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是什么舞步?

很快罗纳德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他身上和凯伦姨妈身上一样,有一种来自贫民家庭的气质。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敢开着新车去哈林区,罗纳德选择坐地铁前往。

地铁过了125号街站以后,开出了隧道,走地面。黑皮肤的乘客逐渐多了起来,并没有传说中的人人打劫,个个带枪的恐怖景象。

哈林区也有黑人母亲带着小孩上乐器班,也有穿着西装的黑人青年让座给老人。

主要的治安问题,来自于那些没有工作的小崽子们。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正是雄性荷尔蒙爆棚,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没钱玩耍,只能“想想办法”。

罗纳德在地铁上就碰到一群,呼啸着从车厢走过,如果你躲他们的眼光,被他看出了你害怕,就会上前骚扰,逼着你买什么“纪念品”。

罗纳德身强力壮,被他们看过来,就看回去,既不害怕,也不挑衅。他们反而绕着罗纳德,出了车厢们,从闸机上方鱼贯着一跃而过。

出了地铁,罗纳德快速远离地铁周围的公屋带,这种高楼密集的小区,楼下还有各种运动设施的,都是政府修建的公屋。是恶性案件高发地段,很多毐贩,帮派,都在这里活动。

走到了姨夫战友巴德一家所在的居住区,这里的光景又大不一样。这是一片老式的私人住宅区,非常老,老到多数墙皮都掉了。楼不高,两排房子交界的处有一片空地,墙上都是各色的涂鸦。

这类老式住宅看着老旧,其实倒比更新的公屋安全,人口密度较低,帮派分子也不喜欢这里,警察来了不容易躲藏。

空地上有一小片,地面上铺着水磨石,也许是当年修建的时候的装饰。现在被一群人占据。

又是一群十几二十岁黑人小年青,在空地上站成两拨。两拨人都看着中间水磨石地面上的两个人,随着大喇叭录音机播放的鼓点在跳舞。

看见来了陌生人,他们把录音机一停,两拨人都围上来了。嘴里发出“哟,哟……”的不明意义的问候语。

罗纳德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哈林区对待外来的人非常团结,这是看自己是白人,又不会他们的切口,被误会成是便衣警察,或者其他白人黑帮的人就不好了。

赶忙放下包裹,摊开双手,以示没有威胁。他盯住两位领头黑人的眼睛,高声说:

“我是来找巴德一家的,巴德·戴维斯。我的姨夫是老巴德的战友,你们谁认识他家?”

“巴德,巴德,是你家的客人。”众人推出一个小孩,看不清楚年纪,五英尺六高(1.70米),非常壮实的身材,却长着一张稚嫩的脸。

“哟,是罗尼表哥吗?我妈告诉我你会来,让我来接你。”小巴德和他父亲同名,亲热的上来和罗纳德碰拳。

“这是新流行的问好方式。”小巴德看罗纳德不解,解释道。

罗纳德学着他的样子和他碰了碰,捡起了包裹,问道:“你们是在斗舞吗?”

“耶……我们在和布朗克斯区来的人斗舞,每天没事就在这里玩呢。”小巴德说道,“我们先回家吧,我带你走。”

“你这不要紧吗?”罗纳德一指斗舞的场地,问小巴德。

“哟,哟……

外面来的白佬,

原来还是个高佬,

不知有没有大脑,

在小巴德背后躲好,

敢不敢下来舞蹈……”

也许是罗纳德指指点点惹恼了对方,和小巴德对立的那一帮人里,出来一个拉丁裔,打开录音机,在节奏带的鼓点伴奏下,突然开腔现编了一段词嘲讽罗纳德。

“Youmotherfxcker!嘴巴放干净点,罗尼大表哥是我父亲战友的侄子,是自己人”小巴德着了恼,上去就要推他。两拨人迅速上前,冲突眼看就要升级。

“嗨,嗨……停下来。”两边领头的迅速大声喊叫,制止住了双方的推搡。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哈林和布朗克斯的朋友,以舞蹈定胜负。”

重新把双卡大喇叭收录机(Boombox)放在路边的汽油桶上,又放起了只有鼓点的节奏带。

刚才那个拉丁裔又在现编词,给双方的舞者鼓劲,罗纳德看着还挺有趣,不知道他们跳的是什么舞蹈,迪斯科吗?

