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毒蛇

“这真的是跳的太好了,让我很有创作的冲动。”电影作曲迈克尔·戈尔对舞蹈群演们的热情赞叹不已。

“热东西这首歌的旋律真的是非常棒。你知道吗?罗纳德,每次我创作之前,都需要听一些经典的流行歌曲,这首热东西让我的创意肆意喷发,也许我能凭借这首歌拿到奥斯卡奖提名。”

“歌曲不是应该得格莱美吗?”罗纳德是个唱片业的外行,只知道格莱美是每年的音乐业大奖,就像奥斯卡之于电影业。

“不,格莱美只有电影最佳配乐奖。我现在写的这首主题曲是歌曲,只有奥斯卡奖才设置了‘最佳原创歌曲’的奖项。”

“原来是这样。”罗纳德坐在凳子上,看着远处的艾伦·帕克在指挥摄影组移动摄影机。

时间已经来到了在46街拍摄的第三天,也就是制片人申请的封闭拍摄的最后一天下午。

两天前,罗纳德漂亮地解决了司机造成的事故,让露西等三位群演舞蹈演员,有了在最后的毕业汇演的戏份里,正面出场的镜头。

露西因祸得福,虽然脚踝扭伤了,但是她将作为合唱团的前排,在毕业汇演中唱一句歌词,有1秒钟的单独正面戏。

制片人也很满意,罗纳德利用他在群演里的一点小小的威望,让舞蹈演员们赞成他的赔钱,加戏,和驱逐肇事司机的解决方案。这让剧组不至于陷入到罢工导致超期拍摄的地狱。

唯一不满意的,似乎只有导演艾伦帕克。失去了敢于搞突然袭击的司机,街头舞蹈这场戏可以说没有满足他私人在艺术上的愿望,少了一个舞蹈演员和路人司机之间的对抗戏。

其实这个镜头可能在银幕上,只有一秒钟不到。不过艾伦导演是片场的暴君,任何忤逆他的剧组成员,都会被他怒斥,直到你按照他的意愿来一遍。

拍摄这么多天来,只有这次的罗纳德,没有让他实现自己的意愿,事后他也没有找罗纳德麻烦。

罗纳德觉得事情不会这样轻易过去。对他解决了两天前的事故,艾伦·帕克非但没有感谢,反而怪怪地和他对视了一眼。罗纳德总觉得这个不列颠佬的性格里有阴沉的一面,能躲开还是躲开,不要再去招惹导演。

自己在这个剧组,只不过是积累资历,学习经验,没必要和导演闹大矛盾不是。说起来“名扬四海”不光给了自己加入编剧行业的敲门砖,还让自己有了演员工会的资格,罗纳德对此真的是非常满意了。

所以罗纳德躲的远远的,在镜头后面很远的地方,和作曲家迈克尔·戈尔在一边讨论主题曲“名扬四海(Fame)。

“怎么,你不信我会被提名吗?“迈克尔·戈尔看他有点心不在焉,以为他不相信自己。

“我当然相信,我只是对你的自信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会有把握呢?电影还没拍完呢。”罗纳德的确有点奇怪戈尔满满的自信。

“这算是行业的规律吧”,戈尔的姐姐就是唱片业的成名歌手,他对唱片和电影都了解的比罗纳德深。

“最佳原创歌曲,最佳配乐,这两个奖项,不是所有电影都有资格评选的。一般会掉在剧情片,歌舞片之类的电影头上。几年前的油脂主题曲就拿到了提名。其实那歌的质量很一般。”

“罗纳德,你为我的主题曲写词吧。我们再合作一把。我姐姐为艾琳·卡拉的另一首独唱写了词。我感觉你的作词感觉比她要好,你的词有一种诗意,我们再合作一首,打赢她就好了。”

作曲迈克尔·戈尔从小就被她姐姐教育,在事业上,他姐姐莱斯利也比他成功的多。

“当然,你已经有旋律了吗?”罗纳德从脑子里回放了一段主题曲,梦中的片段,正好把主题曲前后完整的包括了,抄下来不成问题。

“已经有一段了,我弹给你听。”戈尔拉着罗纳德,跑到了隔壁哈伦高中的排练房,在键盘合成器上谈给罗纳德听他的开场旋律。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合成器发出的声音,有些凄厉。象一个艺校生在如泣如诉的说自己的经历。

“Baby看我一眼。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你还没有看到最好的我。

我内心有更多,

等着你来解脱。

我可以把月亮抓在手中,

你难道不认识我是谁吗?

记住我的名字!

他会名扬四海!

……”

罗纳德顺势把歌词唱了出来。

“喔喔喔,你真是个天才,罗纳德。你怎么办到的?为什么第一次听我弹旋律,你就能实时的唱出歌词?我一直听说鲍伯·迪伦可以这么干,边唱边编词,但是看见真人这么干还是第一次。你真厉害!”

