让这个老马继续存在,但……此前出现过的所有老马都会消失。我们常说‘特殊的人’。那么,什么人对三品来说算得上是特殊的呢?大概也就只有和李启一样具备实在性的存在才能够这么说吧。凡人们是不具备实在性的幻影,李启可以随意捏造,如果他想要老马回来,那么怎样的老马他都可以捞回来。可是……这样捞回来的,真的是老马吗?不,凭什么说不是呢?他就是老马,不管怎么问,怎么看,怎么去探究对方的存在,他都是那匹野生的龙驹,然后跟着李启经历了很多事情。李启有什么资格说他不是老马?只不过……不是最初自己见到的老马而已。“老马。”李启开口说道:“你觉得,人有必要沉浸于过去吗?”听见这话,老马突然回头看向李启。他在老大身上,看见了没有目标的空虚感、无力感和无助感。然而就在此时……老马的身躯突然爆裂。不止如此,术法已经降临,来自三品的力量找到了此刻的李启。李启的思绪立马被打断。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杀的老马了,但杀不杀的其实也无所谓,因为只要重塑过去,那么……就好像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你心境乱了。”降临的人道三品发出了声音。“是啊,心境乱了。”李启叹了口气。为什么会心乱呢?他明明已经见证过千亿次这种死亡了,在时间线大战之中,不具备实在性的事物就是这样。挥手则生,覆手则灭。但为什么,偏偏这次……他心境出现了涟漪呢?是以往千亿次的死亡叠加到现在,终于迸发了吗?还是说,是因为别的呢?“那我们快赢了。”降临的人道三品如此说道。李启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巫觋的三品支援也已经到来了,按照规划,他该撤离了。至于老马的死亡……那无关紧要,只要能赢,那李启想让他活多少次都可以。吗?李启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了。他的确可以让老马活过来,但他已经无法确认外界是否是真实的了。越是操弄三品那犯规的力量,就越是对这个世界的虚无性感到一种恐惧,一种敬畏。李启的人生已经在这次冲突中显着的融为了一个奇怪的状态,以至于其命运的任何显着变化都会使其他的事物的基础遭到动摇。不过李启同样意识到,自己对此无能为力,这就是他此刻所要面临的现实。纠结外界是否真实根本没有意义……或许,现实本就没有意义。李启也想过其他解决办法,比如……承认每一个老马的真实性,每个老马都是真实的,他们只是不断的杀死老马,然后又造出一个老马,就好像在平行世界之中穿梭一样,每次都是杀死了一个平行世界里的老马但那样的话,又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李启到底在挣扎什么?如果一切都是类似平行世界一样的存在,不会影响到李启自身,那他干嘛理睬那些?应该只需要守护好自己的那个世界就行了,不需要去理睬这么多平行世界才对。但现实是,他必须得维护这些历史,否则的话,这些历史中的‘李启’如果被抓住,那么他作为‘本体’也会被一起抓过去,可见这所有的一切并非平行世界,而是一次次不断重来的唯一世界。但不管怎么说,李启已经疲惫了。作为战争的焦点,他必须迎接所有的‘节点’,而其他三品或者二品,只需要接受他们负责的节点就行了。李启的工作量是所有参战者的总和,因为事情发生在他的人生,所以每个人做的每件事他都会完整体验。大家的体感时间是完全不同的,毕竟时间对三品而言没有意义,根本不需要讨论时间轴的对应,只需要对应发生的事件就可以了。这场战争,有的人只感觉自己作为外援动手了一两场,打了几十万年,而有的人则需要维护李启的某一段历史,已经花费了数十亿年。而李启则会体验所有的场景,他已经在这里经历了千亿年的体感时间,以至于他看的太多,导致自己产生了某些不好的想法。不过……疲惫感是不会影响到三品的,李启就算疲惫,也不让他有半点迟疑。时间依然在继续。又是数千亿年的时间过去,李启已经遍历了几乎所有的人生,而且发展出了许多崭新的人生。有的人生里,李启没有经历清雾城之乱。有的人生里,李启和禅智和尚和解了。还有的人生里,他没有生下李师薇。许多次不同的人生,这就是别的可能性,但这些都只不过是为了寻找李启的破绽而制造出来的支流而已。不过,李启对此却有了别的感悟。来自欲界的感悟。李启体内的欲界,让李启对这些支流和不同的可能有了新的理解,从欲界的身上,李启可以看见……可能性,本来不一定非得要存在的。这个世界或许本就是虚无,而它却存在过。李启这些支流人生也是一样。这些支流的李启人生,本不应当出生的,但他们偏偏就出生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一样。它没有道理必须要存在的,它完全可以不存在,但是它竟然存在!这让李启惊异。也许,他所看到的在结构的细节上都是虚妄的,也许这些支流在宇宙的整体上更是虚妄的,但是在特质上肯定是相关联的,也许在特质上它甚至是真实的。肯定是真实的‘支流’,才促使李启认知到了他们,尽管在存在意义上是虚妄的,但是在精神上是真实的。又在一条人生的支流之中……这里是李启不去长安留学的历史,李启直接和沈水碧成亲了。“李启。”这个时候,沈水碧拉住了李启的手。和老马不一样,兔子具备实在性,她一直都能意识到回溯的产生。作为四品,她可以在回溯之中保持自己的意识,虽然她什么也做不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她担忧的看着李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