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夜河流灯

不知过了多久,澹台鹤情提醒道:“傅,该回去了。”

谢傅今晚打算当个拐骗少女私奔的少年郎,却不打算让澹台鹤情回府,说道:“我带你游船赏苏州河夜景。”

澹台鹤情一讶。

谢傅带着她又走了一段路,在一艘靠岸的画舫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艘吴中石家画舫。

船身四周挂着锦幔,船身两侧扶手红栏,秋叶式雕窗,船头位置置矮小方几,上列炉瓶茶具等物。

船头船尾处挂着两盏灯笼。

站在船头的船夫看见谢傅,立即出声道:“谢公子,你来了。”

谢傅道:“老伯,把船靠近些,免得小娘子不小心落水。”

“好。”

船夫把船再近岸一些,谢傅牵着澹台鹤情上船去。

船夫瞥了澹台鹤情一眼,忍不住道:“好美丽的小娘子,公子好享受。”

谢傅忙道:“这是我家娘子,老伯可不要乱说。”

被人这般当烟火女子评头论足,澹台鹤情本来不悦,听了谢傅的话,气一下子消了。

谢傅拿出银子来,“老伯,订金给了,这是尾数,你收好。”

原来是早就雇的画舫,原来他早就想带我游船赏苏州河夜景,澹台鹤情特意瞥了谢傅荷包一眼,看见自己亲绣给他的荷包,十分满意。

看着那一下子憋了的荷包,顿又感觉好笑,低声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谢傅笑道:“放心,我有手有脚的,赚些银子不在话下,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养活你还是能够的。“

澹台鹤情顾及谢傅面子,低声道:“以后你要银子跟我说啊。”

跟她拿银子算什么,真成了她养的小白脸了,从进入澹台府,谢傅就从来没跟她拿过一文钱,后来澹台文望逛青楼的银子还是他出的。

谢傅故意笑道:“那好,我也能包下一艘更大的画舫,叫上几个名伶大家作伴。”

澹台鹤情一听,立即道:“那我不给。”

船夫呵呵笑道:“公子,可以开船了吗?”

谢傅却道:“老伯,你上岸去,我自己掌舵就好。”

船夫立即露出难色,却赔笑道:“没有这个规矩,而且公子出了银子,怎能劳公子出力。”

其实是担心这画舫被谢傅拐走了,他哪里寻去,他也是替张家干活的雇工,这么大一艘画舫,他也赔不起。

澹台鹤情道:“我是澹台鹤情,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船夫一讶:“小鹤夫人?”然后用怪异的目光看向谢傅。

澹台鹤情自然知道船夫在想什么,直接道:“这是我家相公,你看什么看!”

说着拔下头顶价值不菲的玉簪,递到船夫手中,“这玉簪先压在你这里,现在可以给我滚了。”

船夫拿着玉簪灰溜溜的走了。

澹台鹤情回头对着谢傅道:“谁都不准看不起你!”

谢傅呵呵一笑,这船夫倒不是看不起他,只是正常心理,只是想不到澹台鹤情反应如此激烈。

澹台鹤情柔声道:“我刚才是不是很凶啊,你放心啊,我只对别人凶。”

谢傅笑道:“娘子坐好了,为夫来撑船咯。”

澹台鹤情坐在船头,听着河上锦瑟歌声,看着河岸两旁灯火通明的亭台楼宇,只感觉自己也成为苏州热闹夜景的一员,情不自禁的唱起吴侬歌谣:

好囡囡,听姆妈说,阖闾城,乌鹊桥。枕河石,泊舟航。山塘河,绿画舫。水连街,小红栏……小巷深处好烟水,烟水好女儿,女儿家,巧手绣呀绣,一针一线,秀个美丽苏州……

在船尾摇撸的谢傅,听着这温柔动听的吴侬软语,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小囡囡的形象来,

朗声喊道:“鹤情,给我生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小囡囡好么?”

澹台鹤情啐道:“不要脸。”

过了一会,船只少了一些,谢傅干脆让船顺流而行,来到船头坐下。

方桌上贴心的备上一些糕点瓜子,两人吃着糕点,磕着瓜子,品着清茶,赏着夜景,说说笑笑。

一会两人兴起,就此情此景吟诗作赋起来。

澹台鹤情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才子,毕竟从小读书识字,好不好另说,吟几首诗还是不在话下。

澹台鹤情突然看见有围棋,提议道:“来下棋。”

谢傅爽快笑道:“好。”

“慢着,可不许再让我了。”

谢傅犹豫起来,依澹台鹤情棋力,只怕会被自己杀的很惨,这对弈的乐趣胜在旗鼓相当,若是一面倒,只怕她以后会对下棋失去兴趣,嘴上笑道:“那你一会别说我欺负你。”