“额,我只是感觉到这歌就该这么唱。”罗纳德没法解释自己的急才。

“不不,天才就是和常人不同的。有些歌的词曲,就是十几分钟写出来的,我感觉自己也有了灵感,好像旋律就在那里,我只是受到你和舞蹈演员们的启发,梦到了这首歌,把它的音符抄下来而已。”

戈尔把整首曲子的旋律弹了一遍。罗纳德比较了一下,戈尔的初稿有些地方还不甚完整,不过已经和梦中的原曲相差不大了。

既然戈尔也灵感突如其来,罗纳德干脆把整首歌的歌词用笔写在纸上,签上名字和日期,递给了戈尔。

戈尔边谈边唱,也修改了旋律中过渡不自然的地方。他把旋律记在谱纸上,然后递给罗纳德,示意他在音符下誊写一遍歌词。两人在最后处签名,记下时间,来纪念这次愉快的合作

戈尔在谱纸的抬头,写上:

“给我的朋友,罗纳德·李。纪念我们在电影‘名扬四海’中的两次合作。你是我见过的天赋最高的词作家。”——迈克尔·戈尔。

“喔哦,谢谢你,迈克尔,这个评价太高了。”罗纳德接过谱纸,小心的折了两折,夹在笔记本里。“我得好好收藏起来。”

“还是让你的美女律师来签约吗?”戈尔问道。

“是的,我找不到音乐届的经纪人来签我。”罗纳德开玩笑道。

“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

“不,我的重心还是拍电影。不知道这两首歌能给我多少分红,能不能把在律师费之外,把我大学毕业拍摄电影的经费挣一点出来?”

罗纳德开始想好事。两首歌也许能收个几千美金的词作者分红,给自己减轻一点财务压力。

“额,这个不一定能拿多少钱。电影插曲打进排行榜的案例不多,我觉得你更应该期待一下评奖。也许你能拿到你第一个奥斯卡提名。插曲的提名是词曲作者共享的。”戈尔给罗纳德解释。

“我更希望是最佳原创剧本的提名,这样我就有机会拍我自己的电影了。”罗纳德和戈尔开始互相吹牛。

“啊,罗纳德,你在这里,制片人和导演都在找你,你快去拍摄现场。”

一个助理找了上来,看见罗纳德,赶忙把他拉到拍摄现场第46街去。

“不是,找我干什么?”罗纳德很不解,自己已经很低调了,怎么还来找他干什么?

“导演和制片人吵起来了,因为吉恩。让你去问点事情吧。”助理也不太了解详情,只知道和吉恩的戏有关。

……

“不可能,艾伦。勒罗伊这个角色,是我预订的电视剧版‘名扬四海’的主角。”走进了片场,就听到制片人大卫·达席尔瓦在大声嚷嚷。

这有点反常,很少看到制片人大卫·达席尔瓦和导演艾伦·帕克用这么大的嗓门说话。大卫其实一直都有点哄着导演,满足他的艺术追求。

“我不明白这个情节设置,有什么问题?蒙哥马利这个角色,不也出柜了吗?”艾伦·帕克眯着眼睛,不屑地问。

“这不一样,艾伦,这不一样。我早就邀请你参与电视剧版,是你自己拒绝的。你答应过我,不坏我的事的。”大卫·达席尔瓦很激动,语速很快。

“勒罗伊是电视剧版的头号男主角,青少年观众的收视率,一半就靠他了。今天突然把他的背景,改成一个出柜的双向插头,这是在杀死勒罗伊这个角色。我决不同意。”

“可你把他写成一个受女孩子欢迎的异性恋,实在阉割勒罗伊这个角色的戏剧冲突。这是我的电影,我说了算。”

“今天艾伦·帕克临时提出加一段出柜戏”,编舞路易斯·法尔科悄悄地走到罗纳德身旁,告诉了他冲突的原委。

原来导演和制片,因为今天给吉恩扮演的勒罗伊加出的一场戏,起了冲突。

勒罗伊上舞蹈课,要穿紧身衣,紧身裤,被他在哈林区的邻居孩子们嘲笑。骂他是娘炮,是Fag,是午夜牛郎。

最后勒罗伊和那些小子打了一架,还在镜头下说出了一番,双向插头的自己,同样是人的自白。

罗纳德觉得这场戏有些多余,蒙哥马利这个角色已经有了一段在表演课上出柜,说出自己隐藏的最深的秘密-自己是基的戏。按说这一敏感题材,已经有了足够的戏剧冲突,为什么还要吉恩也来一段?

“嗨,罗尼你来了,艾伦说你可以理解他这段戏的用心”,大卫·达席尔瓦看到了罗纳德,“这段戏不多余吗?”

“确实有点多余”,罗纳德刚想回答。

艾伦·帕克用一种冰冷的语调抢先说了他的看法:

“你们难道不想为自己争取平等地位吗,罗纳德?你和吉恩一直是‘好朋友’,这段戏是我特意为你们加的,你得让他勇敢一点,在电影里站出来为自己发声。”

罗纳德感觉到自己被这条毒蛇盯上了,冰冷,滑腻的不列颠毒蛇,毫无预兆的吐出了信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