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穷奇

各村的村长立即抄起家伙，高兴地吆喝起来，说道“一人一碗，人人都有”。

夙沙氏风长老速龙也在掌勺，每见到后生、姑娘，就会格外多给一点，说道：小子多吃一点，等会进桑树林有力气，明年就能抱着儿子啰。大家听到这里，都会哈哈大笑，倒是姑娘们闹个大红脸。

呵、呵、呵，夙沙氏可是龙族，我少昊乃是凤族，今天就叫作“龙凤呈祥”！大祭师心里十分开心。夙沙氏来了一百对少男少女，来年部落里将会增添不少孩子了。

龙凤呈祥，子孙满堂！速龙高兴地高喊起来，其实速龙原来的名字就做“夙龙”，但由于为人豪爽、干练，年纪不大却有些修为，在周边但凡有什么事情都会“拔剑相助”的，许多人就觉得速龙这个名字很符合他，就这样诨名就传开了。

速龙腰间挂的那剑看上去品相不错，剑鞘都是龙纹的，据说遇到坏人时会发出龙叫唤的声音，故名“龙啸”，不过谁也没见识过。

吃过、喝过之后，除了围在篝火前舞蹈的之外，大多数年轻人都会和自己心仪的那一位钻进桑林谈情说爱去了。

速龙乃是豪爽之人，喝酒当然不会少，后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帝俊不胜酒力所以喝得少，不过也有几分醉意了！但看出来帝俊心里很高兴，虽然为了这次祭祀，拿出了不少救急的储备，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心想要是每年能给百姓们办上一次多好啊！

巫回似乎有了一点酒意，对搀扶他的孙女常仪不耐烦地说道：爷爷好得很，你去陪着仙姑玩儿去，跟着我一个糟老头算啥，去、去、去！不由分说地想把孙女轰走。

常仪红着脸说道：爷爷你说酒话了，我还小呢！

巫回看到帝俊也喝得歪歪扭扭地走过来，说道：大王，你不去陪着仙姑到我这里干啥？

今天来的人真不少，看来明年我们部落又要添丁进口了。帝俊看上去心里很是高兴。

坚持吧，等年成一好我保证每年给你办两次，哈哈！老祭司兴奋地说道。

那是，我少昊部落可是羲皇、女娲娘娘的血脉，一定、一定会兴旺起来的！帝俊拍着胸脯说道。

巫回又说道：大王，要不你也和仙姑她们跳上一会，这里有我照应着，没事的！

常仪突然插话说道：大王，现在篝火正旺呢，干坐着可没意思！

巫回点点头，说道：大王，与民同乐嘛，去吧！又示意常仪去请。

帝俊无奈地指着天上说道：人家在那上面我可去不了。

不还有我吗？常仪说完起身拉着帝俊一起走向巫道的人群。

帝俊人长得好，舞姿也不赖，常仪更是轻盈得跟一只小鸟一样……。大祭师看了突然冒出一句：这孩子命苦啊！

忽然远处桑林里传来惊叫之声，巫回还以为年轻人在嬉闹，嘿嘿地笑着说道：年轻好啊，年轻真好！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过去的时光。

然而，又有更多的尖叫、惊呼的声音夹杂着狗叫的声音传来……。

嗡、嗡、嗡，速龙腰间的宝剑忽然发出低沉的吼叫之声，速龙一下跳了起来惊问道：坏人在那？

哈、哈、哈，老子又回来了！忽然一阵恐怖的狂笑传来。

穷奇？不肖子穷奇来了！巫回似乎忽然酒醒了，腾身而起，惊恐地喊道。

“穷奇”二字话音刚落，正在狂舞的人忽然一哄而散，撒腿就跑。

巫回赶紧喊道：保护大王，各位村长带上家伙，跟我上！

众人哪里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都没有带着兵器，一时面面相觑。还是巫回反应快，喊道：祭坛上有法器！说着，自己飞步到祭坛之上拿了一把钢刀，其他的人也各自找了一把兵器。老祭司巫回忽然解下腰间的宝剑，递给常仪说道：你拿着这把“望舒宝剑”保护大王。

