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一胜雉县西

夕阳余晖下,李汗青单枪匹马开路,枪出如龙掀起满天血雨,兵锋所向挡者尽披靡。

所部将士紧随其后,锐不可当,好似一条翻腾的怒龙,生生地撕裂了汉军的军阵,朝中军大旗席卷而去。

中军大旗下,张忠死死地盯着当先杀来的李汗青,又惊又怒,“杀了他!杀了他……能击杀此獠者赏千金!”

身为董太后的外侄,他的靠山极硬,向来有恃无恐,仅在南阳太守任上就得赃数亿,为了保命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赏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听张忠这话,原本被李汗青的威势吓得已经濒临崩溃的汉军将士顿时士气一振,又悍不畏死地杀向了李汗青,一时间喊杀声四起,“杀啊!杀啊……能击杀此獠者赏千金……”

对此,李汗青却不为所动,策马舞枪继续向前冲杀,再无半分仁慈,触者伤挡者死!

他想要一个太平天下,想少些杀伐,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哪一场胜利不是鲜血和尸骸铸就的?

就好比此刻,张忠一句“赏千金”便能让无数的汉军将士悍不畏死地冲杀上来……要想夺取胜利,除了杀还能怎样?

他李汗青要的是胜利,要的是斩将夺旗!

李汗青将一杆丈二铁枪舞得虎虎生风,劈、砍、扫、挑……漫天枪影如潮水般向前席卷,卷起漫天血雨,卷得血肉横飞,不断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但是,这依旧吓不退蜂拥而至的汉军将士,“杀啊!能击杀此獠者赏千金……”

只是,蜂拥而上的他们却好比那扑火的飞蛾,不幸的立时便被枪影搅碎,即便有些侥幸的撞上那重重枪影没有立时死去也掉入乱军之中被踩踏而死。

终于,有人胆寒了,止住了脚步,更有已被吓破了胆的调头便跑。

此人头颅值千金,却不是一座任人争抢的金山,而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神,威不可挡啊!

生死相搏勇者胜,只要士气一泄,便兵败如山倒!

一见有人调头跑了,其他人便慌了,纷纷跟着调头仓惶地逃窜起来。

眼见挡在前面的汉军开始仓惶逃窜,李汗暗自松了口气。

果真,胜利从来都是属于勇者的,这个世界、这锦绣江山……从来都是属于勇者的!

眼见护在前面的将士仓惶而逃,中军大旗下的张忠慌了神,又嘶声大吼了起来,“杀啊!杀啊……能击杀此獠者赏万金……”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效果了。

所有人都已经看明白了——即便悬赏再丰厚,自己也没那个本事去挣啊!

眼见众将士头也没敢回,张忠哪还敢犹豫,连忙一抖马缰,带着一众亲卫调头便跑!

李汗青好不容易杀到了近前,眼见数十骑护着张忠就跑,连忙就是一声怒吼,直如平地起炸雷,“敌将哪里走?”

听他这么一吼,张忠一行顿时就跑得更快了。

仅仅这么一声怒吼就让他们心底直抖了,他们哪还敢转身应战?

“鼠辈!”

见状,李汗青又是一声怒吼,冲到中军大旗下,一枪扫向了那杆大旗。

“咔嚓……”

儿臂粗的旗杆应声而折,而李汗青马不停蹄,直追张忠一行而去,“敌将,拿命来……”

旗已夺,将还没斩呢!

眼见汉军帅旗突然倒了,城头幸存的守军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奔下城来,开了城门,怒吼着冲向了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汉军,“杀啊……杀啊……”

夕阳敛去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色已暗,战斗也渐渐地落下了帷幕,八千汉军死伤无数,逃出升天的不过数百骑。

城东十余里处,浑身浴血的李汗青一勒马缰,停止了追击,愤愤地骂了一句,“娘的,跑得倒快!”

没办法,他垮胯下的战马终究还是比不上张忠胯下的战马,让张忠捡了条性命回去。

率部追上来的周武同样浑身浴血,却是满脸兴奋,“狗日的胆都吓破了,敢不跑吗?”

一旁的方宏同样浑身浴血,同样满脸兴奋之色,“不过是一条丧家犬而已,饶他一条狗命又有何妨?”