“欺负就欺负,就是不准让。”

澹台鹤情说着傲道:“我从小喜欢下棋,棋力也不算弱,上回是跟你闹着玩的。”

无需猜前,这一次澹台鹤情直接道:“我先行。”

谢傅也没有谦让,对他来说,谁先行,结局都不会有太大改变,似澹台鹤情上回一般在星位落子,回了一手敬手。

这一手有相敬如宾的含意。

澹台鹤情瞥了谢傅一眼,笑道:“你敬我,我岂能不敬你。”说着回了一手敬手。

谢傅第三手却紧贴下了一子。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这么快就打算进攻了。”

谢傅笑道:“你不是说过男人不怕出身卑微,居于人下,就怕没有志气,自然要犀利一点。”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只可惜你当时没有领悟。”

谢傅哦的一声:“难不成,芳卿那时就喜欢我了。”

澹台鹤情哼的一声:“也没有多喜欢,甚至是讨厌多于喜欢,榆木疙瘩。”说着在白子旁边并上一子。

谢傅迅速落下一字。

澹台鹤情见了讶道:“早早就想与我争地盘。”

谢傅笑道:“是啊,你不是让我不要让你,那我就好好欺负你。”

澹台鹤情一笑:“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哩,我便与你争一争,看谁是主谁是仆……谁是副。”

两人互下几手,互相缠斗。

澹台鹤情道:“早早你就想吃子,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傅一笑:“是啊,你看这白子白白润润,让人恨不得一口吃掉。”

澹台鹤情看他眼里笑意,似乎说要吃掉自己,脸微红,嘴上说道:“你想吃,我偏不让你吃。”说着小飞一子,把逃跑的路线扩大一点,同时又有反包围之势。

谢傅见状笑道:“这一手这么凶啊,不知道谁说过其实也可以很温柔。”

澹台鹤情见他解自己老底,冷道:“我不温柔吗?我对别人不温柔,对你什么时候不温柔过?”

“那为何我给你送粥的时候,你那么冷冰冰的?”

“那个时候能比吗?老来烦我,没让你骑木驴,你都要烧高香了。”

谢傅下了一子,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嘛……”澹台鹤情下了一子,此子棋势可攻可守,似柔又刚,“像这一手。”

谢傅似漫不经心的又下了一子,澹台鹤情见了呀的一声,“你竟又如此阴险。”

谢傅笑道:“是不是快抱住你了?”

“门都没有。”澹台鹤情说着开始突围。

只是澹台鹤情往哪里逃,谢傅就往哪里堵,丝毫不给澹台鹤情任何喘息的机会。

澹台鹤情幽怨的瞥了谢傅一眼,似乎在说别再来了啊,这么一条大龙被你杀了,我可丢人死了。

谢傅却似要追杀到底,充满杀气的下了一手。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娇嗔道:“你坏!竟下连环套。”

这时谢傅竟似调戏一般的轻托澹台鹤情下巴,问道:“哪里坏了?”

“就是……就是……”澹台鹤情竟应不出来。

谢傅抽回手去,笑道:“更坏的还在后头。”

澹台鹤情似乎听出意有所指,拿着白子的手颤颤,人有些走神。

谢傅笑道:“轮到你了,怎么?不堪一击了吗?”

澹台鹤情哼的一声,“下棋就下棋,你怎么尽管下流话影响我,就算你赢了也胜之不武。”

谢傅笑道:“你也可以说下流话来影响我啊。”

澹台鹤情手指谢傅,“你!我才不会跟你这般无耻。”

谢傅顺势捉住她的手,柔声道:“要不这一手,我帮你下可好。”说着拿着澹台鹤情的手,落下白子。

澹台鹤情见了脸立即一红,这一手正是她当日自投罗网的一手,此刻与当时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抬头看了谢傅一样,只见他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却透着炙热。

心弦颤动着,轻轻道:“这棋还要怎么下啊?”

谢傅将黑子放在她的手中,轻声道:“我这一手你帮我下,好吗?”

“你不要脸。”澹台鹤情说着,咬了咬牙,拈着黑子的手却迟迟没有落子,这一子竟还要逼着她来下。

谢傅柔声哄道:“鹤情,我爱你。你爱我吗?”

澹台鹤情目光迷离,扭过头去,不敢迎着谢傅炙热的眼神,手上缓缓落子,杀了自己一条大龙,嘴上轻的如同莺儿一般:“我也是……我也爱你……”

谢傅突然起身,将澹台鹤情整个人横抱起来。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心肝颤抖,弱弱道:“傅,我害怕。”

谢傅柔声问:“害怕什么?”

“怕……”澹台鹤情不知如何应之。

“怕疼吗?放心,我会很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