蹦擦,蹦擦,蹦擦擦……

节奏感十分强劲的鼓点,和迪斯科的4/4拍并不一样。

“嚯……”罗纳德发出一声惊叹,只见那个布朗克斯出来的舞者,在地上做了一个托马斯全旋,然后有节奏的用四肢轮流着地。

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又开始全身关节像机器人那样舞蹈。

“嗯?”罗纳德感觉这一段他也会跳,暗自比划了两下,好像真会跳,就是有点生疏。

布朗克斯的舞者跳完后,作出各种勾手指,竖小手指,倒竖拇指等动作,挑衅哈林区的人。

小巴德这边的老大,回头看向一个年轻人,用目光示意他上。

年轻人戴着一顶老式礼帽,穿一件灰色背心,蓝色的紧身篮球短裤,不过他把背心的前襟撩起来套过头顶,露出胸肌和八块腹肌。

上来就是一个面条舞,全身好像面条一样没有骨头,随着节奏慢慢瘫软下来,又逐渐起身恢复正常。

然后同样是体操鞍马样式的动作,不过他在做的时候,故意随着节奏不断地挺胯,挑衅对方。

最后也是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以后捂住自己的篮球短裤,同时伴随着鼓点,向对方挺胯。

“咦,这段好像我也会”罗纳德身体又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嗷嗷嗷……”哈林区的小伙伴们发出了胜利的吼叫。

这个结束动作把对方羞辱的够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巴德这边哈林区的选手跳得更好。

而且以罗纳德看梅格练功的经验,八成这人受过专业的芭蕾训练。

有些动作的柔韧性,协调性,踢腿方式都有着芭蕾的影子,最主要他做踢腿动作的时候,脚尖也会不自觉的绷直。

更巧的是,罗纳德在梦中的电影片段里,似乎看过他的身影,在群舞戏里一闪而过。

罗纳德不由给他鼓掌叫好。

“嘿,白佬,轮到你了。”对面的老大一指罗纳德。

“坏了,大表哥,你不应该鼓掌叫好,按这里的规矩,参与叫好就等于默认是我们这边的人,对方可以挑战你。”小巴德悄悄地告诉罗纳德斗舞规矩。

“嗨,你行不行,白佬?”这边的老大也口气不顺,如果罗纳德不能跳,害他转胜为败就糟糕了。

“我来跳一个吧。”罗纳德稍稍按捺住雀跃的身体,示意对方开始放节奏带。

蹦擦,蹦擦,蹦擦擦……

罗纳德先把两手交叉放到膝盖上,随着节奏开始交换双手,看上去好像在换膝盖。

然后是用手在空气中模拟爬梯子,一二,动次……,三四……打次。众人看出点意思来的,罗纳德在模仿油漆工爬梯子的动作。虽然没有梯子,但却表现的活灵活现,哈林区的哥们都嗷嗷地开始叫好。

小巴德看他的大表哥居然会跳这种黑人的舞蹈,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哟……他是我大表哥罗尼,是我爸爸战友的侄子,我大表哥!”

然后是空气拉绳子走路,

空气擦玻璃走路,

罗纳德跳嗨了,用一只手放在胸口,跟着节奏手掌一起一落,模拟心脏的跳动,噗通,噗通……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咚咚……咚咚咚,录音机的鼓点一变。

罗纳德一个转身,双脚钉住不动。按按头顶,然后把手指过去,示意那个会芭蕾的舞者,把他的礼帽扔过来。

那人一扔,礼帽高高地飞过来。罗纳德用手稳稳一接,戴在头上,然后一手捂着礼帽,一手伸进裤袋,随着节奏挺胯。

“哟,哟,看看,看看,我大表哥跳得怎么样?”小巴德又吹开了。

罗纳德跳得很高兴,似乎这是前世自己就会跳的一种舞蹈,而且水平还可以,跳开了就熟练了。

摘下礼帽,又快速扔回给会芭蕾的舞者。罗纳德换了一种舞姿,右手打起了响指,两脚高频的高抬腿,在原地奔跑。

“嗷嗷嗷……”

停下来一个亮相,罗纳德又换了动作,还是高抬腿,作出向前奔跑的样子……

可是整个人却在反着向后退。

嗯,做的还有点不熟练。

“Wow!……”

整个人群炸开了!

几位舞者,包括对面布朗克斯区的,比一般观众更加识货,冲上来围住罗纳德:

“Heyman,你这一招叫什么?”

“我叫它月球漫步(Moonwalk)。”

“能教教我们吗?”

给舞者们再演示了两次月球漫步,罗纳德表示要去看小巴德的母亲,戴维斯夫人。大家友善地和他碰拳,拥抱,道别。只要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黑人兄弟其实也是很nice的。

罗纳德悄悄拉过小巴德,让他告诉那个学过芭蕾的舞者,去小巴德家附近找个地方见面,他可以介绍一个群演的工作给他。

“那我呢,罗尼大表哥,我能去剧组当群演吗?”小巴德一口答应下来以后,又问起自己,看来黑人也有明星梦。

“你今年几岁了?“罗纳德看看小巴尼的身材,不像能跳舞。

“我14岁了,我姐姐15,妹妹13.”

“你在读中学吗?剧组有法律规定,不能雇佣18岁以下的演员。”

“你在骗我吧?大表哥,不能雇佣18岁以下的演员,那秀兰·邓波尔是怎么拍电影的?”小巴德一脸微笑,好像看穿了大表哥的诡计。

“你很聪明,小巴德,确实有小演员拍电影,但是那需要雇佣家庭教师在片场补课,你家出不起。”罗纳德看着巴德充满希望的脸转向失望,补充道“我也出不起。”

“好吧,我知道了,总之以后大表哥你有机会别忘了我。”小巴德从失望中很快恢复,带着罗纳德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