常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帝俊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大声喊道：大祭司，这是你的趁手兵刃，还是你用吧，不要管我！

巫回瞪着常仪说道：接剑，保护大王要紧。说着，把宝剑扔了过来，一转身向着惨叫连连的桑林而去。

大王，穷奇是什么人？速龙还没搞清楚情况，不敢贸然出手。

帝俊突然“唉”了一声，面如死灰地看着巫回的身影，说道：冤家，真是冤家路窄啊……！

原来这穷奇说起来还是帝俊的最小的弟弟，从小就性情乖张、冥顽不化。稍微大一点更是背祖忘典，不守规矩，更令人气愤的是居然做出毁坏宗祠里的祖宗牌位、拉倒神庙里的神像的事情来，搞得部落鸡犬不宁，可谓人神共愤。

华胥氏大王风飚，此人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古朴君子，对于自己部族直系出来一个像穷奇这样的顽劣之人，心中很是惭愧，觉得对不起先人，心想多年以来“华胥氏”的金字大旗就要毁在自己手中吗？

燧皇的时候，有少女华胥因为好奇，看到一个硕大的脚印时，忍不住踩了一下，却因此感应天地而生下一代天骄伏羲，华胥部落遂崛起为第一族，那是何等的辉煌！后来，华胥部落分为两支，一支斧燧氏迁往东方；一支燧人弇兹氏迁徙到南方。

经过多年的繁衍生息，人口增加，部落又发展有三个支系了，也就是自己的华胥氏和另外的太昊氏、少昊氏。

严格的说来还有一只杨氏，因为伏羲在世的时候，被民众尊为“阳神”，伏羲归天之后，照例是由直系长房承担陵墓的守护、祭祀大任，所以杨氏一门一直未迁徙，慢慢地形成了大杨部落。

华胥氏、太昊氏和少昊氏随着人口的增长不断外迁，不过少昊氏一直人丁不旺，这个穷奇就是少昊氏长老帝俊的弟弟。

风飚万般无奈之下，在华胥部落大王宮请来太昊氏长老少典、少昊氏长老帝俊以及部落的左相风伯、右相雷将，一齐商议如何处理穷奇。

少昊氏长老帝俊见到大王使臣召见的谕旨，心里早已明白了。少昊氏几代单传，终于在这一代有了兄弟，可是这个弟弟似乎不是善类，刚刚生下来，母亲就因难产而死，悲伤之下的父亲三年后也突遭横祸而亡。

自己少不得又当哥哥又做父母，在大王风飚和族里巫回等众人帮助之下，日子过得还算马马虎虎。不过弟弟穷奇的确很奇怪，从小说话像狗一样的狂吠，谁也听不懂，这还不算，还十分得顽皮。小的时候大家也就哈哈一笑，以为孩子没有父母，调皮一些也算是正常的，长大了、懂事了就自然好了。哪知道越是长大，越是教人失望，这家伙似乎光知道长身体不知道长脑子。愚笨一点也还能接受，问题是这家伙不知哪来的歪脑筋，一肚子的坏水。

刚开始巫回还能制住他，可是现在要打起来，十个巫回也不是对手了，何况穷奇打起人来，直接往死里打，根本不在意什么是重手、毒手，就是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的。这次毁祖庙、辱神明，怎么说也是死罪，都是族人共诛之的十恶不赦的死罪。

更为可恶的是，穷奇居然仗着天生的蛮力，对抗前来抓捕的华胥氏部落的卫士，还打死、打伤多人，最后由右相雷将请出镇国之宝雷神之锤才将其击倒、抓获。

大王以及族人都很不高兴，后果必然是很严重的，所以帝俊来到大王宮时，看到宫前早已人声鼎沸，惭愧地低下头，溜进大王宮。一进大王宮就跪在大殿坍台之前，不敢作声，静候大王发落。