李汗青微微一怔,却摇了摇头,“这可不是饶……人家是凭着胯下的良驹跑掉的!”

这时代,若无一匹良驹,任你再悍勇也力有不逮啊!

当然,箭术也得练一练了!

入驻雉衡岭后,事务繁多,李汗青也没时间练箭,刚刚若有一张良弓和一身百步穿杨的箭术,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那敌将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

见李汗青好似对敌将逃跑一事耿耿于怀,周武方宏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亲卫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汗青将军,一个败军之将而已……真地非杀不可?”

李汗青望了那亲卫一眼,神色肃然,“今日城下这数千汉军就数他最该死!”

那亲卫不禁一怔,依旧满脸疑惑,“为啥?”

李汗青神色一狠,语气低沉,“因为……其他人都是为他而死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兵败何尝不是万骨枯?

谁又该为那一条条化作枯骨的鲜活生命负责?

此刻,他着实满心愤懑,但旋即那满心的愤懑又化作了无奈,一拔马缰调头便走,“回吧!明日还要去肇县,少不得又是一场血战……”

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所有人都只是棋子而已,区区一个敌将又真能负起得起这个责?

回到战场后,便救护伤员,搜集兵甲战马,收敛尸骸……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进了城,李汗青便去看望了何方,看到他那条几乎被齐根砍断的左臂也是无可奈何,“这条手臂是保不住了……”

气若游丝的何方却强自一笑,“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能捡回性命已是万幸!只可惜……以后不能再和汗青并肩而战了!”

说着,他望向了一旁的亲兵,“传我将令:自此刻起,我军尽归汗青将军统领!”

李汗青并未推辞,“城中之事交由小弟,何大哥安心养伤即可!”

事已至此,他李汗青自然当仁不让!

为何方切除了断臂,处理好断臂处的伤口,李汗青便匆匆地去了县衙大堂,召集了一干将领。

大堂里灯火通明,众将齐聚,皆面有喜色,有人喜的是劫后余生,有人喜的是如此大捷!

李汗青却是神色肃然,听完何方的主薄何杰汇报完城中的情况之后,当即立断,“周武,立刻派人回雉衡岭,让辎重队的人连夜赶过来,抓紧时间把城中的伤员和县仓里的粮秣运回去!”

说着,李汗青又一望那主簿,“你军连日苦战,将士疲惫,便留守雉县,待伤员和粮秣运完……不论我军是否返回,立刻撤回雉衡岭,协助赛儿姑娘护卫雉衡岭……一切行动需听从赛儿姑娘的调遣!”

不待何杰允诺,邓曼便抢着开了口,“汗青将军,我们还能战……”

只是,不待他说完,李汗青便大手一挥,“受伤的将士乃我军的功臣,不容有失!县仓的粮秣乃是我军渡过此次危机的希望,不容有失;雉衡岭乃我军之根基,不容有失……你等任务艰巨,万万不可轻慢!”

说着,也不待邓曼辩解,李汗青一扫众将,“都散了吧!明日一早埋锅造饭,卯时三刻开拔,随我东进肇县!”

众将只得连忙允诺,“是……”

众将纷纷散去,李汗青却叫住了钟繇,“元长兄,阵亡将士的名册整理出来了吗?”

钟繇微微一愣,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李汗青,“我军阵亡三百八十九人,轻重伤员五百零三人,损失战马五十二匹,不过,缴获的战马足有一千三百二十九匹,毙敌……”

钟繇还未说完,李汗青已经翻开册子看了几页,突然抬头打断了他,“元长兄,我需要你再做一份更加详尽的名册,把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姓名、籍贯、有哪些家人全部记录清楚!”

钟繇不禁一怔,“汗青,以我军目前的条件,根本无力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啊!”

李汗青神色一黯,“不能让将士们白死……如今还没有条件却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说着,他叹了口气,“先欠着吧!只要我李汗青不死,终有一天会把欠他们的都还给他们!”

用生命和鲜血铸就的胜利,从来都是沉重的!

闻言,钟繇神色一肃,冲李汗青深深一揖,“元长愿追随汗青将军,虽死不改其忠!”

李汗青一愣,连忙起身还礼,“能得元长兄相助,我们定能给阵亡的将们一个交代!”

不论张角、波才怎么想,在他心中,阵亡的将士们都该得到一个交代!