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骗门

夕阳西下,白水河畔,孙坚带着八百残部匆匆西行,状极狼狈。

来雉西之前,他踌躇满志,本以为颍川黄巾军除了李汗青外皆不足为虑,此次定能出奇不意地攻下雉衡岭,荡平李汗青的老巢。

但来了雉西之后,他先败在了杨赛儿的手里,又在波才手里吃了个大亏,带来的两千精骑如今只剩下了这形象狼狈的八百骑。

某家大意了,颍川黄巾不可小觑啊!

残阳如血,白水生波,风声在耳畔呼啸,策马狂奔着的孙坚唯余满心懊恼与不甘。

“报……”

一骑自前队匆匆而来,“将军,前面村里有炊烟升起,可以休整……”

自凌晨激战开始,众将士便没有再休整过,虽然有战马代步,却早已饿得心慌,此刻看到村中的炊烟,哪里还走得动道?

可是,不待斥候说完,孙坚便沉声打断了他,“迅速渡河!”

他同样也饿得心慌,可是,此时哪里是休整的时候啊!

波才所部虽然多是步兵,一时间追不上来,但……安知那厮没有分兵去堵我军的退路?

若是放在以前,孙坚绝不会如此忌惮波才,可是,先前那一败却让他再也不敢小瞧波才了。

“哗啦……哗啦啦……”

铁蹄踏破河面,水花四溅,孙坚带着八百残部匆匆地开始了渡河。

“杀啊……”

与此同时,于先带着前队堪堪赶到对岸,一见正在渡河的孙坚等人连忙一拔长刀就冲向了河滩,“堵死敌军退路……”

堵死敌军退路,这就是波才给他和葛才的命令。

只是……

不是说来犯之敌有数千精骑吗?怎地会败得如此之快?

管他娘的呢,趁他病要他命,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溜走了!

于先带领的前队不过百十来骑,但眼见来的只是一支形象狼狈的败军,倒也不惧。

只要拖到主力赶到,这伙残兵败将就休想走脱!

眼见对岸突然杀出一支骑兵,孙坚顿时心中一沉,但一看来的只有百十骑,顿时精神一振,拔出了腰间长刀,“杀啊……”

“杀啊!”

一众汉军也已看清了形势,顿时士气高涨,呐喊着冲向了河滩。

“咻咻……咻咻……”

“杀啊……杀啊……”

“啊啊……呃啊……”

一时间,流矢乱蹿,喊杀声震天响,惨嚎声不绝于耳,毕竟寡不敌众,于先所部的阵型顿时被冲得四散。

“杀啊……杀啊……”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喊杀声大作,孙坚一听那喊杀声,拔马便走,“走……快走……”

一众汉军纷纷策马紧随,落荒而逃。

“杀啊……”

眼见汉军落荒而逃,于先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他好不容易攒起了这百十骑,一个照面都被砍翻了大半,若不能把这伙汉军留下,岂能解了心头恨?

命令一出,仅存的五十来骑纷纷策马跟了上去,“杀啊……杀啊……”

他们干的本就是杀头的买卖,何惜一死!

“可恶!”

听得身后杀声不绝于耳,孙坚直恨不得立马调头杀回去,但终究只是怒骂了一声,便继续打马狂奔去了。

当葛才率部赶到时,喊杀声已经远去,听得于先部的伤兵把事情经过一说,他暗自一咬牙,当机立断,“亲卫队跟我走,其余各部随后跟上,沿途择险要地形设防,准备接应……”

于先已经追上去了,他除了拼死相救还能如何?

夕阳西沉,暮色渐沉,李汗青带着亲卫营一路北上,绕过西鄂城,进入了郦县境内,却并未停止前进。

他此来就是要堵那支偷袭雉衡岭的汉军!

朱儁既然敢分兵,将胳膊伸到雉西,他李汗青若不亲手斩了朱儁这条胳膊,岂能对得起朱儁这份勇气?

只是,越往北走,他的心就越发忐忑:怎么还没撞见那支汉军,难道真让他们侥幸得手了?

虽然明知汉军那支偏师得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关心则乱,由不得他不忐忑啊!

“报……”

突然,斥候匆匆从前队而来,“大帅,前方有喊杀声!”

“呃……”

李汗青不禁一愣,“喊杀声,哪里来的……”

即便那支汉军没有得手,可是他留在雉西的骑兵加起来也不到五百,可没有实力来追击数千大汉精骑!