大王风飚看到人已到齐，阴沉着脸色说道：少昊氏长老还是先入座吧！

帝俊听了摇摇头说道：微臣惶恐，不敢入座！

旁边的左相风伯说道：大王，既然如此，就不要勉强了！

大王风飚点点头，沉声说道：穷奇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后果有多严重也无须多言，风伯你认为按照规矩应该作何处置啊？

风伯身为左相，职责就是协助大王治理国家，所以也不推让，上前一步说道：启禀大王，按律当处以极刑，株连三族。

大王风飚又转过头来，问道：太昊氏以为如何？

太昊氏长老少典，想了想站起身说道：启禀大王，按律是应当如此，不过少昊氏一向人丁凋零，这株连三族我看也就免了吧！

大王风飚望了望跪在下面的帝俊，问道：少昊氏长老帝俊，这么办你心中可服？

帝俊连忙叩头说道：大王如此宽宏大量，帝俊万死不能为报，只是穷奇罪在不赦，但其罪在我，他父母早亡、教诲失缺，如果就此击杀，帝俊实在是愧对父母！

帝俊的话令大家十分惊讶，右相雷将当即责问道：少昊氏长老这是想庇护罪人吗？须知华胥氏之所以服膺海内外，就是坚持先王依规矩、立方圆，如果坏了规矩，后果不堪设想！

左相风伯劝道：少昊氏长老，穷奇性情乖张、背信弃义，你如果放过他，以后你必为他所害！

帝俊点点头，悲伤地说道：你们的好意我都明白，可我和穷奇兄弟手足，我实在难下决心，如果大王和各位但能留穷奇一条活命，我少昊氏愿意退出华胥部落，还先祖清白，还各位一个公道。

帝俊的一席话，实在是大家始料不及的，大王风飚和在座的脸上都十分得难看，尤其是右相雷将更是气急败坏，实在是没想到帝俊会这么说！

大王风飚十分恼怒，心想：如此说来，华胥部落还是要在我手中分裂了，一向为世人所羡慕的第一族也要分裂吗？

右相雷将怒问：羲皇曾经有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帝俊长老难不成祖宗之法也不要了？

雷将此言一出，似乎穷奇的生死再无回旋的余地，跪在地上的帝俊忽然抽泣得更加厉害了，

太昊氏长老少典那时年纪也不大，看见帝俊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心中不忍，说道：华胥氏虽然分为三支，说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大王，可否将穷奇流放边远偏僻山野，任其自生自灭呢？

大王风飚知道这样处置有违规矩，于是转过头来看着左相风伯问道：左相以为可否？

风伯摇摇头，说道：穷奇罪在不赦，如果想要穷奇活命而又不损及华胥部落的声誉，除了流放之外，少昊氏也必须被逐出部落，而且不得再使用少昊氏名号。

雷将哼了一声说道：流放之后，穷奇永远不得重回部落，否则，杀无赦！

太昊氏少典关心地对跪在地上的帝俊问道：帝俊，今日之事，你意下如何？

帝俊慢慢地抬起头来，说道：感谢各位法外开恩，我愿意净身出户，但留穷奇一命。

少典起身拱手对大王风飚说道：启禀大王，微臣建议流放穷奇，少昊氏分开另过，但是不能逐出部落，名号照旧，可否，还请大王定夺！

一时众人相互看看，并没有人说话。大殿里安静了下来，但是感觉大殿之外闹哄哄的声音更加大了。

良久，大王风飚起身对着大殿宝座后的伏羲、女娲宝象拜了九拜，转过身来，眼含热泪地说道：风飚无德无能，不能保守祖业。为了不让先人蒙羞，我决定：华胥部落自今日始，三支各自分立为王，罪人穷奇流放西北边鄙。

帝俊知道，这是大王风飚为了顾全少昊氏而做出的痛苦决定，否则，少昊氏背着被华胥部落逐出的恶名，必然难以立足于世。

大恩不言谢，帝俊唯有磕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