难道……波才和杨赛儿真地大败了那支汉军偏师?

一念及此,他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取下鞍侧的大铁枪就冲了出去,“准备冲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命令一出,众将士顿时士气高涨,纷纷取下武器策马跟了上去。

不就是数千大汉精骑,在长社城下,大帅单枪匹马就能冲个来回,怕个卵啊!

正所谓将乃军之胆也!

“杀啊……杀啊……”

很快,李汗青便听到那喊杀声,连忙一声暴喝,好似平地起炸雷,“颍川李汗青在此……”

暴喝声一响,那喊杀声明显一弱。

果然,敌军胆气已丧,看来在雉西确实吃了不小的亏啊!

一见这情况,李汗青的想法便更加笃定了,再无顾忌,只是待他冲到近前,却只看到满地的马骸人尸。

不待李汗青发问,便有一骑匆匆地迎了上来,却是浑身浴血的于先,“大帅,跑掉了六七百骑,葛才已经带人追上去了……”

他和葛才一路追到了郦县境内,终于惹恼了孙坚,被堵在了这里,要不是李汗青及时赶到,只怕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正是李汗青那声暴喝吓得孙坚带着人慌忙便跑。

闻言,李汗青连忙一拔马缰,便循声追上了过去,“颍川李汗青在此……”

圆月当空,群星璀璨,孙坚和一众幸存的汉军精骑却惶惶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地狂奔着。

“颍川李汗青在此,投降不杀……”

身后那不时响起的暴喝声就如一记记重锤锤在他们心底,猛捶着他们那已经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

不断有人掉队,不断有人失散,才逃出不过三五里地,孙坚身边已竟不足百骑了,可是那暴喝声却再次响了起来,振聋发聩,“颍川李汗青在此,投降不杀……”

听得那暴喝声又近了许多,一个亲卫突然调转马头便往斜刺里跑,“江东儿郎随我走……”

随即,一个个亲卫纷纷调头跟了上去,不多时,孙坚身后便只剩下了寥寥数骑。

孙坚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他依旧没有停留。

幸存的江东儿郎以生命为他争取着逃生机会,他又怎么能不拼命逃生?

活着!

唯有活着,才有机会为他们报仇!

李汗青……

我孙文台与你不共戴天!

“颍川李汗青在此……”

身后的暴喝声渐渐远去,孙坚终于浑身一松,但一双虎目已经通红,两行热泪悄然滚落,摔落风中。

李汗青被孙坚麾下那队江东儿郎引开了,又追出了一里多地,才把引他过来的那队江东儿郎尽数拿下。

拿下这队江东儿郎之后,李汗青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一通逼问问清了情况,然后匆匆地下达了命令,“葛才、于先,立刻让后续部队跟上来,随本帅进军西鄂城!窦平,立即让人通知钟繇、夏行、孙夏立即兵发西鄂城……”

他的目标一直是西鄂城,本想先斩掉朱儁伸向雉西的胳膊,再趁势围攻西鄂,不成想孙坚所部败得如此彻底,这就让他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来。

已经过了四更天了,但是朱儁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只觉心神不宁。

孙坚怎地迟迟没有消息?

都过去这么久了,不管成与没成,也该有结果了吧?

突然,门外响起了亲卫的声音,那声音里透着一丝惶恐,“大人,有紧急军情!”

朱儁腾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进!”

亲卫连忙推门而入,冲床榻上的朱儁抱拳一礼,声音沉重,“孙将军所部突袭失败,所部伤亡惨重,仅余三百余骑逃了回来,孙将军也在乱战中走失……生死不知!”

“什么?”

朱儁顿时一惊,连忙掀开锦被跳下床来,趿上鞋便往门口走,“回来的人呢?”

亲兵连忙跟上,“军情重大,罗军侯一听立刻便让人过禀报了,想来败退回来的人此刻正在进城……”

“当当……当当……”

亲卫话音未落,北门城头的警钟便陡然响了起来。

听到北门城头警钟突然响起,朱儁顿时脸色煞白,“中计了!中计了……”

确实,孙坚的八百残部被一路追击,最终幸免的不过是跟着他逃出生天的寥寥数骑而已,哪来的三百余骑?

那“败退”到西鄂城北门的三百余骑正是李汗青的亲卫营!

而宿卫北门的罗军侯却信以为真,为他们打开了城门。

“当当……当当……”

夜幕下,北门城头警钟长鸣,北门里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